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模式創新與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塑造

一、理論貢獻與啟示在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的推動下，基于傳統商業模式的創新企業價值創造和獲取不是基于新商業模式的設計，而是基于價值創造者的商業生態系統的構建。這已成為當前和未來商業實踐的基本路徑(。所謂商業生態系統，是為了實現系統核心價值主張的商業化，彼此互動的多邊伙伴聚合形成的匹配結構（新創企業所塑造的商業生態系統屬性與其初始商業模式之間很可能存在著重要關聯，但對于新創企業如何在創新商業模式之后設計與構筑新的商業生態系統問題我們仍知之甚少（本文可能的理論貢獻在于：第一，援引資源編排的分析邏輯，本研究嘗試挖掘商業模式創新誘發商業生態系統屬性的過程機理，有助于豐富對商業生態系統前端形成過程的理論解釋。基于對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塑造中“結構化—能力化—杠桿化”資源編排過程的探索，本研究一方面揭示出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塑造的科學規律，對商業生態系統研究形成有益補充；另一方面也豐富了資源編排研究并拓展其應用邊界，挖掘出資源編排對資源的能動性管理而非資源的存量價值性是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塑造的關鍵。第二，有別于網絡視角下生態系統研究的“行動者—行動—價值主張”邏輯及其結構本質，本研究發現了商業生態系統的“價值主張—行動—行動者”的建構邏輯，揭示出聯結價值主張、行動與行動者的資源編排手段，從資源編排角度解讀商業生態系統的匹配內涵，有助于理清不同類型生態系統的內涵及其形成過程。第三，提煉新創企業構建商業生態系統的過程規律，有助于挖掘新創企業依托商業生態系統的成長路徑，也有助于探索新創企業如何利用商業生態系統的獨特架構，重新匹配與顧客、互補者等多方力量的資源與需求，通過實現多方參與者價值共創而實現成長，從而豐富對新創企業成長的理論認知。二、相關文獻的回顧與理論基礎（一）商業生態系統概念構成與結構視角的區別生態系統一詞源自于生物學，最早由研究機構GeoPartners（依托于劍橋大學的戰略咨詢公司）的董事會主席JamesF.近期研究以達特茅斯大學的RonAdner和賓夕法尼亞大學的RahulKapoor等學者為代表，基于結構視角審視商業生態系統，關注焦點是商業生態系統背后基于相互依賴性的價值創造問題（商業生態系統易于與商業模式形成概念混淆，從概念界定與內涵來看，二者存在顯著區別。商業模式是對價值創造與價值獲取機制的設計（（二）商業生態系統的研究回顧已有研究較多地關注已形成商業生態系統所面臨的組織協調安排與治理挑戰等問題（從新創企業商業模式調整的角度看，已有研究主張新創企業應努力設計并調整新商業模式以更好地適應生態系統的需要（就商業生態系統形成的驅動因素來看，已有研究主要從參與者與在位企業兩個層面展開。從參與者角度來看，商業生態系統中的參與者是促進生態系統價值主張得以商業化的價值共創者，他們針對商業模式所提出的要求、面對商業模式創新的需求變化是影響商業生態系統形成的重要因素。部分研究認為商業模式調整是針對參與者需求而做出的（Anrasietal.,2016;綜上，對于“商業生態系統從何而來”問題的回答，已有研究尚局限于對驅動因素的羅列，或對某個因素所折射現象的特征識別，缺乏對該因素如何誘發商業生態系統形成的過程機制的深入研究，未能揭示出“誘因—結果”的中間過程。更進一步，已有研究對驅動因素的羅列也僅停留在對獨立因素的分別討論，沒有能夠將不同因素整合起來，考察不同因素的聯合作用。因此，通過捕捉商業生態系統多主體參與、多關系互動的相互依賴性特征，考慮到不同主體的需求與行動的相互影響，完整揭示“誘因—過程—結果”的內在機理，有助于深化對商業生態系統形成規律的科學認識。（三）資源分析視野下的管理者角色資源編排是基于資源基礎觀而衍生出來的資源管理概念，其更強調管理者運用資源創造價值的能動作用，而非資源關乎經濟租金的普適標準。在資源論發展的近30年來，管理者的能動作用一直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特別是管理者在資源管理過程或行動中的角色而非其人口統計學特征，被資源論研究所忽視（沿著資源論的“擁有觀”向“利用觀”的拓展，一組研究開始將資源論與動態能力理論相結合，關注管理者聚焦于資源編排的行動。例如，Sirmon的系列研究（從資源編排理論來看，資源編排聚焦過程，是由行動序列所組成的過程。從資源組合構建，到依托從資源組合中抽取的互補性資源塑造能力，再到依托能力聯結鎖定不同的主體以釋放資源價值，資源編排實現了資源的“組合建構—能力利用—價值傳遞”的過程（三、商業模式創新驅動的商業生態系統屬性理論模型本研究選取兩家構建了商業生態系統的新創企業為研究對象，采用探索性案例研究設計，以建構商業模式創新驅動的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形成的理論模型。之所以選擇探索性案例研究設計，其依據在于：首先，本研究的研究問題是“新創企業不同類型的商業模式創新如何誘發新商業生態系統的屬性差異”研究通過對過程的描述與解讀揭示“如何”的問題，適宜采用案例研究方法（（一）國內外發展現狀本研究選擇案例的標準在于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研究案例應為新創企業。商業模式創新以及新商業生態系統的構建往往發生在新創企業情境下，因此新創企業是本研究的研究對象。第二，研究案例應具有創新的商業模式。由于本研究的起點是商業模式創新，因而實施商業模式創新是篩選新創企業的首要標準。第三，研究案例應建構了自己的商業生態系統。從已有研究來看，并非所有的商業模式創新都引發了新商業生態系統的形成，因此研究需選擇構建了商業生態系統的新創企業作為研究對象。重慶領道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領道科技）是一家由重慶大學生物工程學研究生創辦的，專注于美妝產業的創新型企業。公司成立于2009年，在2009～2012年間從事保健品銷售，自2013年轉型進入美妝產業（首次創業不成功而進行二次創業轉型），是最早借助移動互聯網渠道經營化妝品業務的公司之一。重慶悅云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悅云科技）成立于2015年，是一家由重慶大學經濟管理專業博士生創辦的大數據公司。公司利用大數據云計算技術，創立了國內首個同時為開發商、經紀商和購房者三方服務的智慧數據管理平臺。從商業模式設計類型來看，已有研究將其劃分為兩大類，即基于效率和基于新穎的商業模式設計（在完成商業模式設計后，兩家企業都經歷了商業生態系統快速形成的過程。領道科技在2013年進入移動電商渠道，2015年與國內最大的化妝品企業——丸美建立了合作關系，并快速建立起多級微商組成的生態系統；截至2016年底，領道科技建立起包含數千家移動微商的生態系統；2017年，領道科技又新增線下體驗店，進一步提高其連接顧客的效率。悅云科技自2017年10月住宅銷售系統首次上市以來，至2019年8月底，悅云科技承接了全國102個城市的431個住宅項目，獲取102萬個客戶畫像，客戶行為數據突破1000萬，開創性地實現了購房者、經紀商和開發商三方數據的互聯互通。同時，悅云科技也由創立初期單一的住宅系統拓展至融智慧旅游、高爾夫管理、酒店管理、養老服務、渠道經紀系統、保險基金、宅配與家裝等多項子系統在內的商業生態系統。綜合兩個案例，兩家企業都是在短短2年左右時間快速實現商業生態系統的構建乃至發展（如圖2所示），符合本案例研究的理論情境。（二）案例資料收集本研究采用一手資料和二手資料相結合的方式進行數據收集。一手資料的主要構成是參與觀察記錄和訪談記錄。由于兩家企業都曾在重慶大學的創業大賽中參賽甚至獲獎，且兩家企業都曾在重慶大學的創業孵化園入駐，而本文的第五作者是這兩家企業的創業大賽指導教師，因此能夠持續關注案例企業并對其成長進行了長期的參與觀察，也使得研究團隊能夠針對兩家新創企業進行長期的跟蹤調研。在參與觀察過程中，研究團隊積累了案例企業每年的工作日志，包含各種例會、決策討論、培訓等的會議記錄，同時在參與部分會議過程中與創業者以及公司管理團隊和關鍵員工進行深入討論。深入現場的案例資料收集使我們能夠深刻捕捉案例企業關于商業模式創新與商業生態系統構建的案例信息。具體而言，資料收集主要分兩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自2015年至2018年，除本文第五作者持續性地進行參與觀察外，研究團隊整體每年至少走訪3次案例企業，目的是觀察案例企業并獲取二手資料來展開初步分析，二手資料包括案例企業的創始人參加創業大賽時的創業計劃書（商業模式最初雛形），案例企業運營初期的商業計劃書，企業運營過程中的工作日志、制度匯編等檔案文件，案例企業在公眾號上發布的文件，以及媒體、網絡上對案例企業的宣傳與報道等。基于這一階段的研究，研究團隊初步判定了案例企業已經構筑商業生態系統并開展穩定運營，判斷標準是案例企業與生態系統內參與者之間在價值主張方面取得了共識性匹配。第二階段自2018年開始至今，研究團隊針對案例企業的創始人及其團隊進行了多輪次的深度訪談，訪談內容涉及創業者的創業構想、機會識別、創業過程等，案例企業的發展經歷、商業模式架構及其運行情況，業務發展狀況等（訪談情況如表1所示）。同時，在調研過程中，本研究團隊還根據多次參與觀察的情況進行了記錄，如參與案例企業的日常例會、對員工的培訓、對渠道商的培訓等。此外，針對研究涉及的案例企業以外的主體，如參與者、在位企業，本研究一方面從創業者與案例企業訪談中找尋關于第三方主體的情況闡述，另一方面也針對這些主體進行調研，如經領道科技介紹對丸美相關人員的訪談、對其典型微商的微信調研，經悅云科技介紹對保利地產相關人員的訪談等，利用多重證據來源形成對參與者與在位企業資料的三角檢定。二手資料中所呈現的關于案例企業商業模式、參與者需求、在位企業反應以及商業生態系統的相關內容，與一手資料形成相互印證與補充。對于一手資料和二手資料不能夠相互印證的內容，本研究則進一步向案例企業及其創始人求證，最終澄清疑問。（三）從參與主體層面分析，各有側重連接的效率和成本商業模式創新。本文援引參與者需求。參與者是指認可新創企業的商業模式創新，參與新創企業價值共創的企業，包括顧客、供應商、渠道商、研發合作者等所有可能的伙伴。商業生態系統的形成伴隨著參與者需求的不確定性，同時商業生態系統價值主張的確立也需綜合考慮每一個參與者基于需求的價值主張。有鑒于此，參與者需求是商業生態系統形成過程中的重要概念，本研究將其類型化為連接性需求和開放性需求。所謂連接性需求，是指參與者連接生態系統核心的新創企業以及系統中其他參與者之間的需求，側重連接的效率和成本。其編碼測量標準在于：（1）參與者與新創企業連接效率方面的需求；（2）參與者相互間連接效率方面的需求。所謂開放性需求，是指參與者在生態系統是否向新參與者開放或允許其開發子系統從而自行接入新參與者方面的需求。其編碼測量標準在于：（1）參與者在系統接入新參與者方面是否存在需求；（2）參與者在系統是否允許開發子系統方面的需求。在位企業反應。在位企業是與新創企業同屬于一個行業領域，而先于新創企業進入該領域的既有企業。在位企業反應是指針對新創企業的商業模式創新而做出的行為反應。相較已有研究關注在位企業面對創新時的威脅感知或機會感知，本研究更關注感知后的行為，因為行為會對新創企業后續的商業模式調整產生影響。本研究將在位企業反應劃分為對抗性反應和合作性反應。對抗性反應是指在位企業不認可新創企業的商業模式創新，而選擇不合作、不接入其商業生態系統。合作性反應則是指在位企業認可商業模式創新，愿意作為參與者接入新創企業的新商業生態系統。由于對抗與合作是在位企業反應的兩個方面，因而其編碼測量標準可以統一為：在位企業是否有與新創企業在其新商業模式上合作的意愿，是否實質上接入新商業生態系統。否，即為對抗性反應；是，則為合作性反應。資源編排。資源編排是企業或其管理者能動地調用、管理資源的行動過程。借鑒商業生態系統。商業生態系統是企業依托自身價值主張匹配多邊參與者，形成參與者活動間多維互補的結構安排（（四）案例研究的過程效度為了保證研究的信度和效度，以已有研究為指導（本文的案例研究具有較好的信度和效度，主要從概念信度和效度、編碼過程信度和效度等方面進行設計。首先，對本文所使用的主要概念的測量，如商業模式、商業生態系統，均基于已有相對成熟的文獻，確保了概念的理論效度。其次，對編碼過程進行嚴格設計與掌控，通過嚴謹的編碼程序與案例研究過程設計，提升案例研究的過程效度。我們組建了包含本文5位作者和兩名碩士生在內的編碼工作組。編碼工作始于編碼工作組與創業領域的資深學者圍繞編碼問卷與工作手冊的反復論證、設計與修訂。利用這些指導性工作文件，我們對編碼人員進行了編碼培訓，開展探測性編碼，澄清編碼過程中的分歧與疑問。負責編碼工作的編碼人員，是作者團隊承擔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所建設的數據庫——“中國創業企業成長跟蹤數據庫（ChinesePanelStudyofEntrepreneurialDevelopment,CPSEDII）”的骨干人員。該數據庫針對隸屬于軟件和信息技術（I64）和互聯網相關行業（I65）的969家新三板企業，隸屬于制造業（C1、C2、C3、C4）的706家新三板企業進行了文本編碼。該數據庫的編碼數據來源包括《公開轉讓說明書》和《年度報告》，而本案例研究的編碼數據來源則是我們針對案例企業的參與觀察記錄與訪談記錄。本研究的編碼員都曾接受系統的文本編碼培訓，具有50家以上商業模式創新編碼的經驗，能夠以較好的信度完成本研究的編碼工作。關于商業模式創新的編碼，依據前述測量量表和打分標準，本文完全遵循（五）數據分析的過程由于本研究包含兩個案例，本文進一步采用Eisenhardt的多重案例分析框架進行分析（四、生態系統論的提出從屬于組織設計研究范疇的商業模式設計，是商業生態系統形成的起點。無論是基于效率維度還是基于新穎維度，其體現出的商業模式創新設計是破壞性創新的源泉，這已被已有研究所認可（（一）連接性需求與結構化資源編排商業模式創新往往伴隨著來自顧客、伙伴等多種類型參與者的不確定（對于采用基于效率的商業模式設計的領道科技而言，需求變化主要來自于微商，且表現為連接性需求。微商是領道科技聯結終端客戶，向客戶精準地傳遞產品信息的重要中間環節。而從微商的角度來看，他們需要更好地了解產品，以此積累營銷的基本數據；同時鑒于化妝品的體驗特性，微商也需要有特殊的空間或方式為客戶提供體驗營銷。綜合來看，參與者微商的需求主要集中于需要領道科技降低其學習成本，以及提升其聯結客戶的效率，從而增強微商與領道科技以及客戶之間的連接性，打通中間環節。連接性需求是指參與者所提出的以更高效的方式接入新創企業或其他參與者的需求，反映出打通參與者與新創企業之間以及不同參與者相互間通道的效率需求（Snihuretal.,2018）。在領道科技的案例中，連接性需求反應在微商要求領道科技更好地將產品信息傳遞給他們，而不是簡單地作為代理商的產品交付，這有助于微商向終端顧客的信息傳遞，降低銷售鏈條的信息不對稱。針對參與者的連接性需求，新創企業利用結構化資源編排中的獲取手段（acquiring）對商業模式做出調整。結構化資源編排是整合企業所能掌控的全部資源，建構用以創造價值的資源組合的資源管理過程（命題1a：采用基于效率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面對參與者的連接性需求，傾向于通過獲取式資源編排手段來調整商業模式。對于采用基于新穎的商業模式設計的悅云科技而言，需求變化主要來自于客戶，包括購房者客戶、地產開發商、地產經紀公司等，且表現為開放性需求。以購房者客戶為例，其在完成房屋購買并入住后，在消費住房的過程中衍生出家政、購物、停車、水電費繳納等多方面的社區服務需求，這些需求需要在既有平臺上接入新系統才能夠滿足，體現出系統的開放性特征。開放性需求是指參與者希望新創企業開放其商業模式架構，以吸引更多的新參與者，或允許其接入新參與者，反映出以新的主體構成或架構方式建構商業模式的需求特征（針對參與者的開放性需求，新創企業利用結構化資源編排中的積累手段（accumulating）對商業模式做出調整。以積累的方式進行資源編排是通過內部開發而非外部市場購買的方式積蓄資源（命題1b：采用基于新穎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面對參與者的開放性需求，傾向于采用積累式資源編排手段來調整商業模式。（二）能力化資源編排新創企業商業模式創新誘發新商業生態系統的生成，除了伴隨著來自參與者需求的高不確定性，還伴隨著在位企業反應的不確定性，這會影響到新商業生態系統屬性的塑造（從已有研究來看，面對新創企業的商業模式創新，在位企業會做出兩種類型的反應，即對抗性反應和合作性反應（當在位企業做出對抗性反應時，采用基于效率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通過利用能力化資源編排中的開拓手段（piorneering）進行商業模式調整，將有助于填補能力缺口并維持參與者的持續接入。能力化資源編排聚焦于從資源到能力的轉變，意指整合企業的資源組合以創造能力（命題2a：采用基于效率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面對在位企業的對抗性反應，傾向于通過開拓式資源編排手段來調整商業模式。當在位企業做出合作性反應時，采用基于新穎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通過利用能力化資源編排中的延展手段（enriching）進行商業模式調整，將有助于系統鎖定在位企業，放大合作效應。以延展的方式進行資源編排是指拓展現有能力的邊界，以及對現有能力的內涵與效用進行深入挖掘。這種在現有能力框架下整合互補資源的資源編排方式與已有研究中的資源“移植”（grafting）相似（更進一步，以延展為手段進行能力化資源編排能夠助力新創企業對在位企業的鎖定，其理論依據在于：資源編排理論指出，能力并非衍生于全部資源構成的資源組合，而是經由資源組合中的互補性資源“捆綁”在一起而創造的，因此從資源到能力的能力化過程本質在于捆綁對能力創造有貢獻的互補性資源（命題2b：采用基于新穎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面對在位企業的合作性反應，傾向于采用延展式資源編排手段來調整商業模式。（三）商業生態系統及其建構隨著新創企業針對參與者的需求和在位企業反應不斷對商業模式進行調整，新創企業逐步建立起商業生態系統。首先，根據參與者需求和在位企業反應，新創企業凝練出了商業生態系統的核心價值主張。價值主張是商業生態系統建立的起點，是生態系統向參與者做出的收益承諾。這種承諾并非核心企業一己之力能夠實現，而是需要所有參與者的共同努力實現價值共創（其次，在確立了價值主張基礎上，新創企業需要依據價值主張匹配商業生態系統需要的行動。這里的匹配并非依據正式的契約約束或投資性情感維系，而是依靠價值主張的統合，即根據新創企業凝練的商業生態系統價值主張匹配用以支撐該價值主張的行動（最后，新創企業會根據商業生態系統需要的行動，尋找能夠實施這些行動的行動者，將其接入生態系統成為系統參與者。在這一過程中，新創企業會采用杠桿化的資源編排方式（leveraging），匹配價值主張、行動與行動者。所謂杠桿化資源編排是指企業聯結產品或服務提供方與消費方，即聯結資源供給主體與資源需求主體的方式（在前述“價值主張—行動—行動者”的生態系統建構邏輯指引下，商業生態系統逐步形成，且表現出與商業模式創新設計相關的不同類型，如表5所示。就采用基于效率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而言，面對參與者側重效率提升的連接性需求和在位企業的對抗性反應，經歷了獲取式與開拓式資源編排的新創企業，采用以調用（mobilizing）為手段的杠桿化資源編排，構建起聚焦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調用式屬于杠桿化資源編排手段，所謂杠桿化（leveraging）是通過建立企業能力與顧客需求之間的匹配，利用匹配的能力組合為顧客創造價值（經由調用式資源編排，新創企業逐步建構起聚焦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從文獻分析來看，互補是商業生態系統的重要屬性，而聚焦性互補意指生態系統中形成互補關系的參與者集中關注于單一的或少數聚焦的業務關系，關注彼此基于單一關系的深度嵌入。這種互補與命題3a：面對參與者的連接性需求以及在位企業的對抗性反應，采用基于效率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傾向于利用調用式資源編排手段來調整商業模式，最終構建起聚焦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就采用基于新穎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而言，面對參與者側重新交易設計的開放性需求和在位企業的合作性反應，經歷了積累式資源編排與延展式資源編排的新創企業，著眼于構建多樣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而采用以協調（coordinating）為手段的杠桿化資源編排。協調式資源編排是指通過協調不同的參與者共同實施價值創造活動，以滿足同一顧客的不同需求（新創企業經由協調式資源編排，促進參與者價值主張匹配，實施互補的價值創造活動，從而逐步建構起多樣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多樣性互補意指圍繞多元價值主張而形成的互補，即互補者雙方在多元的價值主張上形成匹配，從而在多種價值創造與獲取關系鏈上形成互補。與聚焦性互補往往在互補者之間形成單一的互補關系不同，多樣性互補則會在兩個互補者間形成多條關系鏈，抑或多個互補者間圍繞同一交易或合作建立關系（如表5中協調式資源編排示例）。首先，在價值主張層面，商業生態系統的形成要綜合考量多個參與者的價值主張，這就涉及差異化價值主張的協調與統合，最終匹配成為生態系統的價值主張。因此，利用協調式資源編排有助于促進參與者在價值主張層面的適配。進而，在行動層面，新創企業利用協調式資源編排調配不同的資源提供者的能力，用以滿足資源需求者的需要，從而在價值共創的參與者之間建立資源—需求的關系鏈，建構包含多樣化關系鏈的商業生態系統。在悅云科技的案例中，悅云科技不斷協調其商業生態系統中的參與者——房產開發商保利、房屋銷售經紀商等不同的價值主張，形成“為開發商、經紀商和購房者三方服務”的生態系統價值主張；進而建立其與保利、經紀商以及購房者的多條關系聯結，如住宅銷售、酒店系統、高爾夫管理系統、養老系統、二手房交易等，實現生態系統中多個房產開發商、經紀商、第三方服務商、用戶的行動匹配。多樣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以其更強的包容性，允許在更廣闊的行業范圍內接入多種類型的互補參與者，以其輻射拓展又彼此互補的行動形成對參與者的系統鎖定，塑造了商業生態系統的多樣性互補屬性，并強化了系統的新穎導向。由此，我們得出如下命題。命題3b：面對參與者的開放性需求以及在位企業的合作性反應，采用基于新穎的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傾向于利用協調式資源編排手段來調整商業模式，最終構建起多樣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五、結論和討論（一）商業生態系統的屬性之維及內容方面的研究基于上述案例分析與理論發展，本文構建了新創企業基于商業模式創新的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塑造的理論模型，見圖4。概括起來，新創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特征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其對商業生態系統屬性的塑造，在這一過程中，新創企業采取不同的資源編排策略以應對差異化的參與者需求與在位企業反應，最終誘發不同屬性的商業生態系統。與已有研究相結合展開討論，這一發現具有重要的理論啟示。首先，新創企業商業模式創新誘發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差異源于資源編排方式的運用差異。本研究通過對比兩個案例，研究發現：無論是緣起于效率維度抑或新穎維度，商業模式創新都有助于塑造新商業生態，但這一過程是經由資源編排實現的。更進一步，由于兩家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在基于交易成本最小化的效率維度和基于經濟交換新方式的新穎維度呈現差異，驅使他們采取不同的資源編排手段建構商業生態系統。基于效率維度進行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會采用獲取式的結構化資源編排、開拓式的能力化資源編排與調用式的杠桿化資源編排，以利于構建聚焦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基于新穎維度進行商業模式創新的新創企業，則采用積累式的結構化資源編排、延展式的能力化資源編排與協調式的杠桿化資源編排進行商業模式調整，從而構建多樣性互補的商業生態系統。對標商業生態系統形成的相關文獻，上述研究結論有助于發展關于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差異的理論解釋，豐富對商業生態系統形成的科學認識。最近5年關于商業生態系統形成的相關研究存在兩方面的局限。一是嘗試將商業模式創新作為一個驅動商業生態形成的因素（Ja-cobidesetal.,2018;Adner,2017），但仍局限于探討二者的直接關聯且止步于理論觀點的提出，缺乏對其誘發過程內在機理的理論建構。部分研究盡管涉及了商業生態系統的形成過程，但并沒有立足商業模式創新進行理論建構，且割裂地看待商業模式創新與商業生態系統形成，將其區分為兩個過程，如部分研究從市場行動（其次，本研究對資源編排作為商業模式創新與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差異的中間機制的探討，揭示出新創企業進行資源管理的能動性而非資源本身的價值性是影響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塑造的關鍵因素。這呼應了動態管理能力的理論觀點（再次，本研究發現前述的資源編排過程并非商業模式設計完成后的自然衍生過程，而是要受到參與者需求與在位企業反應的影響，表現為新創企業在參與者和在位企業驅動下的資源編排過程。參與者和在位企業是商業生態系統的重要構成，其資源需求以及基于此所形成的主體間互補屬性是商業生態系統關注的焦點。本研究發現，影響商業生態系統屬性的資源編排不是新創企業自主設計的獨立過程，而是參與者需求與在位企業反應的驅動過程。本研究融合了新創企業針對參與者需求而做出的結構化資源編排，針對在位企業反應做出的能力化資源編排，以及聯結參與者與在位企業等多方主體的杠桿化資源編排，塑造了主體驅動的資源編排過程以解讀商業生態系統屬性的形成。這一結論呼應了近年來涌現的基于“需求端”的戰略觀點（最后，圍繞商業生態系統的屬性形成邏輯，本研究還發現其形成過程遵循“價值主張—行動—行動者”的建構邏輯。相較已有基于網絡理論研究創新生態系統、創業生態系統的文獻，本研究對商業生態系統屬性塑造過程的解析，形成了與以往研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