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北方的白楊樹樹木里面我見過最多的便是白楊樹了。在北方，楊樹、柳樹、榆樹和槐樹是最普通也是最常見的樹，這四種傳統的鄉土樹木中，又數白楊樹高大通直，材質細致，生長快而適應性強，故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用材樹種。印象中，家鄉那些阡陌縱橫的田野、鄉間小路以及村莊之間寬闊的道路兩側，都佇立著一排一排高聳著的白楊樹，它是我童年的視野里從來沒有缺少過的自然風景。還記得上小學時，校園里有很多高高的白楊樹，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為我們的校園生活增添了無盡的情趣。尤其是在秋季里，每天都會有許多寬大的葉片在沙沙的響聲中飄落。那時只要下課鈴聲一響，同學們就會三五成群地蜂擁白楊樹下，滿地去撿白楊樹的葉子，興致勃勃地做起“拔老根兒”的游戲了。“拔老根兒”一般是兩個人的游戲，每個人手持一片楊樹葉的葉柄，用拇指和食指牢牢地捏住葉柄的兩端，然后相互交叉一齊用力對拉，葉柄斷的一方失敗，沒斷的一方就是贏家了。同樣一棵楊樹的葉柄怎么會有如此差別？這里面還是有竅門的。首先，選擇葉片的時候，不要選擇剛剛從樹上掉下來的，那些葉片的葉柄較嫩，水分含量高，一拉便斷了。也不能選擇落地時間較長的葉片，那些葉片失水干燥，葉柄很脆，太容易折斷。最好選擇落地剛好有一段時間的葉子，葉柄有些發蔫，韌性會特別強，不容易拉斷。其次，選好合適的葉柄后，還需作適當的處理，用兩手反復揉擰，可以增加葉柄的韌性。至于有爭強好勝者為了當“常勝將軍”，把極細的鐵絲穿進葉柄內以保持不敗的“耍賴”做法，則不足道也。那個時代的孩子們，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大自然的懷抱里，與樹木一道茁壯地成長。那些或黃色或褐色或暗綠色的葉子，飄飄忽忽地落到地上，是大自然饋贈給他們的特殊禮物嗎？童年對于白楊樹的感受是直接的，高大光滑的樹干，樹干上無數只大大的眼睛；濃蔭蔽日的樹冠，高高的枝丫間誘人的喜鵲巢。沒有品格，沒有精神，也沒有什么象征意義。一棵白楊樹就是兒時的一個伙伴，一片白楊樹就是兒時的一群伙伴。楊樹和柳樹在北方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常見。在我的心目中，它們都是我兒時記憶最深刻的朋友，除了外形上有所不同，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人們常說的“楊柳”，不是經常把兩種樹木相提并論嗎？其實不然。后來才知道，詩家說的“楊柳”，所謂“吹面不寒楊柳風”，所謂“拂堤楊柳醉春煙”……，指的都是柳樹。而“百花常恨風吹落，唯有楊花獨愛風。”“春風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以及“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說的都是“柳絮”。柳樹何以姓楊？據說是源于那個文筆華美、曾經寫出“庭草無人隨意綠”的“昏君”隋煬帝，是他封賜柳樹改為楊姓了。浩瀚卷帙的古典詩詞歌賦中，你隨處可以見到柳樹的影子，詩人墨客們不吝筆墨地贊美柳樹，柳樹成了樹木中最受歡迎的寵兒。而楊樹呢？我翻遍所有能找到的詩詞文獻，歌詠楊樹的詩句卻寥若晨星。是因為歷史上各個朝代的詩人們大多活動在江南嗎？而江南少有白楊樹，遍地的柳樹布滿了詩人們的眼球？提到白楊樹的詩倒是可以尋到幾首，如晉代陶淵明的《挽歌行》：“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宋代汪元量的“可憐紅粉成灰，蕭索白楊風起。”，南朝陳昭的“憔悴古松栽，悲隨白楊起。”，唐詩人李白的“古情不盡東流水，此地悲風愁白楊。”，白居易的“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聞道咸陽墳上林，已抽三丈白楊枝。”以及清代詩人袁枚的《上冢歌》：“白楊樹，城東路，野草萋萋葬人處。”古詩詞句中所能找到的也就這么幾句了，而字字都是蕭蕭，句句都是悲風，何耶？明末謝在杭所著《五雜俎》云：“古人墓樹多植梧揪，南人多種松柏，北人多種白楊。白楊即青楊也，其樹皮白如梧桐，葉似冬青，微風擊之輒淅瀝有聲，故古詩云，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本草綱目》中也說：“白楊北上極多，人種墟墓間，樹大皮白……。”可見古時白楊亦多植于墳地。何以古代的詩人們多不喜歡白楊？是因為白楊樹葉于風中簌簌有聲，而令人生出“白楊多悲風，瀟瀟愁煞人”的感覺嗎？那“一葉落而天下之秋”的梧桐呢？是因為古人多植白楊樹于墳場之故嗎？那遍植墓地的松柏呢？我說不清楚。可能是詩人們忘記了！《詩經》里早就寫道：“南山有桑，北山有楊。”那時，白楊樹和桑樹是平分天下的。千百年過后，白楊樹依然“沒有婆娑的姿態，沒有屈曲盤旋的虬枝”，依然偉岸正直、樸實嚴肅，依然枝葉緊靠、倔強挺立、不折不撓。正如茅盾先生的《白楊禮贊》所稱贊的：“這是雖在北方的風雪的壓迫下卻保持著倔強挺立的一種樹！哪怕只有碗來粗細罷，它卻努力向上發展，高到丈許，二丈，參天聳立，不折不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