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對非橫向合并控制標準趨同化的爭論

一優勢地位、政策與效率一般來說，綜合集團是美國的一家綜合集團，其業務領域包括許多領域，如飛機飛機燃料、飛機附件、信息服務、設備、金融服務和其他服務。霍尼韋爾也是來自美國,是商用飛機和一些小型噴氣機航空電子和其他配件的主要供應商。2001年7月,通用希望以420億美元收購霍尼韋爾公司所有的股份并使其成為它的全資子公司。霍尼韋爾公司占航空電子產品市場的一半以上的市場份額,并在一系列關鍵產品上具有特別優勢;在非航空電子產品市場,霍尼韋爾也居于領先地位,在不同的產品線上擁有40%到70%不等的市場份額。在發動機控制器市場上霍尼韋爾的地位十分獨特。生產發動機控制器的另一廠家HamiltonSundstrand的產品直接賣給Pratt&Whitney,這使得霍尼韋爾幾乎成了這一市場的唯一賣家。如果再加上通用在發動機市場的優勢,合并后的通用將形成結合霍尼韋爾在上游產品的優勢和通用在下游產品的支配地位優勢的縱向一體化產業巨頭。對該合并案的審查,歐美在看待市場規模、優勢地位、封鎖效應以及效率抗辯對合并審查的影響上都存在差異。首先,歐盟委員會(EC)在判決中特別關注通用的市場規模,將規模效應可能導致的對競爭的威脅作為否決的主要因素之一,而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對此表示強烈質疑,認為這是對20世紀60年代“大就是壞”思潮的一種回歸。其次,合并被禁止的另一個原因在于,EC認為“通用”在大型商務機引擎市場占有支配地位,然而EC得出結論的分析過程卻與FTC截然不同。經濟學上對競價市場的競爭評估已經非常成熟,核心問題在于競價事件是高度競爭還是同時有某一強勢競爭者存在。FTC的分析基本沿著該路徑進行,但EC則不然,簡言之,EC通過分析合并方在競價市場上通過低價贏得競價的能力來判定是否占有支配地位,而FTC則認為,當競爭者無法提供可信賴的優厚的選擇以便合并方可以不被迫通過競相壓價取勝時,合并方即具有支配地位。FTC的認定方式是以可靠的經濟學為背景的。再次,在產品組合可能帶來的封鎖效應問題上,EC的理由非常明確:合并可能允許“通用”提供優越的產品組合,由此合并將很可能導致對現存的飛機市場平臺產生封鎖效應。這不僅明顯區別于FTC的判斷標準,也不同于現有經濟學上對封鎖的界定。EC推測,由于競爭者已經形成并在現有平臺上銷售產品,他們會更希望在那些平臺上銷售更多。如果合并造成“通用”具有更強勢的競爭力,競爭者可能被迫降低售價。但實際上,這將導致在現存平臺上更為激烈的競爭,而EC卻認為這是現存平臺上的“市場封鎖”。最后,歐美產生分歧的核心實際上是對非橫向合并效率抗辯的不同態度。對于合并中構成效率因素的理解,EC和FTC截然不同。FTC的推理是純粹的經濟學推理,且簡潔明了。(1)合并帶來的低價格促進了競爭;(2)應以合并后企業的經濟動機來判斷合并產生的效應;(3)因此,如果合并企業資產的聯合使得合并后企業有降低價格的動機,合并就因具有特殊的效率應當批準。與此不同,EC認為:(1)“真正的”效率,像減少成本,是有利于合并方的,應被允許;(2)但低價格導致的“策略行為”并不能視為效率因而可能被認為是反競爭的。EC對降價的敵視源自于對互補產品的結合,但這并沒有經濟學依據。而在美國,效率抗辯的理論已經成熟,合并企業降價的動機可以很好地平衡其他提高價格的動機。在橫向和縱向合并中這是經常提出的理由?？梢钥闯?歐美對效率抗辯的認識是完全相悖的。二被合并方“現有廣告服務商”:以谷歌為例2007年4月,谷歌宣布將以31億美元收購DoubleClick(“雙擊”)公司,進一步鞏固自身在網絡廣告市場的領先優勢。本案的合并雙方,谷歌是全球最大的搜索引擎提供商,在搜索引擎市場上具有壟斷地位,同時它也是在線廣告市場上的一家廣告媒介商,為出版商和廣告商提供媒介服務。被合并方“雙擊”是在線廣告市場上的一家第三方廣告服務商,從事網絡廣告管理軟件開發與廣告服務,對網上廣告活動進行集中策劃、執行、監控和追蹤。對于谷歌而言,成功收購“雙擊”意味著在網絡廣告市場的領先地位得到進一步的鞏固,有望在未來銷售更多圖片基礎的顯示廣告,為客戶提供更為出色的網絡廣告目標、服務和分析工具。由于交易涉嫌進一步加強谷歌在網絡廣告領域內的壟斷地位,“谷歌”合并先后在美國、歐盟、澳大利亞等國觸發反壟斷調查程序,使合并前景一度灰暗。然而經過數月的調查,美國、歐盟、澳大利亞的執法機構均先后宣布對該交易“放行”,判定該交易不太可能在廣告服務或媒介在線廣告市場上損害消費者,不會嚴重妨礙有效競爭。相隔6年后,同樣是兩家美國公司的合并,也同樣接受了來自歐盟和美國的審查,但這次兩公司終于獲得各方批準,結成了連理枝。(一)谷歌的并購“并購”是潛在競爭的認定歐盟和美國都對現存競爭和潛在競爭是否被影響進行了分析,在對該問題分析后,EC和FTC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均認為合并不會實質性限制競爭。FTC首先認為合并基本不會損害競爭,顯著排除谷歌和“雙擊”間的現存競爭。其次,依據有關理論和評估的證據,FTC分析認為該交易也不具有排除任何相關市場潛在競爭的威脅。雖然該交易進行時,谷歌正在草擬發展第三方廣告服務的方案,是未來“雙擊”及其他第三方服務企業的潛在競爭者,但對于谷歌收購“雙擊”損害了潛在競爭的認定,必須證明谷歌以自身勢力對第三方廣告服務市場是施以加強實質競爭的效果。本案中,谷歌的進入不會帶來顯著促進競爭的效果,因為證據表明第三方市場具有動態性和競爭性,盡管兩個市場都具有較高的集中度,而且“雙擊”擁有該市場的顯著份額,但并不表示“雙擊”擁有市場勢力,該市場的價格和利潤在過去幾年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這種價格的下降多歸因于過度競爭。另外,廣告服務已成為一種日用品,小服務商的競爭會迫使大競爭者大幅削價,該合并很可能增加市場的競爭力。此外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谷歌發展的產品具有獨特性,也無法證明谷歌在客戶競爭中將取勝,因此FTC認為排除谷歌作為競爭者不會顯著影響競爭。EC使用潛在競爭理論分析后也認為,谷歌和“雙擊”未對對方的商業活動施加重大的競爭限制,因此目前尚不能將它們視為競爭對手。即使“雙擊”可能成為一個在線媒介服務業具有影響力的競爭者,其他對手也可能在本次合并后繼續施以足夠的競爭壓力,由此EC判定“雙擊”公司作為潛在競爭者的限制,將不會對在線媒介廣告服務市場產生反競爭效果。(二)谷歌的潛在損害在對合并單邊效應的評估方面,FTC依據杠桿理論,對于谷歌是否會利用“雙擊”在第三方市場上的領導地位為其媒介廣告市場牟利進行了分析。FTC認為,谷歌在自發搜索廣告方面占有很高的市場份額,其AdSensee產品在廣告媒介市場占有領導地位,“雙擊”也是第三方廣告服務市場技術上的領頭人。谷歌和“雙擊”的市場地位表明,合并企業可能從事許多潛在的反競爭戰略來進一步鞏固市場地位。為論證這些假設的反競爭行為是否可能發生,FTC首先對“雙擊”在第三方市場上是否具有顯著的市場勢力進行了調查分析。因為只有合并企業在互補產品市場上擁有市場勢力,杠桿策略才會有效。上文論述已表明,“雙擊”盡管有大市場份額但并不具有市場勢力,第三方服務市場不僅具有競爭性,而且在將來競爭會更加激烈。首先,無證據表明谷歌會利用“雙擊”采集的顧客信息,尤其是價格信息產生市場勢力。其次,沒有證據證明“雙擊”的顧客在合并后會被鎖定,面臨高昂的轉移成本,因為大企業可以采取發展或獲取可選擇的廣告服務產品完善合同條款等防范措施以確保安全。現實情況也表明許多不愿意和谷歌合作的大公司已經尋求其他的第三方廣告服務商,顧客的轉移也將使谷歌無法將“雙擊”顧客納為己有。再次,谷歌也很難將“雙擊”出版商與AdWords和AdSensee進行捆綁來迫使出版商使用AdSensee而產生網絡效應。盡管谷歌規模的擴大使其最有能力在剩余的廣告市場上為廣告商選擇目標,從而更吸引廣告商和出版商,但FTC并不認為出版商會因捆綁而受損,出版商方面的客戶都非常老練,他們經常審查各個資源的報告,確保他們的定價合適,因此出版商也有能力察覺任何操縱第三方市場的行為。最后,谷歌操縱“雙擊”的反作用還會很嚴厲,一旦被發現會危及“雙擊”的服務產品,谷歌也會受到處罰,因此即使谷歌有能力操縱,也不會有操縱的動機,該損害不成立。EC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對谷歌和“雙擊”公司合并對非橫向關系產生的潛在損害的擔憂,是由于該損害涉及“雙擊”在廣告服務市場上的地位,谷歌可能通過對“雙擊”產品的控制,提高媒介廣告服務競爭對手的成本,鞏固谷歌在搜索廣告和在線媒介廣告服務市場的地位,谷歌還可以要求購買搜索廣告空間或媒介的顧客同時購買“雙擊”服務。但委員會根據《非橫向合并指南》的規定分析后認為,合并企業將沒有能力從事排斥谷歌競爭者的策略,由于可靠的其他服務選擇的存在,顧客(出版商、廣告商、廣告網絡)可以轉投特別是Microsoft、Yahoo、AOL等其他縱向結合的公司,市場調查的結果也證實,合并企業不會有阻礙競爭者進入廣告服務市場的動機,因為這樣的策略很可能無利可圖。三歐盟對美審查結論的趨同化可以看出,兩合并案在相隔6年,受到同樣的執法機構審查,卻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結論,有著相反的命運,主要源于歐盟態度的改變。盡管本文僅選取“通用”與“谷歌”兩個案例進行分析,得出推論。但歐盟與美國審查結論趨向一致,并非個例,而兩個案件也只是這種趨同化在司法層面的具體表現。從整體來看這種趨同是歐美各自利益所致,具體而言,則是各種因素作用的共同結果。筆者經過研究,認為這種趨同化的原因及體現主要在以下幾個方面:(一)合并是否實質性減少競爭“通用”合并案發生在2001年,EC對非橫向合并控制的審查是依據1989年《部長理事會關于控制企業之間合并行為的第4064/89號條例》(簡稱《4064/89號條例》),該條例確立了合并審查的一般標準——“市場支配性地位標準”(MarketDomination,簡稱“MD標準”),即一項具有共同體規模的合并,因其使企業產生或增強支配性地位并嚴重妨礙共同體市場或其相當部分地域的有效競爭的,應宣布為與共同體市場不相容。“MD標準”確定了以結構標準為核心的合并控制定位,即企業通過合并所獲得或增強的支配性地位,因其改變市場競爭結構,所以應加以控制。美國對一項合并是否批準則主要是看這項合并是否實質性減少競爭(SubstantiallyLessenCompetition,簡稱“SLC標準”)或旨在形成壟斷。司法部的《橫向合并指南》指出,指南的主要目的是明確當局在審查一項合并是否嚴重損害競爭時使用的分析框架。顯然,“MD標準”側重于對結構的判斷,對于是否對競爭產生影響是通過對結構的認識來推斷,對合并產生的效率也很少考慮;而“SLC標準”是要通過對競爭影響進行分析來得出結論,對可能影響競爭的各方面因素都要考慮,這當然包括合并產生的效率。“通用”合并案發生后,“MD標準”遭到了嚴厲的指責,其不周延性,加上《4064/89號條例》對復雜的經濟分析缺乏明確指導的問題,導致EC在執法過程中自由裁量權過大,嚴重損害了法律的穩定性和可預期性。有鑒于此,歐盟理事會于2004年1月20日通過了《關于控制企業合并的第139/2004號條例》(簡稱《139/2004號條例》),引進了新的一般標準——“嚴重妨礙有效競爭標準”(SignificantImpedimenttoEffectiveCompetition,簡稱“SIEC標準”)。“SIEC標準”指出,如果一項合并尤其是因其產生或增強企業的支配性地位而嚴重妨礙共同體市場或其相當部分地域的有效競爭的,應宣布該合并與共同體市場不相容,并予以阻止,相反則不應阻止。為使“SIEC標準”更為明確,減少適用上的歧義,EC根據新合并條例第2條授予的權限分別針對橫向合并和非橫向合并,制定了《橫向合并評估指南》以及《非橫向合并指南》。從“MD標準”到“SIEC標準”的發展歷程,展現了歐盟對非橫向合并態度的不斷發展變化,該發展過程是一個將越來越多的合并類型不斷納入監管的完善過程,一般標準所適用的范圍不斷擴大,這同時也是一個逐漸放棄單純的結構主義標準,轉而注重對企業合并產生的損害競爭效果進行分析的過程。歐盟新審查標準與原標準的根本差異,在于其不再以市場支配地位為先決條件而禁止合并,而這與“SLC標準”側重對競爭影響分析的思路如出一轍。毫無疑問,這體現了歐美在合并控制一般標準上最為明顯的趨同點。(二)競爭效果分析“通用”案中,EC關注的是合并后對市場結構的影響而非競爭效果。而在“谷歌”案中,歐美的執法機構和法院,已經改變了以前主要依靠運用市場份額和集中比率來評估交易的結構性推定,更多地倚重對接受審查的市場競爭效果進行的詳盡、直接的市場分析。針對引起重大競爭性問題的合并案例,一般分析詳細評估的競爭效果。與結構性推定相比,向競爭效果分析的轉變已產生更好的效果。而競爭當局對合并的審查權限問題上,歐美合并審查的實證分析均表明,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反壟斷執法機構獲得的唯一授權是進行競爭分析,以這種方式在這一復雜領域運用獨特的專業技術。不僅如此,通過堅持“競爭授權”,執法機構保持了分析的高度準確性,由于僅需要考慮競爭因素而不必在非競爭問題和競爭問題之間權衡,由于沒有可比性,這種權衡注定精確度較低。“谷歌”案中,歐美較好地貫徹了這一原則,對不具競爭性的隱私權問題,在報告中明確闡明應歸其他相關部分進行分析,嚴格將權力限定在競爭領域。(三)注重短期效率的分析歐美在審查非橫向合并時,盡管各自用語、認定的具體方法有所不同,但均是從單邊效應和協調效應的角度進行分析的。在“通用”案中,歐盟和美國在單邊效應問題上的不同看法更多地可以歸結為如何看待和規制企業合并中的長期效應。美國之所以注重對短期效率的分析,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時間越長,對未來的預測就越難。相比之下,短期效率更容易確定,長期效率則有更多的不確定性。二是與其事先規制不如事后規制。在審查一起合并時,除了那些可預見的短期效率外,還存在著各種可能的遠期違規行為,針對這種情況,歐盟采取的是“有惡必除”的原則,突出事先規制的要求。而美國則認為即便在合并后又經過一個相對較長的時間,原本預計的違規行為真的發生了,FTC仍然可以有違必究。由于歐盟在《非橫向合并控制指南》中對損害理論以及效率問題都有很大的進步,在“谷歌”案中,我們沒有看到歐美在這個問題上的結論有很大的不同,而目前我們看到的差別僅在于分析的方法上,歐盟更加明確了。(四)對非橫向合并環境的審查在“通用”合并案發生時,歐美在判定是否批準合并時對證據和嚴謹的經濟分析的要求程度不同。美國FTC認為,只有在有充分的事實證據,經過周密的經濟學分析后才能判斷合并對競爭的影響,對于證據的要求非常高;而EC的判斷則具有先驗的主觀性。例如在歐盟適用捆綁理論時,僅僅依據推論得出合并企業會利用捆綁進行優勢傳導的結論,而沒有給出信服的分析依據。EC的觀點實際上也被歐盟初審法院(CFI)部分的否定,2005年12月CFI維持了EC2001年7月禁止GE與Honeywell的合并的決定,但認為EC在很多方面存在失誤,特別是在分析混合效果方面。CFI認為EC的混合理論并不能充分成立并被論證。首先,合并是否會強化GE融資與縱向結合引起的混合效果。EC認為,合并后GE將擴張至Honeywell的市場,利用從其子公司得到的資金和商務力量,在噴氣式商用飛機的更大市場上經營,法院則認為EC并未充分論證這些行為,而是先驗地認為他們已經付諸實施,將可能在各種航空電子市場和非航空電子市場產生壟斷地位。其次,由于缺乏現實的捆綁銷售證據,法院并不認為合并存在GE引擎與Honeywell航空電子及非航空電子產品的捆綁銷售會引起的混合效果,不能充分支持其會產生支配地位。最后,EC也沒有充分的經濟證據或公司內部文件可以證明合并企業有動機提供捆綁產品。對于EC的做法,美國經濟學家進行了嚴厲的批判,他們認為依據捆綁理論否決一起合并要求對未來市場變化的分析要十分準確,所運用的證據要能證明假如捆綁行為真的發生,合并方的競爭對手將難以有效應對并最終被擠出市場。顯然要得出這樣的結論證據必須十分確鑿、充分,并最好有經濟實證分析來加以佐證,而這些在本合并案中都沒有,相反EC在本案中對捆綁理論的運用卻是以犧牲捆綁所能帶來的效率為代價的。盡管各國對于非橫向合并的審查觀點和審查方法存在差異,然而歐美國家認定競爭損害的主要標準均是“損害理論”,其核心是對單邊效應和協調效應作出判斷。而運用損害理論審查非橫向合并競爭效果的中心問題,在于將相關的抽象經濟理論模型用于實際交易審查中,不同行業的合并都要適用這些模型來判斷可能的競爭效果,這就要求競爭當局必須在審查中貫徹對事實的分析。歐盟在“通用”合并案后一直在進行總結和反思,于2007年底頒布了《非橫向合并指南》。作為目前世界最新的有關非橫向合并的立法成果,指南進一步貫徹了“更多建立在經濟學基礎上的方法論”。正如競爭委員Kroes所說:起草非橫向合并指南,再一次標志著委員會承擔起了提供明確、可預測的商業指南的義務。《非橫向合并指南》主要針對非橫向合并的定義、效果、效率、單邊效應和協調效應等問題作出了規定。作為對合并中貫徹經濟分析的理論指導,EC針對非橫向合并對競爭的影響在經濟理論中多有探討,而在審查中卻缺乏適用經驗模型的現實情況,提供了可用于非橫向合并的審查的經濟模型,為指南的順利實施奠定了基礎。實踐中,美國在競爭分析中對經濟分析和證據材料的依賴程度已經非常高。歐美的執法機構中不僅配置了法律專家組,還都配有經濟學家。審查合并的人員如果擔心交易對競爭的潛在危害,法律經濟專家聯合小組便會密切合作以確定證據是否支持這樣的假設。而且經濟學分析法已經為更多國家在審查中使用。與經濟分析法相呼應的是對事實證據的強大需求,要將經濟模型運用于現實的案例,必須掌握大量重要的事實材料,在“谷歌”案中我們可以看到,歐美的審查結論均包含了眾多“證據表明……”的措辭。證據需求對反壟斷執法機構的調查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更加需要各國機構間的互相合作,有關的國際組織也在積極努力總結調查證據的實體和程序制度。例如,US-EU合并工作組已經頒布BestPracticesonCooperationinMergerInvestigations,來指導合并的調查合作。國際競爭網絡早在2005年6月就公布了ICNInvestigativeTechniquesHandbookforMergerReview,為合并調查提供了示范文本。因此,歐美執法機構審查的趨同化也將給更多國家作出示范。四共同對等法的實踐是反壟斷經濟學理論新發展的時代訴求法律的頒布和實施往往伴隨深刻的社會思想基礎和經濟現實的要求,每一個經濟學派從誕生、發展到淘汰的過程,都是對當時社會思潮的一種見解體現。筆者認為,歐美在非橫向合并審查標準上的趨同,是共同理論指引的體現,反映出反壟斷經濟學理論新的發展對各國立法和司法實踐的重要影響。而今這種影響力,就來自于后芝加哥經濟學派的理論觀點。(一)后從機理分析到經濟分析的運用和應用哈佛學派在企業合并控制理論方面首創了“結構主義”,即“結構—行為—績效”(structure-action-performance)理論,并重點強調市場結構,認為從相關市場長期性組織結構出發,市場必須保持足夠的競爭者,才能維護競爭性的市場結構?！敖Y構主義”理論把反對兼并、垂直合并等作為反壟斷法的主調,主張對非橫向合并進行嚴厲而苛刻的監控。芝加哥學派則主張對非橫向合并采取非常寬松的態度,對具有效率創造力的非橫向合并更主張不予干預。基于效率要求的芝加哥學派理論認為市場結構是市場內部各種力量的對比的反映,在沒有國家干預的條件下,市場上最后生存下來的企業就是最健康和最好的企業,因此反對政府基于規模的原因干預企業合并,要求國家努力減少對經濟的干預。然而芝加哥學派對于完美市場的篤信,對政府干預問題的錯誤認識和在效率問題上的絕對化,均與不斷發展的經濟現實愈發格格不入,社會現實又再次促使人們對經濟學理論進行反思。進入20世紀90年代,一些反壟斷經濟學家、法官和律師應用博弈論工具和新實證產業組織經濟學對廠商策略行為,尤其是對廠商縱向關系進行分析后,得出了許多與芝加哥學派相反的結論。由于這一學派的反壟斷思想誕生在芝加哥學派之后,而且主要是修正芝加哥學派自由主義反壟斷思想的缺陷,因此被冠以“后芝加哥學派”。后芝加哥學派在分析方法、對待效率和政府干預態度、反壟斷法的目標方面都對芝加哥學派予以了修正,使經濟學理論更加符合現實,促進了反壟斷法作用的發揮。在過去的20年間,后芝加哥學派的分析方法將更先進的理論和實證工作注入反壟斷經濟學,使之在許多方面獲得了長足的進展。相對于哈佛學派和芝加哥學派的經濟分析法而言,后芝加哥學派擁有更有力的理論、甄別具體問題的能力。他們認為對廠商行為必須以具體事物具體對待的方式,而不是硬性地把具體事物塞進理論框架的方式評估,這種分析方法使得合并審查的結論更符合現實,提高了執法機關審查的準確性。同時,后芝加哥學派的實證分析技術更加精密。以前許多依賴過于簡化理論的公式化分析,導致現實中許多重要的差別被忽略,錯誤的合并分析造成了對合并效果的錯誤評判,而后芝加哥學派精密的實證分析技術為執法機關提供了更為審慎的分析方法,減少了錯誤審查的風險。(二)非橫向合并規則的制度建設在立法方面,歐盟2007年頒布實施了《非橫向合并指南》,其諸多規定都受到后芝加哥經濟學派經濟思想的深遠影響,指南特別指出了對有能力和動機,通過提高成本、排他交易、掠奪性定價或杠桿作用阻礙上下游市場競爭的企業的責任?！斗菣M向合并指南》與“羅馬條約第82條討論稿”有著共同的理論基礎,因此也可以將指南解釋為在歐盟希望從源頭上防止合并企業對第82條的濫用。在歐盟的立法中,對非橫向合并的評估,著重在封鎖有效競爭,乃至損害消費者行為發生的可能性方面。例如,指南關注對縱向合并是否使合并企業有能力和動機實施對競爭不利的行為,不論是否已實施封鎖還是計劃增加競爭成本,還要求證明封鎖是否損害了競爭和消費者。此外,指南將效率大于潛在損害的證明義務賦予當事人,以此取代對效率存在的推定。歐盟官員在肯定了非橫向合并比橫向合并更可能產生效率因素的同時,更傾向于認為合并方對效率的分析更為合適,也就是說,歐盟認為事實較理論推定更佳。最后,歐盟非橫向合并的指南也對后芝加哥學派認為可能發生,并可能由此損害消費者的排他類行為給予了關注,但在認定排他行為對合并有所質疑時,仍需事實上有關動機、能力等證據支持。對美國而言,盡管美國在非橫向合并的控制上目前沿用1984年的《合并指南》,而該指南受芝加哥學派強調效率的影響,曾一度指導美國司法部放寬對非橫向合并的干預。但近年來,不論是司法實踐,還是學術理論,都對此產生了質疑。從FTC對“谷歌”案的判決書我們不難發現,FTC對合并分析的思路,與歐盟非橫向合并指南中關于“能力、動機和損害結果”的三階段分析方法有諸多類同之處,而FTC對Google案進行的“轉移成本分析”,實質上就是后芝加哥學派的經濟理論。由此可見,后芝加哥學派注重實證分析,應用經濟學分析方法的觀點已經產生了重要的作用?？梢哉f,美國在非橫向合并控制領域的司法實踐,已經遠遠超越了1984年《合并指南》的理論層次,不僅審查分析的過程中借鑒了許多后芝加哥學派推崇的經濟模型,更為重要的是在審查中采取了極為審慎的論證態度,更為徹底地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