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與道德責任亞里士多德道德責任論解讀

對道德責任的評估是倫理領域的一個重要課題。早在古希臘,思想家們就開始對道德責任判定及其相關問題進行了思考。但與從中世紀開始的以自由意志和世界的必然性為核心問題的論證思路不同,古希臘思想家們關注的是知識與行動的關系問題,前者的重點是“知與無知”,后者的重點是“意愿”。在此基礎上,亞里士多德將“無知”區分為“出于無知”和“處于無知”,將“自愿”的反面分為“不自愿”和“非自愿”,“并由此發展出一種訴諸‘決定’(本文中為‘選擇’)和‘品格’(本文中為‘品質’)、強調特殊性的道德責任學說”1是否違反意愿古希臘語中的“違反意愿”一詞有2種意義:一是反意愿,二是非意愿。亞里士多德在《尼各馬可倫理學》第三卷中的用法基本上是前一種意義。對于第二種意義,亞里士多德一方面將其單獨提出作為一種意愿性,另一方面又在后面的論述中將其當作違反意愿來討論。這可能與“違反意愿”一詞語義上的雙重性有關1.1“緊迫性”概念的取消亞里士多德首先討論了違反意愿的行為中的被迫的行為。據其所處時代的通常理解,只要行為者是在不愿意的情況下做出的行為,都是被迫的行為1.2對“主體”概念的區分無知的行為是違反意愿的行為的第二種情況。亞里士多德又將其分為“出于無知的行為”和“處于無知狀態的行為”。前者指“由于對行為本身和環境無知或不知情而做出的行為”,是無知者的行為,是出于對具體事物的無知后者指“對行為本身和環境處于無意識狀態下而做出的行為”,是一個有知識但沒有實際去運用的人的行為,在其行為的時刻是處于對身邊事物普遍無知的狀態,即完全的無知通過對“無知”概念的進一步區分,亞里士多德實現了對柏拉圖“無人自愿作惡”命題的批判與修正,“將研究的焦點從行動者對普遍知識的獲得適當地引向行動者對特殊條件的把握和判斷”值得一提的是,在《尼各馬可倫理學》第三卷中,有一句話被譯為“要說一個行為處于這種無知狀態而違反當事者的意愿,它還必須是痛苦并引起了他的悔恨的”2從提案中引導行為三個環節與違意愿的行為相對應的是出于意愿的行為。亞里士多德將其定義為:“行動的始因在了解行為的具體環境的當事者自身中的行為”2.1望的是策略的東西“希望”是出于意愿的行為發生的直接原因,它是對目的的一種意向。亞里士多德首先反駁了關于“希望”的兩種意見:“所希望的東西是善”和“所希望的是顯得善的東西”。他認為前者會導致一種結論:當一個人的選擇不正確時,其所希望的東西就不是其真正希望的;而后者會導致另一種結論:除了對各個個人顯得善的東西,沒有什么事物自然地就顯得善。顯然,這兩種結論都不符合亞里士多德關于善的理論。因此他提出:“在一般的或真正的意義上,所希望的東西就是善;而每個個人所希望的則是對于他顯得善的東西:好人所希望的善就是他真正希望的善,壞人所希望的善則碰到什么就是什么?！?.2目的是手段,還是目首先,亞里士多德認為“考慮”的題材不是永恒的事物,不是總以同一種方式或總不以同一方式運動的事物,也不是與自身毫無關系的事物?！翱紤]”的題材是我們能力以內的、變動不居的事物。其次,“考慮”的對象不是目的,而是實現目的的手段,目的是希望的對象,“……先確定一個目的,然后來考慮用什么手段和方式來達到目的。如果有幾種手段,他們考慮的就是哪種手段最能實現目的。如果只有一種手段,他們考慮的就是怎樣利用這一手段去達到目的,這一手段又需要通過哪種手段來獲得。”筆者認為,亞里士多德筆下的“考慮”是一種類似于馬克思·韋伯的“合理性”概念,不過它兼有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特點。它的對象雖然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追求最大程度地實現目標和功效最大化,具有為目標的實現而服務的工具理性特點,但同時因為亞里士多德也強調用合宜的手段去實現目標,所以它也具有價值理性的特點。2.3排除的方法“選擇”是意愿行為的最后一個環節。亞里士多德認為它“與德性有最緊密的聯系,并且比行為更能判斷一個人的品質”,這也體現了亞里士多德重實踐的同時也兼顧情感體驗的倫理取向。一方面,他通過排除的方法辨析了“選擇”的概念。第一,它比出于意愿的行為意義更狹窄;第二,它不是欲望、怒氣、希望和意見。可見,亞里士多德在區分“選擇”與“自愿”、“選擇”與“欲望”的時候,訴諸的一個重要標準就是理性。在他看來,“只有當一個行動者運用了理性對自己的行動目標及實現該目標的方式做出思考的時候,他的行動才可以被稱為經過選擇的行動?！绷硗?他認為“與手段有關的行為就是根據選擇而確定的”。因此,筆者認為,選擇既是出于意愿的行為的環節,本身也是一種特殊形式的出于意愿的行為。3美德、邪惡和技能3.1對善惡的責任的判斷柏拉圖有一個“無人自愿作惡”的命題,該命題認為具有美德的行動都是自愿做出的,而邪惡的行動則是由于無知才產生,因而是不自愿的。顯然,這一命題在美德與惡之間存在著不對稱性,且違背了人們的常識:如果不預設人應該為自己的善惡負同等的責任,道德評價和法律裁決就無法進行。而亞里士多德認為,既然除了被迫或出于無知以外的行為,其始因都在行為者自身,因而也是在行為者能力范圍之內的,又因為“當我們在自己能力范圍內行動時,不行動也在我們的能力范圍之內,反之亦然”由上文可知,亞里士多德區分了“出于無知”和“處于無知狀態”,在此他進一步將“處于無知”與行動者對具體情況的把握聯系在一起。也就是說,一個“處于無知”而行動的行動者實際上是在對特殊條件的判斷上出了問題,從而導致自己陷入對行動的不知情,因此他在此種狀態下的作惡仍然是自愿的。由下文可見,通過提出并論證“人應該為自己的品質負責”的命題,亞里士多德進一步佐證了他對“無人自愿作惡”命題的反駁。3.2道德品質的形成我們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理解亞里士多德關于“人應該為自己的品質負責”的命題。首先,他保留了傳統認識上關于自愿的標準,并提出訴諸理性部分的“選擇”作為責任判定的標準。其次,他對“選擇”進行了界定,并認為“選擇”同時包含了對目標的愿望和對實現目標的手段的考慮。最后,他提出,選擇比行動更能體現一個人的道德品質亞里士多德認為:道德品質是需要經過長期的教育并在行動者具有一定的理性認知能力之后通過內化的過程養成的。正如他在《尼各馬可倫理學》中之前的部分所論述過的,道德品質是在行動的過程中養成的,好的行動導致好的品質,反之也是如此。因此,只要一個人知道自己在進行什么行動,知道他的行動會導致某種品質的形成,那他就是在塑造自己的品質。換言之,是人自己選擇了形成什么樣的品質,所以人應該為自己的品質負責。然而,亞里士多德也承認,在某種意義上,在道德品質的形成過程中的確存在著不對稱性。一方面,行動者可以通過反思和修正來養成好的品質,在此過程中,行動者可以主動地調控自己的行為并決定品質的形成。另一方面,壞品質一旦開始形成,行動者對于自身的控制力就會越來越差,于是“很難再憑借理性的能力輕易地、完全地扭轉自己的品質”當然,亞里士多德并不是在否認有著壞品質的人洗心革面重新向善的可能性,只是在強調這樣的困難性:這種徹底的改變不僅要求行動者本人的認識、選擇與行動的改變,還需要一定的運氣。他更深刻地看到:在很大程度上我們的確能夠決定自己的品質,但是我們并非在所有情況下都能如此。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不可逆轉,當我們確信能夠為自己的行動負責的同時,我們也應該看清楚自己的限度,因此,人需要時刻警惕自己形成壞的品質,以防止自己的靈魂病入膏肓、積重難返。3.3對自己的品質負責一個對上述命題(人應該為自己的品質負責)的質疑是:人的道德品質受到環境、教育、個人經歷、社會風氣的影響,而這些因素往往在人的道德觀念形成的初期扮演著重要角色,在這些個人不可控的方面,個人如何做到為自己的品質負責呢?對此,理查德·克勞特指出,此命題其實基于這樣一個預設:他的聽眾是在良好的環境和教育條件下培養起了正確的道德觀念和對道德品質有良好感知能力的年輕人。他所討論的問題是在回答聽眾遇到的實踐性問題,即“如何做才能使自己變得好”同時,這樣的預設與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