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紗的起源與起源

香云布是一種傳統的絲綢裝飾材料，具有天然植物的染色能力。2008年，佛山成功將“香云布染色技術”申請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香云布的討論尚未解決。特別是，關于香云布起源時間、地點和起源過程的討論中存在一些結論。本文認為,要解開這些謎團,首先要弄清香云紗的概念。目前關于香云紗的定義有兩種:一種是狹義的,即莨紗,1984年《中國大百科全書·紡織卷》中的香云紗定義為“見莨紗”,而莨紗的定義為“表面烏黑光滑、類似涂漆且有透孔小花的絲織物,又稱香云紗”、“是用桑蠶絲作經緯線,在平地紋上以絞紗組織提花織成胚綢,經煮練、脫膠、上莨、過烏、水洗等加工而成”;《廣東省志·絲綢志》持同樣的觀點,認為莨紗“是以提花手拉成的紗羅組織織物經曬莨工藝制作而成,因穿其所制成衣,行動時會沙沙作響而稱之為‘響云紗’,后又以其諧音美稱之為‘香云紗’”464。另一種是廣義的,即莨紗綢的代名詞。佛山市非物質遺產保護中心提供的2008年《香云紗染整技藝申報國家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材料》中雖提出“香云紗,又叫薯莨紗、響云紗,是一種自然染色的絲綢面料”,但行文中也認為原料為蠶絲平紋織物的綢和蠶絲紗羅組織織物的紗經過染整后的產品可以統稱為香云紗。曬莨的絲綢坯源最初只是綢和紗,20世紀70年代,電力紡、細花綢等品種也用來曬莨465,90年代末又擴大到雙波緞、印花綢等(根據廣東省絲綢紡織集團公司吳苑叢先生采訪資料),國家標準為這些絲綢曬莨產品設置了一個統一名稱“莨綢”,香云紗的學名即“莨綢”,原計劃制定的《香云紗》國家標準,最終定為《莨綢》國家標準。狹義和廣義概念都指出了香云紗的產生有三個關鍵因素:一是以絲綢面料為坯,二是以薯莨為染料,三是使用河泥。本文以“香云紗的起源”為研究對象,以狹義的香云紗為主要線索,兼顧廣義的香云紗,擬對香云紗的起源時間、地點及形成過程做簡單梳理。一、薯和“布”薯莨又名赭魁、薯榔、蒔莨等,是薯蕷科薯蕷屬的一種多年生藤本野生植物,盛產于我國浙江南部、福建、臺灣、湖南、江西南部、廣東、廣西等地。薯莨塊莖的化學成分主要是鞣質,鞣質別名單寧。單寧本身有顏色,是一種天然染料,呈淺黃、淺棕、淺褐等色;單寧與氧化劑、鐵鹽反應,顏色向棕黑、藍綠變化,且隨著pH值的升高,顏色逐漸加深。香云紗一面是棕色、一面是黑色,其棕色是用薯莨單寧經多次直接染色后曝曬而成,黑色是利用單寧與河泥中的鐵離子發生螯合反應生成黑色物質而得成的。薯莨用途廣泛,其用做染料,考古記錄似乎早于史料記載,《考古學雜志》創刊號記載1931年在廣東曾發掘了一塊東晉太寧二年的麻布,原文記載:“遺物——布。布片大小四十塊。最長者公尺四分一厘,闊二分三厘。皆有兩層:一面涂朱,他面褐色,有小方格,格布紋甚顯。布紋似麻布。涂朱似漆;蔡談夫人疑為冠布,余謂亦近似,麻布則當為衫布也?！薄稄V東省志·絲綢志》據此斷定東晉時廣東即以薯莨染麻布,該布料已遺失,故筆者無法做判斷,但如果此考古記錄能得以證實,則以薯莨染紡織物的歷史可推至晉代。薯莨染色最早的史料記錄見于北宋沈括《夢溪筆談》:“本草所論赭魁皆非詳審,今赭魁南中極多,膚黑肌赤,似何首烏。切破中赤白理如檳榔。有汁赤如赭,南人以染皮制靴,閩嶺人謂之余糧,本草禹余糧注中所引乃此物也?！?注:此“本草”指元朝王好古《本草實錄》)?！稄V東省志·絲綢志》據此文斷定北宋時嶺南已用薯莨“染皮”制靴。明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赭魁:“其根如魁,有汁如赭,故名。赭乃酒器。赭魁,閩人用入染青缸中,云易上色。”薯莨在這里似乎是染色添加劑。明代黃仲昭修纂的《八閩通志》卷二十六記載:“薯榔,莖蔓如薯,根似何首烏,色黑肉紅,染皂用之?！眲t指明薯莨為染料。清代關于薯莨染色的記載越來越多,臺灣、福建、海南、廣東、湖南、廣西等地方志中均有相關記載?？滴酢杜_灣縣志》卷一:“薯榔皮實如芋大,皮黑肉紅,用以染布,利水堅致”;乾隆《永春州志》:“薯榔,莖蔓似薯,可染皂”,永春為福建中南部一個縣城;咸豐《臺灣府葛瑪蘭廳志》卷二十三:“沿海漁戶以薯榔染衣,其色為赭,渝水不垢”;清嘉慶《三水縣志》:“可染布、網”,三水為今廣東佛山所轄一個區;道光《瓊州府志》卷五:“蒔莨,即本草黃藥子……亦可染色”,瓊州府為今海南省;光緒《新寧縣志》:“染漁網,浸不朽”,新寧屬今湖南;光緒《北流縣志》“薯莨為染布曬色之用”,記載之多,不勝枚舉。方志中記載的薯莨大多提到了其染色功能,那么薯莨究竟用于何種纖維布料的染色?上文提到的有“染網”、“染布”、“染皂”、“染衣”等,由于記載簡單,這些“布”、“衣”具體是何種面料已不可考。但根據明清流行的嶺南服飾面料推測,嶺南地區使用薯莨染的面料可能為葛布、麻布、竹布、蕉布之屬。染后其面料纖維具有“利水堅致”、“渝水不垢”、“浸不朽”等優點。罾布是目前史料可見的最早明確記載使用薯莨染色的有確切名稱的布料。清康熙三十九年(公元1700年)刻屈大均撰《廣東新語》卷十五以“罾布”為主角記載了薯莨染色事項:“又有罾布,出新安南頭。罾布苧麻所成。漁婦以其破敝者剪之為條,縷之為緯,以棉紗線經之。煮以石灰,漂以溪水,去其舊染薯莨之色,使瑩然潔白……絮頭以長者為貴。摩挲之,久若西氈起絨,更或染以薯莨,則其絲勁爽,可為夏服。不染則柔,以御冬。諺曰:以罾為布,漁家所做,著以取魚,不憂風颶。小兒服之,又可辟邪魅,皆中州所罕者也?！毙掳彩墙裆钲趯毎矃^轄地。從乾隆到嘉慶再到光緒年,廣東各地的方志和筆記都曾出現過關于罾布的記載,清三水縣范端昴撰,分別刻于清乾隆四十二年及嘉慶六年的兩個版本的《粵中見聞》也都記錄了罾布,該書中關于罾布的記載與《廣東新語》中的記錄完全一致。光緒《廣州府志》之卷十六關于罾布的記載也與《廣東新語》大同小異,僅將“中州所罕者”的形容改為“粵人甚貴重之,亦奇布也?！鄙钲谟嘘P方面曾以這些筆記方志中關于罾布的記載為證據,斷定深圳是香云紗的發源地,本文認為證據不夠充分。罾布是以用過的破敝苧麻漁網為緯、棉線為經,重新織就并褪去原染薯莨色的布料,不再染薯莨的柔軟的可做冬衣,重新染薯莨后面料挺括者可為夏服。做夏服用的面料可叫做“薯莨麻棉布”或者“薯莨罾布”,但不能叫做“香云紗”,因為它的纖維不是蠶絲。清代薯莨在印染行業中應用廣泛,它不單單應用于漁網、罾布,還擴大到其他嶺南常見的織物上。清光緒年間張心泰在《粵游小識》里曾記載薯莨:“近年又以此草染醬色,織為衣褲著之,聞綷縩聲。廣人無論牙郎馬走黃童白叟,無不著之,取其輕便”,可見在清光緒末年薯莨染色衣服在廣東已是常服了。清宣統年間《番禺縣續志》記載:“薯莨竹布在昔多暢銷,今多以高機土布代之”,該段話一方面說明了宣統年間薯莨竹布的衰落和薯莨土布的興起,另一方面也告訴我們薯莨染色之獨特,人們干脆將薯莨染過的布料直接命名為薯莨“某布”。二、薯紗用的于絲綢之路與蘇杭、四川等傳統絲綢產地相比,廣東大規模的植桑養蠶、收繭繅絲并形成蠶絲產業鏈要晚得多。目前研究表明大約經過明末清初、康熙年間及咸同年間一共三次的“棄田筑塘,廢稻樹桑”運動,珠三角一帶形成了發達的桑蠶生產基地。咸同年間的桑蠶運動直接受到近代廣州喪失唯一通商口岸地位的影響。1755~1840年廣州為清廷唯一對外貿易口岸,廣州承擔的絲綢對外貿易中有很大一部分為轉手貿易,即將蘇杭等地出產的絲綢匹頭和蠶絲通過十三行出口到海外。1840年后則增設上海等五處通商口岸。上海靠近絲綢的傳統產地蘇杭,因此湖絲大都運往上海出口,廣州的對外絲綢貿易一落千丈。加之1851爆發太平天國運動,自1853年開始,絲綢南下道路被切斷,造成“非粵貨不到廣州”的局面,而國際蠶絲需求依然很大,廣東的桑蠶業因而迅速發展起來。最初出口的是土絲,由手搖繅絲機生產。1872年南海陳啟沅設繼昌隆機器繅絲廠使用蒸汽繅絲機后,所出之絲均勻白凈,稱廠絲或洋莊絲。19世紀90年代時廠絲迅速占領海外市場,出口額占粵絲出口市場的60%多,頂峰時甚至占90%多109。但這并不意味著土絲就停止生產了。事實上,由手搖繅絲機和蒸汽繅絲機改良而得到適用性更廣的足機生產的土絲仍然很有市場,即使在20世紀20年代廣東對外絲綢貿易達到頂峰時,在廣東生產的年均10萬擔生絲中,仍有6萬擔為土絲144。這么多的土絲用來干什么呢?主要用來供應本省的絲織業。廣東絲織業的起步遠比蠶絲業早,明代已有馳名天下的絲綢產品。據沈廷芳(乾隆)《廣州府志》引(嘉靖)《廣州府志》云:“粵緞之質密而勻,其色鮮華光輝滑澤。然必吳蠶之絲所織,若本土之絲,則黯然無光,色亦不顯,止可行于粵境,遠賈不取。粵紗,金陵、蘇、杭皆不及。然亦用吳絲,方得光華,不褪色,不沾塵,皺折易直,故廣紗甲天下,緞次之。以土絲織者謂之絲紗,價亦賤。”雍正張渠《粵東聞見錄》亦載“廣中紗段必用胡絲織之,故貿絲者皆自浙中?！彼^廣紗粵緞實際上是江浙一帶的蠶絲經過廣東織工的紡織然后冠以“廣粵”之名。用本省產的土絲織就的紡織品叫做“絲紗”,品質不高價格也低。大量的土絲造就大量的絲綢產品,為薯莨應用于絲綢印染打下了基礎。同治十年《番禺縣志》載:“薯莨,市橋始用以染綢,近又多用棯子樹擣膠充染以為當暑常服?！边@是薯莨應用于絲綢產品染色上的最早記載。無獨有偶,清滿族人杏岑果爾敏于同治八年(1870)任職廣州,八年后離開,留下了一首“上人愛著薯莨綢,赤足街前汗漫游;脖子橫纏粗辮子,手揮雅扇細潮州”的竹枝詞,史料與文學作品兩相應證,可以推斷,至少在清同治十年(1871年)薯莨已經應用于絲綢染色上了。稍后清宣統三年《番禺縣續志》則更明確提到了“薯莨綢”這個詞語,《番禺縣續志·實業志·樹藝附》載:“市橋人多種薯莨為業,用以染綢曰薯莨綢”,《番禺縣續志·實業志》則記載“各墟市之商業以市橋為最……所出薯莨紗綢名馳遠近,朱坑藍布亦有名”。薯莨紗綢正是廣義上的香云紗。以史料推定,番禺正是廣義香云紗的發源地。“薯莨紗綢”及該詞中所包含的“紗綢”二字,在清末其實都已有特定含義,是專業用語?！凹喚I”特指廣東省用土絲織就的專供曬莨的絲綢產品,“薯莨紗綢”則是指已經過曬莨后的絲綢產品,以與熟絲織就的綢緞相區別。1925年《南中國絲業調查報告書》第九章《廣東之織造絲業》講到(絲織)“木機出產以紗綢為大宗,行曬染薯莨法后便成為‘薯莨紗綢’”。1935年《粵省綢布工業衰落》寫到“原日薯莨紗綢每尺值一元或八九角者,今日只值三角許”。1942年《廣東西江的蠶絲事業》提到高要有四家絲織廠,繅絲及絲織工人多自南海及順德逃來,“日產十五匹綢或紗”。綢是沒有花紋的平紋組織蠶絲織物,紗是有提花的。因為組織及花紋的不同,紗及綢曬染薯莨后成品外觀各具特色,因而產生了薯莨紗綢中最著名的兩個品種黑膠綢與香云紗。三、薯和黑膠保護的關系香云紗染整技藝中有一個關鍵步驟——過烏,即涂抹河泥。若單染薯莨,面料的顏色是紅赫色的,涂抹了河泥的那一面才會變成黑色。咸豐《臺灣府葛瑪蘭廳志》卷二十三《風俗志·衣服》記載薯莨染衣后“其色為赭”(《說文》云:“赭,赤土也”)。時至如今,僅用薯莨染過的纖維依然是這個顏色。然而,清康熙三十九(1700年)年屈大均《廣東新語》卷二十七記載薯莨染過漁網卻是黑色的:“薯莨產北江者良,其白者不中用,用必以紅。紅者多膠液,漁人以染罛罾。使苧麻爽勁,既利水,又耐堿,潮不易腐。薯莨膠液本紅,見水則黑。諸魚屬火而喜水,水之色黑,故與魚性相得。染罛罾使黑,則諸魚望之而聚云”。清李調元撰并刻于乾隆年間的《南越筆記》抄錄了《廣東新語》中關于薯莨的這條記載。上面這段話的意思是說用產于北江的紅色薯莨膠液染苧麻質地的罛罾使其變黑,黑漁網與屬火的魚性相得,所以可以吸引魚群聚集。后半段話較虛,但前半段話是很有意味的。薯莨汁液是紅色的,染過的物品怎么會變黑的呢?屈大均認為“薯莨膠液見水則黑”,魚網染上的薯莨膠液浸在河水中就變黑了,魚網也就黑了。實際上使薯莨染過的纖維變黑沒有那么簡單,當代的研究證明一定要浸入含有高價鐵離子的河泥才可以實現,李維賢、何麗清也對此有明確表述。所以筆者大膽推測,薯莨膠液不是見水則黑,而是漁民忙時撒下薯莨魚網捕魚,魚網沾上河底淤泥,淤泥隨后又隨水蕩開,這一來一回恰如薯莨紗綢生產的過烏及洗泥程序,而閑時漁民晾曬漁網恰像是曬干的過程,這最終的結果就是漁網變成黑色的了。民間手工藝很長時間來是末等營生,通常通過手口相傳得以繼承流傳,薯莨作為一種常見染料,雖有防腐利水等功效,但與其他的植物及礦物染料沒有本質區別,只有它與河泥發生反應在染色織物上形成一層黑色涂層才使它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那薯莨是如何與河泥扯上關系的呢?1987年區湛泉在《香云紗和黑膠綢》一文中提到了一個“勒索”起源說:某曬莨場為躲避勒索將曬過莨的紗綢藏入泥中,意外發現薯莨織物接觸河泥會變黑。本文認為此說僅為猜測證據不足。早期正式的紙質文獻資料上很難找到河泥應用的記錄,目前可見織物染薯莨后再使用河泥過烏的最早記錄是民國的《南中國絲業調查報告書》,其載“有將薯莨紗綢再以塘泥涂其面掛于陰處干之則變烏黑色”,但文中也未提為何要使用河泥。本文認為染整技藝中很關鍵的使用河泥的起源,很可能就是《廣東新語》的上述文字,除了漁網還有哪種有史料明確記錄曾用薯莨染色的纖維會經常接觸到河泥呢?綢是平紋組織絲織物,又叫生綢,組織細密平整,染薯莨再行過烏后正面形成了一層油光閃爍平整光滑的涂層,與橡膠涂層處理過的纖維類似,故名黑膠綢。不過黑膠綢不見于建國前任何廣東方志的記載,1941廣東農林局編《廣東蠶絲業概況》中倒是出現了這一詞語“現時所余之織品,只有凌、羅、綢、縐4種……更有加工之莨紗、莨綢、黃綢、黑膠綢等,每年運銷上海、漢口、及南洋、印度一帶,為數頗巨,堪稱本省特產?！贝颂庉咕I與黑膠綢為并行的產品,可見,黑膠綢這個詞語在20世紀40年代已經是比較通行的概念了。至于其最初的生產時間,按照廣東省絲綢集團公司老職工在其《廣東絲綢歷年計劃統計分析》的說法,早在清同治間(1878年)已有生產119。四、香云紗的由來“香云紗”概念的出現,比黑膠綢要晚得多,建國前史料中未找到關于任何“香云紗”的記錄,只有“云紗”。那么云紗是否就是香云紗?或是香云紗的坯料?本文認為是后者。清宣統二年(1910年)《南?？h志》載“廣東織業則織綢緞、云紗、花縐、素縐、竹紗、牛郎紗、機紗、花綢、天鵝絨、官紗等”,《順德縣志》也羅列了“象眼綢、云紗、點梅紗、紡綢、縐紗、繭綢、水結布”等產于順德的絲綢種類。可見云紗為廣東織業產品的一個品種,同時,云紗還是土絲產品,主要產于南海、順德。《全國農產地理新書》載“綢:夏季生綢,及云紗,為最良,且極通行,皆以土絲織之,業此者,南海及順德兩縣之織戶”。由以上材料可推斷“云紗”是產自南海順德的絲織品種。有史料顯示曬莨業常以云紗為坯布,宣統三年(1911年)《番禺縣續志》載“染布之業亦與紡織業同衰敗,市橋之曬地以曬薯莨者名,今雖能勉強支持但只余云紗及生綢兩種耳?！鄙鲜鏊姆菔妨现械摹霸萍啞笔欠裼?984年《中國大百科全書·紡織卷》“香云紗”權威定義中的“透孔小花”,因為沒有實物留存,已不可考,但“云紗”這個詞語在宣統年間是出現了的。民國初年南海改良的提花出的有透孔提花的“白坯紗”458,不僅有透孔小花而且繼承了“云紗”這個名稱,因而它經曬莨后的成品取其摩擦時沙沙作響之意名叫“響云紗”。它的獨特之處在于絲綢布料的提花技術的改進,《南海縣紡織工業志》將這個特點形象地表述為“扭眼通花”,與生綢不同,“扭眼通花”的白坯紗整個面料上是有許多透氣孔的,曬莨后非常適合在濕熱的廣東穿著。廣東絲綢業最早使用“響云紗”這個詞。1937年《蠶聲》雜志批評廣東絲織業長期以來毫無進步時提到了響云紗:“惜乎執此業者,只知墨守繩法,不事改良,由是雞皮縐、響云紗、繭綢、薯莨綢各類之出品百數十年來如一日,毫無變更。”另《辛亥后至抗戰前的廣州紗綢業》載“辛亥前,紗綢的生產以云紗最為流行,當時外行人概括地叫凡有扭眼的紗都叫‘響云紗’,甚至概括地叫凡是紗綢一類的都叫‘響云紗’”?！绊懺萍啞迸c“香云紗”,在粵語里發音很相近,前者直白通俗,后者文雅香艷,由“響”到“香”是諧音美稱還是另有原因,本文認為文學作品的美化起到了一定的作用。20世紀張愛玲的文學作品中已經出現了“香云紗”這個美麗的詞語,但并不是特指產于廣東的“響云紗”。夏志清《中國現代小說史》指出張愛玲在《傳奇》中的房屋、家具、服裝等等都整齊而完備,女主角所穿的衣服,差不多每個人都經過她詳細描寫,“自從《紅樓夢》以來,中國小說恐怕還沒有一部對閨閣下過這樣一番寫實的功夫?！睆垚哿嵩谄渌髌分袑Ψ椝碌墓し蛞埠苌?我們且看看她對香云紗的描寫,張愛玲《金鎖記》中寫七巧:“七巧穿著白香云紗衫,黑裙子,然而她臉上像抹了胭脂似的,從那揉紅了的眼圈兒到燒熱的顴骨”。七巧兩年里先后戴了丈夫的孝和婆婆的孝,白衫黑裙是孝中必備,白香云紗的“白”應是張愛玲有意刻畫之,不是筆誤?！督疰i記》發表于1942年,因此我們可以推斷,至少在1942年時張愛玲的視野里,香云紗可以是白色的。五年之后的1947年,載于《工商新聞》上的《戰后順德蠶絲業的衰落》一文開始使用“香云紗”這個名詞:“本省絲織品的香云紗,黑膠綢,幾乎遍及華南各省市場與南洋各埠,即環球各國重要市場都有它的蹤跡。”將香云紗與黑膠綢并提,很明顯這里的香云紗是我們前面所提及的狹義的香云紗。從響云紗到香云紗,這個布料在名稱上完成了它的第一次華麗轉身。雖然“香云紗”名聲很大,甚至在建國前的外行人眼里已經成為莨紗綢的另一種稱呼,但在業內它還只是薯莨紗綢的一個品種。1984年《中國大百科全書紡織卷》編纂時香云紗僅是莨紗的代名詞。2004年《廣東省志·絲綢志》編纂時,香云紗也還是限定為莨紗,與莨綢并稱為“莨紗綢”。大約是在佛山順德區以“香云紗染整技藝”為名將絲綢曬莨染整技術申報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后,伴隨著深圳、順德二地的香云紗發源地及原產地之爭,“香云紗”概念再度發生爆炸,其外延也擴大,如今香云紗已成為莨紗綢的代名詞,其知名度也遠遠超過“莨紗綢”。五、廣義和狹義香云紗的產生綜上所述,香云紗染整技藝是一個逐步產生并成熟的過程。薯莨因有防腐利水作用最早由漁民應用于魚網及船帆的防腐上,薯莨的應用要早于河泥,而河泥與薯莨的結合也緣于魚網,本文推斷香云紗染整技藝最早可能起源于廣東以漁業為生的“疍民”群體的集體生存經驗。至于染整技藝在面料的應用上則是從魚網、罾布等布料逐步擴大并著重應用到絲綢產品上的,其前提是廣東蠶絲業的興盛和土絲絲織品的大量生產。按照目前所能見到的史料記載來推斷,廣義的香云紗(即莨紗綢)產生的時間應該是清中晚期,具體來說為清同治十年(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