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士運用蟲類藥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經驗

席慶奎博士是南京大學中醫藥教授，博士兼博士導師。他從事中醫臨床工作30多年，致力于肺系疾病的臨床實踐和研究。他的學術觀點源于中醫經典著作，融合了不同流派的精髓，繼承和發展，尤其是創新，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臨床認識和臨床風格。筆者有幸入選江蘇省中醫藥局組織的江蘇省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專項研究,師從奚肇慶教授,跟師學習,隨診左右,聆聽教誨,受益良多。現試將其運用蟲類藥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的經驗整理如下,以饗同道。1肺脾功能失調奚老師認為中醫無肺癌病名,從其臨床癥狀屬于中醫“肺積”、“息賁”等范疇。肺癌的發病是由于正氣內虛,臟腑功能失調,邪毒入侵,導致肺氣宣降失司,氣機不暢,氣滯血瘀,濕聚痰凝,痰毒瘀血互結,久而形成肺積。《難經·論五臟積病》謂:“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脅下,覆大如杯,久不已,令人灑淅寒熱,喘咳,發肺壅。”后世醫書《濟生方》中的描述與肺癌的癥狀極為相似,其云:“息賁之狀,在右肋下,覆大如杯,喘息奔溢,是為肺積,診其脈浮而毛,其色白,其病氣逆,背痛少氣,喜忘目瞑,膚寒,皮腫時痛,或如虱緣,或如針刺。”肺癌的發病與肺脾腎功能失調密切相關,病初以實證為主,主要是氣滯、痰凝、血瘀、毒聚,病久則肺腎陰虛,氣陰兩虛,是一種全身屬虛,局部屬實的疾病。氣滯、痰凝、血瘀、毒聚在肺癌發生過程中起到非常重要的原因,華佗《中臟經·卷中·論癰疽癌腫第四十一》言:“癰疽痰腫之所作也,皆五臟六腑蓄毒不流則生矣”。楊士瀛《仁齋直指方》指出:“癌者,上高下深,巖穴之狀……毒根深藏。”邪深毒藏是肺癌發生、傳變、轉移的重要原因。肺癌的治療,在補益整體的基礎上,針對局部邪深毒藏的治療至關重要,正如國醫大師周仲瑛教授所言:“惡性腫瘤的治療務必以消癌解毒為首要。”蟲類藥的特性是行走攻竄,用以通達經絡,驅逐搜剔勝于草本植物藥。《本草問答》曰:“動物之攻利尤甚于植物,以其動物之本性能行,而又具有攻性。”蟲類藥物善于解毒散結、破血祛瘀,其藥性猛而力專,用于治療邪毒內聚、氣滯血瘀阻結為有形之塊的腫瘤,可收到較好的療效。清代名醫葉天士善于用蟲類藥治療積聚性疾病,其在《臨證指南醫案·積聚》有云:“輒仗蠕動之物,松透病根”。認為蟲類具有“飛者升,走者降,靈動迅速,追撥沉混血氣之邪”的特性,治療頑疾有很好的療效。肺癌作為一種惡性腫瘤,屬于中醫學癥、瘕、積、聚等范疇,具有毒藏邪深的病理特點,此非一般藥物所能攻逐,蟲類祛瘀藥能搜剔經絡,緩攻漸消。故在正氣尚能耐攻的情況下,可借其毒性以抗癌。2一般昆蟲劑2.1蜂房—露蜂房性平,味苦,有小毒;入肺、胃、肝經。具有攻毒療瘡、消腫散結、祛風通絡、殺蟲止痛的功效。《本草便讀》云:“露蜂房入陽明而質毒,疔瘡瘰疬宜求。”《本草匯言》稱其能:“驅風解毒,散疔腫惡毒。”《本草綱目》記載:“露蜂房取其以毒攻毒之功耳。”《本草求真》亦說:“蜂房味苦咸辛,氣平有毒,為清熱軟堅散結要藥。”奚老師喜歡運用蜂房來治療肺癌,取其解毒散結抗癌之功,認為肺癌邪深毒藏,非蟲類走竄血肉之品,不能直達病所,松動病根,且蜂房內空質輕、輕清上浮,取相類比,形同于肺,且入肺經,常用量為10g。現代藥理研究證實,蜂房及其提取物對胃癌、肝癌、子宮頸癌等多種腫瘤細胞的體外生長均有抑制作用,蜂房乙醇提取物對小鼠實體瘤S180及艾氏腹水癌的體內生長也有明顯的抑制作用。2.2治腫瘤、破傷風味咸,性寒,有小毒。具有祛風定驚,解毒散結的功效。《本草綱目》認為其主治:“血積成痞,癘風瘰疬”。《東北動物藥》言:“補肺氣,益精血……散結止痛”。《四川中藥志》云:“驅風,破血積包塊”,“治腫瘤、破傷風”。奚老師認為“人之身,肺為華蓋,居于至高”,非擅行能動之品無以直達病所,守宮除具有擅行能動的特性外,還有很好的抗腫瘤特性,故臨床常用于肺癌的治療。現代藥理亦證實:從守宮中分離得到的硫酸守宮多糖可誘導人肝癌細胞分化,鮮壁虎凍干粉可誘導腫瘤細胞凋亡,還可以抗腫瘤新生血管的生成,說明守宮具有多途徑抗腫瘤的作用。2.3肺痰痰之理—僵蠶味辛、咸,性平,歸肺、肝、胃經。具有息風止痙,化痰散結,解毒利咽的功效。《本草綱目》言其:“散風痰結核、瘰疬……痰瘧癥結”。“肺為貯痰之器”,臨床中對咳嗽、痰多的肺癌患者,奚老師喜歡運用僵蠶,一來取其化痰之功,二來取其解毒散結之效。奚老師在化痰時,每與紫蘇子、平地木配伍應用,其止咳化痰效果顯著。藥物實驗證明,僵蠶醇提物對小鼠ECA實體型以及小鼠S180有抑制作用,體外可抑制人體肝癌細胞的呼吸。2.4治瘀、破積、通利三焦又名ue71b蟲,味咸,性寒,有小毒,歸肝經,有破血逐瘀,續筋接骨的功效。《本草崇原》載·蟲:“《金匱》方中,治久病結積,有大黃ue71b蟲丸;又治瘧痞,有鱉甲煎丸,及婦人下瘀血湯方并用之。今外科、接骨科亦用之。乃攻堅破積,行血散瘧之劑也。”奚老師認為該藥是一味作用平和的活血化瘀藥,凡瘀血凝痛、癥瘕積聚等病癥用之皆有良效。該藥除化瘀、攻堅、破積的功效外,還具有良好的續筋接骨功效,對于肺癌骨轉移患者尤為適宜。現代藥理證實土鱉蟲含藥血清可明顯抑制肝癌HepG-2細胞體外增殖,抑制率呈濃度依賴關系,具有較好的抗腫瘤活性。2.5全蟹、浚重宣撫之毒全蝎,味咸、辛,性平,有小毒,入肝經,有息風止痙、通絡止痛、攻毒散結的功效。《藥性切用》云:“攻毒祛風”。蜈蚣,味辛,性溫,有毒,入肝經,有祛風、定驚、攻毒、散結的功效。《日華子本草》言其:“治癥癖、邪魅、蛇毒。”《醫學衷中參西錄》云:“蜈蚣,走竄之力最速,內而臟腑,外而經絡,凡氣血凝聚之處,皆能開之。性有微毒,則專善解毒,凡一切瘡瘍諸毒,皆能消之。其性尤善搜風……”。奚老師臨床喜歡全蝎、蜈蚣相須為用,治療肺癌腦轉移患者出現頭痛頭暈、肢麻偏癱等風動痰擾的癥狀,取其息風止痙,攻毒散結之效,臨床療效顯著。現代藥理也證實全蝎、蜈蚣有較好的抗腫瘤作用。朱東亞報道蝎提取物對S180肉瘤有明顯抑制作用,劉國清報道蜈蚣油性提取液對肝癌細胞增殖有明顯抑制作用。3蟲類藥的使用奚老師指出,蟲類藥雖性猛力專,臨床療效較好,但多有毒性,副作用大,臨床注意合理使用,爭取臨床受益。故在臨床應用時尚需注意如下事項:①蟲類藥的應用在遵循中醫學整體觀和辨證施治理論指導下,亦應結合現代藥理的研究成果合理使用。既要反對某些醫生畏懼蟲類藥毒性或峻烈之性,或因患者恐懼,而對蟲類藥棄之不用,也要發對有些醫生不從疾病治療需要出發,動輒以蟲類藥起手,以圖近期捷效,一時痛快,孟浪從事。②蟲類藥使用須分清疾病的輕重緩急。病之初,正氣未虛,可選用峻猛之品;病久正虛,或素體虛弱,當配用扶正之品。腫瘤患者正氣多已受損,治療時不耐一味猛烈攻伐,使用蟲類藥應衰其大半而止,使邪去而正不傷,效捷而不猛悍。③應用蟲類藥,要做到辨證確當,選藥恰當,施用適當,在蟲類藥破血行血、化痰散結、搜剔止痛的共性中,應重視不同藥物的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