論北魏道武帝的居代

道武皇帝的崩塌是北魏政權的創始人。他與部落分離，初步建立了專制的皇權制度。為了消除母親對部落的舊習慣，建立了四個遠征和建立儀式，對北魏歷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然而關于道武帝早年的身世,由于史籍記載有含混歧異之處,后世史家不無爭議,這里略陳己見,敬祈教正。一、《隋書》載綜合諸紀傳,《魏書》中關于代亡前后道武帝活動的記載還是比較清楚的。道武帝拓跋珪是昭成帝什翼犍世子拓跋寔的遺腹子。建國三十九年(公元376年),拓跋珪年六歲,前秦苻堅遣苻洛率軍來攻,“王師不利。帝(什翼犍)時不豫,群臣莫可任者,乃率國人避于陰山之北。高車雜種盡叛,四面寇抄,不得芻牧。復度漠南。堅軍稍退,乃還。十二月,至云中,旬有二日,帝崩,時年五十七”然而,南朝史籍的記載卻與此迥異。《宋書》卷九五《索虜傳》稱:“其后(什翼犍)為苻堅所破,執還長安,后聽北歸。鞬死,子開字涉圭代立。”《南齊書》卷五七《魏虜傳》的記載稍為詳細:“太元元年,苻堅遣偽并州刺史苻洛伐犍,破龍庭,禽犍還長安,為立宅,教犍書學。分其部黨居云中等四郡,諸部主帥歲終入朝,并得見犍,差稅諸部以給之。堅敗,子圭,字涉圭,隨舅慕容垂據中山,還領其部,后稍強盛。”唐人所修《晉書》中又增添了若干細節。《晉書·苻堅載記上》:“翼犍戰敗,遁于弱水。苻洛逐之,勢窘迫,退還陰山。其子翼圭縛父請降,洛等振旅而還,封賞有差。堅以翼犍荒俗,未參仁義,令入太學習禮。以翼圭執父不孝,遷之于蜀。散其部落于漢鄣邊故地,立尉、監行事,官僚領押,課之治業營生,三五取丁,優復三年無稅租。其渠帥歲終令朝獻,出入行來為之制限。堅嘗之太學,召涉翼犍問曰:‘中國以學養性,而人壽考,漠北啖牛羊而人不壽,何也?’翼犍不能答。又問:‘卿種人有堪將者,可召為國家用。’對曰:‘漠北人能捕六畜,善馳走,逐水草而已,何堪為將!’又問:‘好學否?’對曰:‘若不好學,陛下用教臣何為?’堅善其答。”我們看到,據南朝史籍所敘,什翼犍并未于代亡之際死于代北,而是被虜至長安;道武帝拓跋珪非什翼犍之孫,而成了他的兒子。不過,《宋書》的記載極為簡略,關于什翼犍在長安的活動、前秦對代地如何實行統治以及道武帝的去向均只字未提。《南齊書》稱苻堅為什翼犍立宅,教其書學;拓跋部眾被分居云中等四郡,部帥歲終入朝,還可以見到什翼犍;道武帝似乎也被虜到長安,淝水之戰前秦戰敗后隨慕容垂至中山,再回到代北。但是據《索虜傳》什翼犍是從長安回到代北死去,據《魏虜傳》什翼犍又似乎是死在長安,其間存在矛盾。《晉書載記》在《索虜傳》的基礎上又補充了一些細節,同時也留下一些疑問:什翼犍被俘,是由于其子翼圭“縛父請降”;苻堅認為什翼犍“荒俗,未參仁義”,送至太學習禮,二人在太學中還有一段對話;拓跋部落被散于漢鄣邊故地,前秦“立尉、監行事,官僚領押,課之治業營生,三五取丁,優復三年無稅租。其渠帥歲終令朝獻,出入行來為之制限”。那么什翼犍究竟卒于何時何地?翼圭以執父不孝的罪名被流放到蜀地,以后去向何方?翼圭是否就是道武帝拓跋珪呢?這些在《載記》中都無法找到答案。對比南北史籍,大體可以說,在《魏書》中,道武帝確為什翼犍之孫,什翼犍本人在前秦攻來之際死于內亂,此后拓跋部民由獨孤、鐵弗兩部分統,道武帝托庇于獨孤部長大;而南朝史籍卻稱道武帝為什翼犍之子,什翼犍被俘至長安,拓跋部民被分散而由前秦設官統治,前秦敗后道武帝似乎是由長安隨慕容垂到中山再轉回代北。相比之下,《魏書》記載系統而明確,南朝史籍的記載則簡略含糊且有歧異之處。《晉書載記》增添了什翼犍子翼圭縛父請降并被流放至蜀地,以及前秦對代地如何治理、苻堅與什翼犍在太學中的對話這樣一些細節,這些材料似乎增加了《魏虜傳》中記載的可信度,卻與《魏書》的記載造成更大的疏離。究竟道武帝身世怎樣,與什翼犍是否被俘至長安,前秦對被征服的代國如何處置等問題相關聯,而文本間的差異如此之大,我們該孰去孰從呢?二、周一良開發書,《隋書》什翼資本唐李延壽所修《北史》中,這段記載同于《魏書》。司馬光撰《資治通鑒》,也采取了《魏書》的觀點,但《考異》中未作說明,胡注亦無補充。清人趙翼注意到,“《晉書·苻堅載記》,堅遣俱難、鄧羌等討涉翼犍(本注:即《魏書》什翼犍),涉翼犍戰敗,遁于陰山,其子翼珪縛父以降。堅以涉翼犍荒俗,未知禮義,令入太學習禮,以翼珪執父不孝,遷于蜀。此事《魏書·本紀》既不載,《北史》亦不書”很明顯,作者的考證建立在周一良先生推斷的基礎上,也可以說考證本身就是對周先生推斷的具體證明和闡發。所得結論,是綜合《晉書·苻堅載記上》、《宋書·索虜傳》、《南齊書·魏虜傳》三段資料,相互補充而成。因而作者的考證,其實是對上述材料的解釋或者說是辯護,其間輔以作者的推想、假說,盡力使之圓融。然而細繹作者的考論,頗覺牽強。難道敵國傳聞這里真的反較本國國史可信么?三、道武帝的母賀氏發難問題下面我們對李憑先生論證中存在的一些問題試予剖析。關于什翼犍之卒年與卒地,所據材料有歧異含混之處。《晉書載記》與《魏虜傳》沒有記載,而據《索虜傳》什翼犍是從長安回到代北后死去,作者堅持什翼犍客死長安,缺乏根據。即便依作者所論,“苻堅將什翼犍送進了當時最高學府太學中學習,使他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這位‘荒俗’的君主倒也沒有辜負苻堅,在學習文化上表現了積極的進取之心。可惜,他沒等回到代北就去世了”作者認為《魏書·燕鳳傳》記載的苻堅與燕鳳之間的談話,不是發生在代國初滅、道武帝仍在代北之時,而應系于什翼犍在長安死去、道武帝身在蜀地的情況下,“于是,道武帝的安置問題便又提到議事日程上來”翼圭縛父請降,又被流徙于蜀,僅見于《晉書載記》。作者認定翼圭就是拓跋珪,又提出道武帝代其母賀氏受過的假說,據作者所推,賀氏有發難的身分、機會和力量,但賀氏發難的動機何在?過程怎樣?作者承認史料闕如,無從知詳,只是引《魏書·昭成子孫列傳·寔君傳》:“是時,獻明皇帝及秦明王翰皆先終,太祖年六歲,昭成不豫,慕容后子閼婆等雖長,而國統未定。”在拓跋斤的挑唆下,“(寔君)乃率其屬盡害諸皇子,昭成(什翼犍)亦暴崩。其夜,諸皇子婦及宮人奔告苻洛軍。堅將李柔、張蠔勒兵內逼,部眾離散”。據此推測在內訌發生時,賀氏為避難而以道武帝名義綁縛什翼犍投降前秦,希望因此獲得優待,卻招來流徙蜀地的下場。關于道武帝隨慕容垂至中山再被遣回代北,此事僅《魏虜傳》一見。作者據當時情勢排定時間應該在太元八年十二月之后到太元十年八月之前,“則他在中山的時間不會超過20個月”按作者看來,《魏書》的《序紀》、《太祖紀》、《獻明皇后賀氏傳》、《燕鳳傳》、《劉庫仁傳》及所附《劉顯傳》、《外戚上·賀訥傳》等關于代國滅亡前后的記載都是有意歪曲過的,李憑先生試圖以《晉書載記》與南朝史籍為根據重構代國滅亡后道武帝的經歷,然而這些記載太過簡略,且存在牴牾與缺環,不得不以一些推論假說作為支撐,但仍不免左右支絀。作者懷疑《魏書》關于這段歷史的記載,但在論證過程中又不得不借助于《魏書》諸紀傳,對不利于自己論斷的材料或視而不見,或略而不引。我們不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