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訓權力與服刑人的主體建構論《獨角獸》中馴順的肉體與臣服的主體

0.施迷人物sq基層現代英國作家埃琳娜穆德洛克（rismurdoch，1919-1999）的小說《獨角獸》。評論家在討論小說中的權力關系時往往把人物分為兩類：施迷者(theenchantress)漢娜、受迷者(theenchanted)瑪麗安和艾菲漢等其他主要人物。基于此，琳達·庫爾(LindaKuehl)分析了受迷者的認知障礙與麻木，認為他們無法逃脫幻象，是“受到專斷權力迷惑的受害者”(誠然，這一權力關系區分呼應了小說中麥克斯的描述：“也許她只是一個妖婦，一個女巫喀耳刻，一個精神上的珀涅羅珀，不停地迷惑、奴役她的追求者。”(1.從“檢查”到“層級監視”小說中的仆人丹尼斯對初到蓋茲堡的瑪麗安明確地說道：“這兒是一所監獄”(63),而囚犯就是漢娜。“巴爾塔爾把監獄稱作‘徹底而嚴厲的制度’”(:193-218)在《規訓與懲罰：監獄的誕生》中闡述了3種規訓手段：“檢查”“層級監視”與“規范化裁決”,這3種手段在對漢娜的規訓上均有所體現。“檢查”是規訓手段的核心，因為“檢查把層級監視的技術與規范化裁決的技術結合起來……顯示了被視為客體對象的人的被征服和被征服者的對象化。權力關系和認識關系的強行介入在檢查中異常醒目。”(看守者除了對漢娜進行內部“檢查”外，也對與漢娜親近的外來人員進行外部“檢查”,以此間接地約束漢娜的日常生活。小說伊始，瑪麗安以家庭教師的名義被雇來給漢娜做伴，但作為外來人員，瑪麗安受到維麗特一番嚴格的審查和盤問之后才能接觸漢娜。盤問前，維麗特“面無笑容地盯著瑪麗安，眉頭微蹙，神情嚴峻”(18)。盤問時，維麗特“依然仔細端詳著瑪麗安”(18)。此外，在蓋茲堡排外性的“檢查”機制下，艾菲漢給漢娜寫信必須十分謹慎，“漢娜的來信言辭熱情，十分友善；而他的回信則字斟句酌，含含糊糊。他想自己的去信可能會受到檢查。”(81)除了“檢查”,漢娜在蓋茲堡還受到了“層級監視”,亦即“分層的、持續的、切實的監督……雖然監督要依賴人實現，但是它是一種自上而下的關系網絡的作用”(其中，漢娜的丈夫彼特處于“層級監視”機制的最高層，是蓋茲堡規訓權力的中心。彼特通過指派吉拉爾德等人對漢娜進行直接監視，自己則在紐約進行遠程監視。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出場，僅出現在其他人物的回憶和轉述中。然而，如同福柯所說的“微觀權力”那般，他對漢娜的規訓又無處不在，一個關于他即將返回的消息就能把漢娜從一個“純潔無辜”的女神變成一個“狂暴”的婦人，“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了將近一個小時……不停地哭嚎，喘著粗氣”(208)。在小說結尾，漢娜的守護者丹尼斯將彼特殺死，因為丹尼斯覺得只有彼特的死才能讓漢娜擺脫規訓權力的制約、重獲自由。吉拉爾德處于“層級監視”機制的第二層，是彼特的“代理人”(26)。他掌管著蓋茲堡的大小事務，就連雇傭瑪麗安給漢娜做伴也須經過他的允許。后來，彼特即將返回的消息傳來，漢娜請求吉拉爾德這位“監獄長”的庇護，這直接把吉拉爾德的監管權力推至最高峰。實際上，這個消息是吉拉爾德捏造的，他以此擺布了包括漢娜在內的所有人。得知真相后，丹尼斯不禁感嘆：“他變得像他了，他已經變成他了……現在吉拉爾德就是彼特。”(269)最后，漢娜得知自己被捉弄，在崩潰絕望之下開槍殺死吉拉爾德，他的死直接導致這座監獄的瓦解。維麗特和杰姆西姐弟倆處于“層級監視”機制的第三層。總體上，雖然維麗特的監管權力不如吉拉爾德，但在吉拉爾德死后，維麗特和杰姆西迅速接手，控制住了蓋茲堡，“兩個人總有一個守在前廳，他們把她關在里面”(280),嚴密監視著漢娜。遭受“檢查”和“層級監視”的漢娜一旦有掙脫規訓權力的舉動，就會面臨“規范化裁決”。在故事結尾，漢娜在絕望中槍殺了“監獄長”吉拉爾德。這一舉動令人不禁想起哈代(ThomasHardy)創作的小說《苔絲》(綜上所述，“檢查”“層級監視”和“規范化裁決”3種規訓手段把漢娜的肉體限制在蓋茲堡這座監獄之中，她囿于“馴順的肉體”,既沒有條件也沒有能力自救。然而漢娜為何又主動拒絕他人援救呢?這則須進一步剖析這些規訓手段背后潛藏的規訓權力。2.主體身份建構中的依賴如果說規訓手段在肉體上使漢娜馴順，那么規訓權力則在主體上使漢娜臣服。漢娜在規訓機制運作下對規訓權力產生依賴和依戀，最終從外在規訓走向自我規訓。基于福柯的權力理論，漢娜受到的規訓權力源自兩方面：父權規訓和“傳說規訓”。其中，施加在漢娜身上的父權規訓源自其父親和丈夫。漢娜在長期的父權規訓下對其產生依賴，建構出“臣服的主體”。漢娜并非沒有嘗試過逃跑。如前所述，被囚禁兩年后她曾逃回父親家，但“她父親不肯收容她，把她送回蓋茲堡”。丹尼斯回憶道：“別忘了她是嫁給她的大表哥，家庭壓力很大，那種家庭就是如此。她結婚又早，自己連火柴都不會劃，真難為她還能自己買火車票。”(67)可見，漢娜既無法突破以父親為代表的傳統家族倫理觀念，也無法克服自己對規訓權力的依賴，因而在面對父權制的壓制時無力反抗。在父親和丈夫的雙重父權規訓下，漢娜最終屈服，認同在規訓下建構的主體身份。從那以后，她“五年來都沒有邁出花園一步”(67),甚至在父親過世后依然如此。漢娜的主體身份建構過程除了顯示出對父權規訓的依賴，還體現出對“傳說規訓”的依戀。漢娜的經歷不同尋常，其他人逐漸將其與當地傳說相聯系，使其形象染上了神秘色彩。“她成了這個地方傳說中的人物。他們深信她一邁出花園就會喪命。”(69)這里的“傳說”涉及作為小說標題的獨角獸。一方面，獨角獸是美麗和純潔的象征；另一方面，在中世紀壁毯藝術作品中獨角獸往往以被囚禁的受難者形象出現(這種“傳說規訓”作用于漢娜的主體身份建構，因為權力壓迫主體的同時也生成主體。然而漢娜并不抗拒這一主體身份，反而對此產生依戀。“顯然，她從其他人觀看她的方式中獲得一些愉悅。她樂于充當別人眼中的一張‘圖像’(image),她面臨著別人施加的苦難并且樂在其中”(如果說在主體身份建構過程中，主體的依賴和依戀是外在規訓的結果，那么在身份生成后，主體就從外在規訓走向自我規訓。自我規訓是規訓的必然結果，意味著主體把外界強加的紀律內化為自己身份的一部分。從瑪麗安和艾菲漢自發實施營救時漢娜做出的反應便可看出，在吉拉爾德等人的長期監視下，漢娜“遵守強加于身的最嚴厲的紀律”(257),成為了“福柯筆下在圓形監獄中自我規訓的囚徒”(3.規訓權力中女性自我主體的喪失以福柯權力理論和巴特勒服從理論觀照《獨角獸》,可以發現在規訓手段和規訓權力的共同作用下，漢娜的靈與肉被徹底馴服：“檢查”“層級監視”和“規范化裁決”3種規訓手段塑造了“馴順的肉體”;父權規訓和“傳說規訓”兩種規訓權力建構了“臣服的主體”。漢娜既囿于“馴順的肉體”,沒有條件也沒有能力逃跑，也受制于“臣服的主體”,即使有他人的援救，有成熟的條件，也不愿意逃跑。從以上論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