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巖的研究現狀與問題

一將其作為一種相對的、相對年代關系判斷的工具進行研究巖石是古代人類在天然巖石、懸崖和巖石表面雕刻的圖案。本文內容包括當時的生產生活、精神信仰、審美概念和技術水平，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近年,學術界出現了巖畫研究的熱潮,不同學科的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對巖畫及其內涵進行了分析和闡釋。目前巖畫的研究大致可分為三類。一是對巖畫內容的描述、簡單分類及年代判斷,巖畫調查報告等即屬于此類。二是從審美的角度分析巖畫的構圖、藝術表現和風格、技法的演進,是藝術史的研究方法。三是從民族學、人類學、古代神話等的角度,對巖畫的場景分析釋讀,以復原古代社會,民族學者、人類學者是這種研究方法的代表。不論何種研究,使用的基本資料都是以不同方式記錄的巖畫圖像,因此,記錄是否準確客觀就成為決定巖畫研究是否科學可靠的基礎。常見的巖畫記錄方式有臨摹、描摹、拓片和照相。臨摹和描摹都是人工手繪,難免摻入人為的認識而對巖畫的客觀性有所影響,且無法記錄巖畫的質感、痕跡等信息。拓片只能用于少量痕跡較深的巖畫,適用性不廣。照相存在變形、圖像不清楚、難以反映體量等問題。因此,這些方法都無法對巖畫進行客觀準確的記錄,而使用這樣的記錄進行研究,也容易發生各種錯誤。更重要的是,巖畫暴露于地表,易遭受擾動,不同時代的人完全可能在同一地點進行作畫。而巖畫是以巖石面為單位分布的,一個巖面上,可能僅有一個巖畫個體,也可能有多個個體。不同的個體既可能是同一作者的作品,也可能是不同時代、多個作者的作品。但多數巖畫記錄和研究,往往不注意辨析同一巖面上的多個巖畫個體是否存在年代差異,而將其視為“一幅”巖畫進行描述分析。將這種基礎資料的分析結果作為出發點進行任何研究,都可能發生張冠李戴的現象。所以,巖畫的準確記錄和巖畫相對年代關系的判斷,是實現科學研究巖畫的關鍵。例如,新疆木壘縣哈夏古爾溝(又名哈沙霍勒溝)的一處巖畫(圖一),同一巖石面上表現了人物、動物、符號等10個個體。此巖畫收錄于《新疆巖畫》一書中,圖二即是該書的圖像記錄,記錄方式為臨摹。記錄內容大體正確,但細節表現很差。如圖一原巖畫可見疏密不一的鑿點和鋸齒狀的邊緣,刻畫精細,表現出大量細節。而圖二沒有反映出鑿點,巖畫邊緣過于平滑,描繪很簡略,細節沒有很好的再現,甚至還有一些形象未得到表現。《新疆巖畫》對這一巖畫進行分析時認為這些個體都屬于“一幅”巖畫,并作了描述和釋讀:“巖石上,右面鑿刻著一個高大的女人……臉正對著前來朝見的人們。左邊的男子牽引著兩個騎馬人前來朝謁,右手則高舉1件物品,向晉謁的女人示意……在女子和男子之間刻有一只山羊?！薄皬倪@幅巖畫中可以看到遠古時候的男子對女人十分崇敬……可能是一個母系氏族的部落酋長,也可能是一個巫師?！边@種釋讀顯然認為這一巖面上所有巖畫個體是同一作者創作的。而按照筆者的判斷,這些巖畫個體應分別屬于不同時代、不同作者的作品。圖一是對這一巖畫正確的記錄,可看到這種記錄幾乎保留了巖畫所有的特征和細節,也能表現不同時代、作者創作的巖畫之間的差異。這就是將考古學方法引入巖畫研究,進行記錄和分析的結果。巖畫是考古學的研究對象,資料記錄、年代判斷也屬考古學的研究范疇。雖然比起其他遺存,巖畫內容龐雜、個體差異大、隨意性強,但只要把握其特點,找出它與其他遺存的共性,完全可以用考古學方法解決上述問題。近年來,通過大量的實踐已初步證明,將考古學方法應用到巖畫記錄和研究中是必要而可行的。二照照圖結合照片的技術處理和拍攝巖畫資料的記錄,包括現場觀察測量、文字記錄、照相記錄和室內整理幾個方面。在巖畫分布現場進行信息采集,首先要觀察測量,全面了解各類信息。包括觀測巖畫的位置、朝向、體量、保存狀況、環境、附近其他遺存的分布等。對于畫面本身,要觀測個體的數量、分布、內容、尺寸、顏色、技法、表現形式、風格等。按照考古學規范,觀察測量的結果以及巖畫相對年代的現場分析結果和依據都應進行詳細文字記錄。文字記錄的同時進行照相記錄。雖然巖畫圖像記錄的各種方法都存在問題,但相較而言,照相是記錄最快、最客觀、適應性最廣的方法。高像素的照片不僅能夠準確記錄巖畫的外形、顏色和內容,甚至質感、痕跡也能得到保留。同時,技術手段可以彌補照相記錄存在的缺陷。如不清楚的形象,可以在電腦中通過顏色、對比度的調節變得清晰。在巖畫附近貼附比例尺共同拍照并輔以測量,可解決體量記錄的問題。對于照片變形的問題,應盡量做到垂直正投影拍攝,并在巖畫周圍附加控制點進行矯正,可將誤差降到最低。野外收集到資料后,還要進一步整理,使圖像更加簡明,便于使用?？捎肞hotoshop等圖像軟件,去掉照片中巖石的像素,保留巖畫的像素,把照片處理成具有白色背景的灰度圖像,凸顯巖畫本身,并盡可能保留巖畫的各方面信息(具體方法撰文另述)。同時還可以對照文字記錄,驗證現場的觀察是否正確,繼而分析巖畫個體之間的關系,并最終在圖像中做出直觀顯示。圖一即是這種記錄、分析、處理后最終得出的結果。三將遺跡遺跡聚合物作為考古地層學原理分析中的應用考古學中相對年代關系的分析,是建立在考古地層學、類型學研究基礎上的?？脊虐l掘通過疊壓打破等層位關系判斷地層單位之間的相對年代,巖畫雖沒有地層堆積,但一個經過多次作畫的巖面,也有層位關系。把刻畫巖面看做探方,巖畫看做遺跡遺物,可以將考古地層學原理引入巖畫分析中。我們總結出幾種判斷巖畫“層位關系”的方法,證明了一個巖面上巖畫個體的相對年代差異是普遍存在的,也是可以區分的。1.覆蓋的主體構成破壞與考古發掘地層單位之間的打破關系類似,一個巖畫個體覆蓋在其他巖畫之上,并對被覆蓋者的完整性構成破壞。打破者的年代應晚于被打破者(圖三)。2.巖面的變色觀察可見,刻畫巖面的顏色一般較深,呈黑色或褐色,這是巖面經長期日照、氧化等風化作用,表面形成的一層鐵、錳氧化物薄膜。鑿刻巖畫時,會破壞這層膜,露出巖石本身較淺的顏色。而畫痕經新一輪的風化,顏色又會逐漸加深,直到與巖面一致。所以,顏色可反映風化的程度,顏色越深的巖畫年代越早,顏色越淺者年代越晚,顏色相差不大的巖畫年代差距則較小。這可以通過打破關系來驗證:顏色淺的巖畫往往打破顏色較深者(圖四)。如果把巖面比作探方,那么不同顏色的巖畫就相當于一層層文化層堆積,只是這種“堆積”的“疊壓”關系是通過顏色深淺來判斷的。這種方法可分析同一巖面上沒有直接接觸的巖畫個體之間的早晚和共存關系。但應注意,除了時間,很多因素也會影響風化程度。位置較隱蔽或畫痕深的巖畫風化慢,顏色變深也較慢;而位置較暴露或畫痕淺的巖畫風化快,顏色變深也較快。甚至較大的巖面不同部位遭受風化程度也不盡相同。因此,僅據風化程度來判斷巖畫的年代早晚是靠不住的。3.考古類型學的聯系性在一個巖畫分布區,同一時代、同一人群制作的巖畫,由于有共同的技術、生活狀態和審美觀,其技法、內容、表現形式、風格也應相類。而不同時代、不同作者的巖畫,必然會在這些方面有差異。因此,當看到特征一致的巖畫,就要考慮它們的聯系性;看到特征有明顯區別的巖畫,應考慮它們的差異性。考古類型學通過外部形態的比較對各類遺跡和遺物進行分類,并通過形態和組合的變化揭示其演變規律。巖畫同樣存在形式和組合的差異與變化,這種方法是適用的。4.巖面的火山巖多見成幅同一巖面上,較早的巖畫一般會占據較突出的位置,而較晚的巖畫只能占據較差的位置(打破的情況除外)。同一作者創作的多個巖畫個體,分布位置也往往相近。判斷巖畫相對年代的方法各有優點和局限,應將它們結合起來綜合考慮、相互驗證,才能獲得正確的認識。仍以前文哈夏古爾溝的巖畫為例。因為巖畫個體是最小、最基本的單位,一個巖石面上可能有一個或多個個體,記錄中可用阿拉伯數字按從上至下、從左到右的順序編號。這個巖面上的10個個體即分別編為1、2……10(圖五)。最右側的個體編號5,即《新疆巖畫》中的“女酋長”。書中判斷其為女性的依據是其左上的“耳環”,但仔細觀察,可發現其并未與5相連,顏色比5淺,和5應不屬于同一時代,不可能是“耳環”,而是另一個體,暫編為4。1和2即5左側的持雙刀人和騎馬人,二者都是深褐色,鑿點較密,內部基本填實。人物都為寬肩、細腰、細臂,頭戴冠,刻畫精細,相似程度很高,并且共同表現了一個爭斗場景。所以,1、2可能是同一作者的作品。把5同1、2比較,雖然顏色、造型相似,但5鑿點稀疏,內部未填實,使用了不同的技法和表現手法,且尺寸比1、2大,內容和1、2無關,表明5和1、2可能時代相去不遠,但并非同一作者的作品。8也是騎馬人的形象,但顏色比1淺,刻畫粗率,還打破了1的馬前蹄,時代應晚于1。4和8的顏色相似,可能時代接近,但并無關聯,不是同一作者的作品。9很可能是一處顏色更淺的無意義痕跡,年代應該晚于4、8。巖面上還有幾個易被忽視的個體,即圖五中的3、6、7、10。7是2、5之間的一組哈薩克文字,顏色最淺,年代與9相近。6是一個盤羊,顏色較深,被2、5、7打破,年代早于1、2、5、7。3和10皆是符號,顏色很深,形式、制法均相同,也可能是同一作者的作品。3被2、5、6、7打破,10被9打破,年代應最早。為方便描述與研究,我們創造了一套專用詞和符號,指代不同級別的巖畫存在單位。除了巖畫個體,還包括由小至大分別命名為幅、組、巖面和巖石共5個層級的單位。一個巖面上,不同巖畫個體可能是不同作者創作的,也可能是同一作者完成的。同一作者完成的個體具有最強的共時性,并表達了一種情景和思想,應視為一個獨立的單位?？砂堰@種單位命名為“幅”,用字母F作為符號,按照從上到下、從左至右的順序給“幅”編號。如果將個體比作遺物,屬于同一“幅”的個體,就相當于出土于同一墓葬的隨葬品,不僅時代相同,而且具有組合關系。而“幅”則可看做巖畫“地層學”的“最小地層單位”。一“幅”巖畫可包含一個個體,也可包含多個個體。同一作者的作品,應該才是一“幅”巖畫。圖五巖石面上的10個巖畫個體,分別是8個作者的作品,即有8幅巖畫,其中1和2、3和10分別屬同一幅,其余個體單獨成幅。圖六即這個巖面巖畫的分幅表示。屬于同一幅的巖畫個體,一般出現在同一巖面上集中的位置,有相近的風化程度、技法、表現形式和風格以及完整的內容。巖畫的記錄、相對年代關系考察、內容釋讀乃至各種綜合研究,最關鍵的是正確分幅。而忽視了畫面之間的關系,將整個巖面的巖畫作為一“幅”進行記錄和解釋,是不客觀的。一個巖面上不同的“幅”可能屬于同一時代,也可能屬于不同時代。年代接近的“幅”之間也有一定共同特征,而年代差異大的“幅”相似性則較低。因此應把屬于同一時段的“幅”也歸入共同的單位,代表年代的共性?？蓪⑦@種單位命名為“組”,屬于同一“組”的“幅”,相當于開口在同一層位下的遺跡,具有共存關系。仿照考古文化層的標識,用加圈數字(1)、(2)、(3)……表示同一巖面巖畫的不同組?？紤]到一個巖畫點還要進行更多巖畫的統一分組,可參照考古資料整理分組分期的方式,按從早到晚為其編號。對每個巖面上的多幅巖畫進行分組,在巖畫記錄和研究中也十分關鍵。巖畫分組的依據,主要通過分析打破關系、風化程度以及比較風格、技法、內容等的相似程度,確定每“幅”的相對年代。圖六的8幅巖畫可分為5組,按從早到晚,第(1)組為F2,第(2)組為F5,第(3)組為F1和F4,第(4)組為F3和F7,第(5)組為F6和F8。說明這8幅巖畫分屬于5個時期。一塊巖石可能包含一個或多個刻畫的巖石面,朝向各自不同,不同巖面上的巖畫一般沒有直接聯系,因此巖面也應作為一個單位標識。可以用表示方位的字母E(東)、W(西)、N(北)、S(南)、T(頂部)等作為符號。一個巖畫分布點可能只有一塊刻畫巖石,也可能有多塊,因此刻畫巖石也需編號,以記錄其位置和分布。依考古學慣例,用字母Y作為符號。這就形成了一套表示不同級別、不同關系的符號系統。如將圖五巖畫的巖石編為1號,巖面朝東,圖五左上的騎馬人個體可編為Y1E(3)F1∶1,表示1號巖石東面第1幅巖畫的1號個體,在該巖面相對年代排序中屬于第(3)組。經上述步驟,即完成對一個巖面的相對年代分析。用同樣的方法,對一個巖畫分布點內所有巖面都進行分析和整理后,就可以在它們之間進行聯系和比較,探討巖畫的分期、絕對年代和文化屬性問題了。四觀察其他巖面的巖石一個巖畫分布點可能包含大量刻畫巖石,每個巖石都有一個或幾個刻畫面,巖面上又有不同相對年代關系的巖畫個體,說明這個巖畫點可能經過了長時間多次作畫才形成,具備了分期的可能性。探討一個巖畫點所有巖畫的分期,就必須把每個巖石、巖面聯系起來。不同巖石、巖面雖然沒有直接層位關系,但如前文所述,巖畫的技法、表現形式、風格、內容等特征,是探討共存關系的重要因素,并可越出巖面進行比較。一個巖畫點每個巖面的層位關系各不相同。其中擁有較多“幅”和“組”的巖面,巖畫個體種類、數量多,且存在復雜的層位關系,能夠反映各類巖畫之間的相對年代。這種巖面就相當于田野考古的“典型單位”,可稱之為“典型巖面”。選擇“典型巖面”作為切入點,是探討一個巖畫點分組、分期的首要工作。首先,應做好各典型巖面分幅和分組。但如同考古發掘中各探方的堆積情況不盡相同一樣,各巖面的分組也不盡相同。因此,需要進一步將各典型巖面上的各幅巖畫按層位關系和特征統一分組排序。屬于同組的巖畫應具有共存關系,代表了某個時期或文化。通過典型巖面上獲得的認識,觀察其他巖面,按照相似程度,將所有巖畫都盡可能歸入某一組中,一個巖畫點就有了統一的“層位關系”,進而可完成整體的分期。一些數量大、特征鮮明的巖畫,往往在表現形式、技法、風格等方面代表了某個時代或文化的特征,可以像考古出土器物中的典型器物那樣,將其稱為“典型巖畫”。對典型巖畫的認識和類型學研究,對一個巖畫點乃至一個區域的巖畫研究都有重要意義。一個巖畫點的每一期,往往都有代表這一期特征的典型巖畫,可以通過典型巖畫驗證分期的正確性。在一個區域內,如果所有巖畫點都完成了各自的分期,就可以以典型巖畫為橋梁,對不同巖畫點各期的典型巖畫進行分類比較,從而完成這一區域巖畫的統一分期。例如,北方草原普遍存在騎馬人的巖畫形象。在新疆巴里坤縣八墻子的180多塊刻畫巖石中,我們選擇十幾個典型巖面進行分析,將這個巖畫點分為早晚兩期,每一期都有一種騎馬人典型巖畫。早期騎馬人以石質工具鑿點繪成,鑿痕較淺,人物手持弓箭,細節表現少,繪制技法不成熟;晚期騎馬人則以硬工具劃刻繪成,痕跡較深,人物手持長兵器或弓箭,描繪出了馬具、衣冠等細節,繪制技法成熟(圖七)。不僅在八墻子巖畫點,在整個天山東、中部的廣大區域,騎馬人巖畫都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圖八、九)。因此,對巖畫的形式進行考古類型學研究是可行的。需要注意,巖畫與其他遺物有較大差別。如陶器、金屬器等,多是由專門人員按特定用途和規范制作的,同類器物外形比較統一。而巖畫除少數外,大部分是普通人所作。由于作者技術、心理的差異,導致畫面隨意,同類個體差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