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晴試筆

南宋?陸游

葉脫園林夜夜霜，風和巷陌日猶長。

軒車但怪容孤鶴，梯米安能益太倉。

此去得非窮李廣，向來元是老馮唐。

明窗攬筆聊揮灑，颯颯驚蛇又數行。

【題解】

試筆：謂練習書法。

【作者】

陸游：(1125—1210)宋越州山陰人，字務觀，號放翁。少有文名。

高宗紹興二十四年應禮部試，名列前茅。因論恢復，遭秦檜黜落。

孝宗即位，任樞密院編修官，賜進士出身。乾道六年，起為夔州通

判。后入四川宣撫使幕，復任四川制置使司參議官。淳熙七年，提

舉江西常平茶鹽公事，以發粟賑災，被劾罷。十六年，任禮部郎中，

劾罷，閑居十余年。寧宗嘉泰二年，召修孝宗、光宗實錄。以寶謨

閣待制致仕。工詩、詞、散文，亦長于史學。其詩多沉郁頓挫，感

激豪宕之作，與尤袤、楊萬里、范成大并稱為南渡后四大家。有《劍

南詩稿》、《渭南文集》、《南唐書》、《老學庵筆記》等。

此詩作于宋寧宗嘉泰二年(1202),是年詩人77歲,受詔入都同修國史。

【句解】

葉脫園林夜夜霜，風和巷陌日猶長。

＜注＞脫：脫落;掉落。園林：種植花木，兼有亭閣設施，以供人游賞

休息的場所。又，指故鄉。霜：作動詞，降霜，落霜。巷陌：街巷

的通稱。猶：尚，還。

＜譯＞園林之中，樹葉脫落飄零，濃霜夜夜降臨；街巷之間，秋風清

和，白天的時間還是比夜晚長。

＜析＞首聯主要寫景。樹葉脫落、夜夜寒霜，說明當時已經進入秋天，

點明了時令。風氣清和，白日猶長，說明天氣尚可秋意未深。園林、

巷陌，點明詩人生活的環境，詩人似乎還在家鄉，還沒有前往京城。

已是秋天，天氣漸寒，似乎不宜遠行。然而，秋風尚不凜冽還算暖

和，白晝似乎也挺長，此時遠行似乎也不錯。通過景的描寫，在對

天氣貌似客觀的敘述里，詩人流露出面對詔令的幾許猶疑幾許糾結。

軒車但怪容孤鶴，梯米安能益太倉。

＜注＞軒車：有屏障的車。古代大夫以上所乘。后亦泛指車。但：只，

僅。怪：意動用法，覺得奇怪。孤鶴：孤單的鶴。又，比喻孤特高

潔之人。梯米：也小米。比喻其小?！肚f子?秋水》：“計中國

之在海內，不似梯米之在太倉乎。”安：哪里，怎么。益：增益，

增加，此處為使動用法。太倉：古代京師儲谷的大倉。

＜譯＞我只覺得孤單單的野鶴坐在軒車里奇怪，一粒小米哪能使京師

儲谷的太倉中的糧食增益？

＜析＞頷聯寫詩人的猶疑。上句中，詩人把自己比喻為“孤鶴”，既

孤單落寞又高潔出群。如果詩人接受詔命，坐上朝廷的軒車，孤鶴

軒車，仿佛把閑云野鶴的詩人關進了華貴的籠子，該是多么別扭啊！

下句運用《莊子》的典故，寫自己如一粒小米般渺小，哪里能夠使

太倉的糧食增加？可以說，太倉的糧食既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增

多，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不來而變少。經歷了命運太多的鞭打和人生

的多次泥濘，晚年的詩人對世事人情的認識與理解日漸清醒，這無

疑讓詩人更為糾結。當然，詩人把自己比況為孤鶴、梯米，一方面

表現了詩人的高潔、淡泊，一方面又流露出詩人的失意與落魄。

此去得非窮李廣，向來元是老馮唐。

＜注＞得非：猶得無，莫非是。窮：與“達”相對，指處境窘迫、有

志難伸、走投無路登。李廣：西漢隴西成紀人。文帝時，以良家子

從軍擊匈奴，為郎、武騎常侍。景帝時為驍騎都尉。后任隴西、北

地、雁門等郡太守。武帝時，入為未央衛尉。后為右北平太守。猿

臂善射，愛撫士卒，皆驍勇，樂為戰。匈奴畏懼，數年不敢犯邊，

稱之為飛將軍。廣七任邊郡太守，前后達四十余年，率領士卒與匈

奴大小七十余戰，深得士心，然終未得封侯。元狩四年，從大將軍

衛青擊匈奴，以迷失道被責赴幕府對簿，自到死。向來：猶疑日，

以前。來，助詞，無義。元：本來;向來;原來。馮唐：西漢扶風安

陵人。文帝時為郎中署長。敢直諫。言漢法賞輕罰重，將士莫為盡

力。并言云中守魏尚削爵受罰之冤。文帝悅，使持節赦魏尚任為車

騎都尉。景帝時，任楚相。武帝時，求賢良，舉唐，年已九十余，

不能為官，乃以子遂為郎。

＜譯＞此次前去莫非還是會像漢代的李廣一樣年老而不得志？以前我

本是無人賞識英雄空老的馮唐。

＜析＞頸聯寫詩人對此次應詔入京的設想。詩人連用李廣、馮唐兩個

典故，寫先前就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英雄空老的“馮唐”，一方面

暗示了自己的年老，一方面又流露出詩人無人欣賞英雄閑置的失意

與無奈。而此時入京，莫非要像李廣一樣，坎坎坷坷，造化弄人，

始終無法建功立業封侯拜相？這樣寫，流露出詩人命途多舛、壯志

難酬的悲愁與黯然，也折射出詩人對現實對未來清醒而深刻的認識。

明窗攬筆聊揮灑，颯颯驚蛇又數行。

＜注＞攬筆：執筆。聊：姑且，暫且。揮灑：揮毫灑墨。形容運筆自

如。颯颯：疾速貌。驚蛇：受到驚嚇的蛇。喻筆墨飛舞。

＜譯＞明亮的窗戶下，我手執毛筆揮毫灑墨，須臾之間，早落下幾行

猶如驚蛇一樣的文字。

＜析＞一番思量，詩人一時間無法拿定主意，只好抓起毛筆，隨意揮

灑，寫下行行龍飛鳳舞、長槍大戟一樣的墨跡。通過動作描寫、比

喻、襯托等手法，詩人流露出建功立業的渴望、知其不可而為之的

豪情、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展現了詩人英雄志士的側面。同時，

聊，姑且、暫且，透露出詩人經過前幾聯的思量依然糾結的心緒，

詩人筆走龍蛇不過是姑妄為之以資排遣，而仕與隱的矛盾似乎仍然

橫亙心中。

是啊，詩人老了，當機會降臨之時，一方面對建功立業實現抱負的

渴望更為熾烈與迫切，詩人恨不得一下子就實現自己的理想與價值;

一方面，暮年的詩人對世事人生有著清醒而深刻的認識，難道自己

一入京城，一切就會煥然一新？這首詩細膩地表現了年老的詩人面

對詔命時的糾結心理。

試題：

閱讀下面這首宋詩，完成15~16題。

午晴試筆

陸游

葉脫園林夜夜霜，風和巷陌日猶長。

軒車但怪容孤鶴②,梯米安能益太倉③。

此去得非窮李廣，向來元是老馮唐。

明窗攬筆聊揮灑，颯颯驚蛇又數行。

［注］①此詩作于宋寧宗嘉泰二年（1202）,是年詩人77歲，受詔入都同

修國史。②語出《左傳?閔公二年》：“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

③語出《莊子?秋水》：“計中國之在海內，不似稀米（小米）之在太

倉乎？”

15.下列對這首詩的理解和賞析，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首句借園林霜葉飄落的蕭瑟秋景，抒發人生悲愁，為全詩奠定了感

情基調。

B.次句寫白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