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霸權背景下女性身體的精心包裝和設計,文藝美學論文摘要：視覺霸權時代女性身體所負載的目光越來越繁復和沉重，從群眾傳媒到女性本身都特別注重身體形象的塑造和呈現，女性身體正日益打破公共場域與私人領域、現實生活與虛擬空間之間的邊界，而隨時隨地展現為一種前臺化狀態。前臺即用以描繪敘述個體在日常生活中盡力展示其個人形象以及維系、具體表現出某些標準的一個區域。女性身體的前臺化主要指女性身體在當下隨時隨地呈現出來的展演性情態，其詳細表現為身體的日常表演化和日常審美化現象，造成這一情形的原因來自女性的自我凝視及社會上廣泛的他者凝視。在種種凝視中，女性在后臺以群眾傳媒中種種完美無瑕的身體意象為模板，對本身身體進行精心包裝和設計，投入大量的精神和財力，甚至陷入到對物和技術的迷戀和屈服順從中。這華而不實牽涉到女性的焦慮與失控、自我表示出與自我認同以及自我與身體之間的關系等問題。本文關鍵詞語：女性身體;前臺化;后臺;身體展演;凝視;女性主義;Abstract：Intheeraofvisualhegemony,womensphysicalgazeisbecomingmoreandmorenumerousandheavy.Frommassmediatowomenthemselves,theyattachgreatimportancetotheshapingandpresentationofbodyimage.Thefemalebodybreakstheboundarybetweenpublicandprivatefields,reallifeandvirtualspace,andpresentsasaonstagestateanytimeandanywhere.Frontstageisusedtodescribeanareainwhichindividualstrytheirbesttodisplaytheirpersonalimageandmaintainandembodycertainstandardsintheirdailylife.Theonstagefemalebodymainlyreferstothepresentstateoffemalebodyatanytimeandanywhere,whichisembodiedinthedailyperformanceandaestheticappreciationofthebody.Thecausesofthissituationcomefromwomensself-gazeaswellasthewidespreadgazeofothersinsociety.Inthenumerousgazes,womeninthebackstagetothemassmediainavarietyofperfectbodyimageasatemplate,carefullypackagedanddesignedthebody,investedalotofenergyandfinancialresources,andevenfellintothematerialandtechnologyinfatuationandsubmission.Thisinvolveswomensanxietyanduncontrollability,self-expressionandself-identity,andtherelationshipbetweenselfandbody.Keyword：femalebody;onstage;backstage;bodilyperformance;gaze;feminism;視覺霸權時代的一個典型特征如尼古拉斯米爾佐夫所指出的，其把我們的注意力從一些構造化、正式化的觀看設置中移開，而集中于日常生活中的視覺經歷體驗。1身體尤其是女性身體正成為日常生活視覺化的一部分，并表現出越來越鮮明的為展演而展演的特性。從群眾傳媒到女性本身都特別注重身體形象的塑造和呈現，不再僅局限于舞臺之上，在日常生活中，女性身體所負載的目光也愈發繁復和沉重。在種種被凝視與自我凝視中，女性自個正日益打破公共場域與私人領域的二元區隔，超越現實生活與虛擬空間之間的邊界，將身體置于一種前臺化狀態。前臺，是美國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戲劇理論2的一個重要概念，用于描繪敘述個體在日常生活中盡力展示其個人形象及維系具體表現出某些標準的一個區域。3就女性身體在當下隨時隨地呈現出來的展演性而論，可視為一種前臺化現象，這主要通過女性在后臺4運用各類物品及技術手段對身體進行精心包裝和設計而實現。一、前臺展演態的女性身體女性身體的展演化并非一個當代性問題。縱觀歷史，女性身體或作為藝術創作和表現的對象，或作為傳統男權文化規范以及國家、階級話語進行操演和展示的工具，或作為女性表示出對抗和尋求自我認同的媒介，其在特定的文化情境中具有藝術的、文學的或政治的深度敘事性。然而今天，女性身體的展演行為已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呈現出一種常態化趨勢，并且呈現本身越來越成為重要甚至唯一的目的。這首先表現為當代女性身體的日常表演化，即當代女性特別迷戀于身體在日常中的前臺化表示出，其越來越將身體從視覺中被看的客體轉化為主動表演的主體。女性身體更頻繁地出如今日常情境的公眾視線里，在這種視覺呈現中，身體的庸常性及與生俱來的種種缺乏都要經過精心修飾和遮掩，身體用來展示和用以言講的重要性無以倫比。如近年來盛行于各大網絡社交平臺的自拍照現象便是一個重要例證，相較于男性群體，女性更鐘愛于自拍，自拍場景幾乎毫無禁忌，自拍主題囊括了吃、穿、住、用、行等日常生活方方面面，紛繁蕪雜的表象背后本質上是一幕幕身體的自我表演。這種表演具有廣泛的介入性、狂熱性及隨心所欲性，它顛覆了身份、年齡、職業等既定日常秩序，突破了身高、體重、膚色等先天身體條件限制，堪稱一場身體的日?？駳g。在這場狂歡中，身體既是主角也是媒介，其直白或隱晦地傳達出女性關于自我的種種弦外之音。而無論是在現實情境中女性對美妙身體形象的重視，還是在網絡空間里其對美妙身體影像的展現，都深入折射出當代女性對群眾傳媒中舞臺化、藝術化身體的艷羨和模擬心理。這便指向當代女性身體的另一個重要特質日常審美化，即當代女性的身體越來越模糊掉舞臺與日常、藝術與庸常間的界線，而在日常生活中進行一種審美呈現。美作為女性身體前臺化情境中一個尤為重要的主題，幾乎成為當代女性日常打扮所必須遵從的一種宗教式絕對命令5。在這里種規范的操控和引導下，衣裝用于蔽體的基本功能已趨于弱化，甚至身體的去隱私化展演也不再是一種禁忌，由于消費文化允許不加掩飾地展現身體，服裝的設計是為了彰顯自然的身體形態6；同時衣裝的社交、身份標識等社會功能也都將服從于審美規范，身體在任何時間和空間中都應是光滑、漂亮、年輕、符合潛標準的，它引人矚目之處應當是且只是它的魅力7；除此之外打扮的性別規范也隨之被打破，所謂攻氣十足的中性風已成為當今時髦女性的一枚嶄新標簽，酷、帥氣、霸氣等打扮風格不再是男性專屬。這一切通通表示清楚當代女性身體的穿著打扮規范讓位于身體之美，日常衣裝不再僅僅作為社會壓力的一種產物而存在，著衣的身體所引起的想像不再是其所歸屬情境的象征，8在市場和群眾傳媒的合力宣傳及打造中，當代女性打扮規范的種種特質都指向一種媒體之美、消費之美。于是在這場席卷了整個日常的唯美獨尊的身體展演中，我們看到一種淺表化審美傾向，它如沃爾夫岡韋爾施在(重構美學〕一書中所指出的，在外表的審美化中，一統天下的是最淺薄的審美價值：不計目的的快感、娛樂和享受9，尤其是當今新媒體技術的發展極大知足并刺激了當代女性的愛漂亮之心，使得身體之美指向一種虛擬性和可塑性，由此女性在每一次前臺化展演中不但能夠擁有和展示完美無瑕的身體，并且能夠美得隨心所欲。透過上述女性身體的日常表演化、日常審美化及審美淺表化現象，我們看到在一切可能性前臺中，日常往往淪為背景性素材，一切可利用的網絡社交平臺則發揮著展示柜的功能，經過包裝和美化的女性身體成為一種觀覽品甚或商品。女性身體形象不僅被動地呈現于市場和群眾傳媒所炮制的消費品中，由女性自個借助媒體技術編導的大量身體影像同樣充斥著日常，后者在本質上是對前者的一種追隨和仿效，造成這種大規模追隨和仿效的原因并不僅僅是表象上的娛樂性和消費性，還在于行為本身的仿真性及對庸常的超越性，即女性只要置身華而不實，日常身體就會被施以舞臺化光暈而暫時蛻變為另一個嶄新客體，女性由此從不甚滿意或不堪忍耐卻相生相伴的肉身中抽離片刻，而從一個他者的視角對其進行重新打量和欣賞，此種視角所產生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心理愉悅感，深入影響到女性看待及對待日常身體的一系列認知和行為方式。正如女性主義理論家桑德拉李巴特基所指出的，擁有一個被感悟為女性化的身體一個通過適當的實踐，被社會建構起來的身體在大多數情況下，對于婦女作為一個女性的自我感覺特別重要10，透過此種建構的女性化身體，我們將能夠窺探到當代女性與本身身體之間的一種關系形式，以及在這里基礎上女性與社會進行關系建構的各種可能性途徑。二、后臺精心打造中的女性身體當代女性極度渴望將群眾傳媒中的種種光鮮靚麗賦予日常的身體，她們在身體的打造上投入了大量精神及財力，在這一經過里女性往往陷入對于物和技術的迷戀甚至屈服順從中，進而引發一系列身心焦慮問題?！惨弧澄飸B化與技術化的身體當代女性所購買的身體消費品已遠非為了知足基本需求，而是更多地用于裝飾和保養。據(女性生活藍皮書：中國女性生活狀況報告No.12〔2021〕〕調查顯示，在被調查女性個人最大開支中，服裝服飾已連續12年穩居第一位，美容化裝類用品自2020年躋身第三、四位后一直居高不下，并于2021年上升至第二位。而參見近年來一些女性時髦類網站對女性網購行為特征的統計分析可以看到，化裝品、護膚品、首飾配飾、服飾鞋子、美容健康及整形塑身等身體用品在其所購各類商品中所占比例都位居前列。英國學者蒂姆愛德華茲在買東西〔doingtheshopping〕與去購物〔goingshopping〕之間做了區分，指出前者屬于工具性、圍繞著生活必需品的消費行為，后者則是不那么專門但更視覺化且多少與奢侈品有關的行為。11當代女性的身體消費行為無疑具有更強的視覺消費性，物品的品牌、風格及其象征的檔次和時髦是更具吸引力的元素，這是英國社會學家邁克費瑟斯通所言的情感快樂與夢想、欲望12支配下的一種消費行為。在這里種行為中，更重要的不是為何購買及購買什么，而是購買本身所帶來的快感和激情，這導致了當代女性身體消費的另一個顯著特點即囤積。法國社會學家讓鮑德里亞指出，所有物品都有兩個功能：為人所實際運用或為人所擁有，前者是具有社會性身份的機器；后者是作為純粹對象的物，被剝除了功能或從其用處中被抽象出來，變成只擁有主觀身份的珍藏品。13在當代女性的衣櫥和梳妝臺里，往往囤有大量既不純粹屬于前者也不能歸類為后者的身體之物，它們因不合時宜、款式老舊等原因被棄之角落，淪為既無實用價值又無觀賞價值的無用之物。受心理需求和欲望的支配，這種囤積行為似乎并無止境，女性往往在配套效應驅使下越囤越多。于是在當代女性利用物所進行的身體打扮中，就隱含這樣一種邏輯關系：外表上看女性作為消費主體在有選擇性地消費物品，實際上在詳細消費行為中，真正扮演主動性角色的卻是無窮無盡之物，它們無時無刻不費盡心機地以各樣視覺形象或極具標識性的品牌符號撩撥著女性的購物神經，使其身體消費行為呈現出鮮明的狂熱性和沖動性。在這種非理性購物行為中，物品如鮑德里亞所分析的，其無論在符號邏輯里還是在象征邏輯里都徹底與某種明確的需求或功能失去了聯絡，它們在社會邏輯或欲望邏輯中被當成了某種既無意識又變幻莫測的含義范疇。14這即是物的符碼化，在該經過中，形象取代實用性成為價值本身，經過打扮的女性身體則成為物自行展演的工具性載體，身體的生物性實體意義遭到驅逐。除了利用物打造身體的視覺效果，當代女性還越來越倚賴于各種當代科技手段。如在各大網絡社交平臺上，女性身體之所以能在工作、學習、休閑娛樂等各種日常場景中呈現膚白貌美身材姣好的狀態，完全歸功于各類修圖軟件和自拍神器。而為了能在現實中真正擁有所謂理想化的身體形象，一些女性還會采取非常規的一勞永逸的方式，比方整容。據環球網2020年4月9日報道，韓國(日報〕稱2020年中國初次超越美國成為赴韓醫療旅游人數最多的國家，華而不實56%的中國女性患者是整容外科及皮膚科的患者。據參考消息網2021年12月7日報道，2020年中國外科醫生給患者做了700萬次美容手術，華而不實女性占絕大比重。毋庸置疑，技術的參與正深入影響并改變著當代女性的身體觀。女性主義理論家蘇珊鮑爾多指出，經過過濾、抹平、潤色、軟化、銳化、重置的形象轉瞬即逝，它是數字產品，視覺電子人，教我們對血肉之軀應該有如何的等待；訓練我們認識什么是有缺陷的，什么是正常的。15女性沉醉在數字圖像處理技術所塑造的種種身體鏡像里，并把這種完美卻轉瞬即逝的鏡像當成一種真實，進而想方設法利用各種整形外科技術對身體的眾多缺陷施行重構。于是越來越多的女性身體在前臺化展演中呈現出裝腔作勢性，某種程度上其與批量生產的工業產品愈發具有同質性。〔二〕焦慮與失控的身體英國社會學家克里斯希林指出，對身體予以投入，會賦予人一種自我表示出的手段，并有可能感覺良好，增加對自個身體的控制。16外表上看，物的豐富和當代科技的發展讓當代女性在身體上擁有了更多自主性，但實際上怎樣設計和管理自個的身體，當代女性并不能做到隨心所欲，她們總要遵從一定的前臺化規則。這些規則就蘊含在影視、廣告、時髦雜志及社交網絡上種種完美無瑕的媒體意象里，在華而不實女性身體一方面呈現出均質化特點，即凝脂的肌膚、精致立體的五官及無一絲贅肉的S曲線身材；一方面呈現出審美碎片化趨向，如額頭要飽滿、鼻子要小巧挺拔、下巴要瘦削等。這些所謂標準化的身體意象具有模型的功能，自我會不斷根據這些模型去權衡、判定、規訓和糾正自個。17女性對身體的自我檢視因而變得愈發苛刻，她們愈發無法接受真實身體的種種缺乏、缺陷和日益衰老，對其感到失望、厭惡甚至恐懼，進而渴望通過健身、保養、節食、整容等方式對身體進行維護和改造。然而正如希林所講，身體在何種程度上能夠根據其主人的自我認同加以重構，仍然遭到肉身的抵抗的切實限制18，事實上無論女性采取何種途徑或手段，身體都不可能在現實生活中到達絕對的標準化，除了隱匿在科技手段制造的身體鏡像中進行片刻地自我催眠和自娛，女性拿不可能完美的真實身體迫不得已。這一現實情形讓女性焦慮不已，甚至使其在追求理想化身體經過中表現出種種執拗，進而導致飲食失調、整容上癮、購物成癖等一些身心紊亂現象的出現。當代女性在對身體進行自我形塑中似乎越來越失去主體性，這關涉到女性與身體控制問題。關于該問題的討論，學界大致有三種觀點：一種觀點強調女性本身的能動性，如恩特維斯特爾在(時髦的身體〕一書中指出的，19世紀穿緊身胸衣的婦女的肚腹是被來自外面的氣力規訓著，而那些被迫加強運動節制飲食的20世紀的婦女的肚腹接受的則是自我規訓的指令19；一種觀點以?？聻榇恚詾橹灰心暤哪抗?，每一個人在這種目光壓力下，都會逐步變成自個的監視者，20重點強調社會構造的制約性；還有一種觀點持調和態度，如蓋恩與麥戈伊在(設計女性〕一文中討論的，在設計經過中，女性既是主體也是客體，設計女性既指涉女性在進行身體/自我形塑中的能動性，也具體表現出社會塑造女性的霸權話語方式21。針對當代女性在追求標準化身體形象經過中的一些沉溺心理和執拗情形，?？碌挠^點具有更強的闡釋力，由于所謂自我規訓的指令還是那樣來自女性本身之外，被消費文化提供的一種女性范例操控，這種女性范例由群眾傳媒工業化生產出來并由可定向符號組成22。事實上在對身體進行貌似自我設計的經過中，當代女性只是監管和改造身體的執行主體，其作為被規訓對象的本質并未發生根本性改變。三、自我凝視和他者凝視中的女性身體鮑爾多指出，在我們這個時代，必須成認，現代對于外表的全身心關注對婦女的影響力遠在男性之上。23導致這一情形發生的原因既來自于女性本身，也來自于社會上廣泛的他者?！惨弧匙晕夷暤纳眢w當代女性在身體上傾注了大量目光，首先源于身體與自我嚴密相關。二者總是歷史性纏繞一起，女性身體從被束縛到解放到張揚的經過，也是女性自我從依附順從到尋求和表示出的經過，該經過迄今為止可概括為兩個階段：前一階段處于性別政治情境中，女性通過身體謀求一種主體性身份，屬于女性意識的集體表述，如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天足運動、天乳運動，20世紀20年代興起的女性自畫像以及90年代女性文學中勃興的身體寫作等；后一階段處于一種消費文化情境中，女性對身體進行大量的經濟和心理投入，偏愛通過身體展演的方式去表現個體自我，具有更鮮明的自我取悅甚至自戀式關切性質24。自傳統至當代，女性自我與身體之間經歷了從習慣于被凝視到自我凝視的轉變，身體愈發成為當代女性進行自我認知和評價的重要途徑，良好的身體形象意味著更強的成就感和更高層次的自我接納度，而聽任和經營不善的身體則可能引發挫敗感進而導致自我否認。當然正如米德所言，個體只能從他所屬的作為整體而存在的社會群體的一般化的立場出發。25實際上，身體之于當代女性自我的重要意義終將通過社會互動去詳細具體表現出，如發胖的女人會被人們評價為缺乏意志力和自暴自棄，她觸犯了與女性特征相關的外表標準，并有悖于一種人應該為其存在負責的道德規范26。自我凝視的身體終是在他者視域中被評估并獲得價值感，西方當代女性主義先驅波伏娃在20世紀40年代就已指出，女人甚至在自戀時也隱含讓別人觀賞的意思，愛打扮的女人若是不被看到，便永遠無法得到完全知足27。而今，隨著女性身體的前臺化，一種曾隱匿的希望被凝視的心理及行為特征大張旗鼓地顯露出來。〔二〕凝視者的泛他者化當女性成為自個身體的凝視主體，男性就淪為凝視中的他者，而對當代女性來講，身體還是一切可能性他者凝視中的客體，也即在某些時候表演的某些方面似乎并不是為了觀眾，而只是為了前臺28，所謂他者有時并沒有明確指向性，所謂凝視的目光有時也是假想中的。但無論在何種意義上，當代女性日常中的身體展演行為終究逃脫不了社會互動的維度，即戈夫曼戲劇理論所闡述指出的表演會呈現一種理想化的景觀29，這種理想化景觀大致蘊含幾種言講和表示出：首先，展示和張揚一種女性特質，以試探或檢驗自我在關系中具有的魅力。這種展演具有齊美爾所言的賣弄風情的性質，作為一種讓人喜歡的藝術，它強調的是構成關系及其吸引力的焦點的藝術30。對當代女性而言，此種行為中的關系所指已由男性擴展至泛化的他者，本質上屬于一種超越性別關系的娛人悅己式的展演。并且隨著當代科技的參與，這一發揮魅力的行為在形式上也有所變化，即共同在場不再是必要條件，作為表演主體的女性及觀看的他者們只要在一個前臺化情境中，便能進行各取所需式的傳遞和接收。這種對于女性特質的呈現事實上貫串于所有互動式展演中，其是任何表示出和欲求的最終介質形式。其二，表示出女性關于物質、精神或情感層面的某種夸耀心理，進而標明自我在關系中的某種優越感。如米德在分析自我得以實現的社會情境時指出，別人的成認讓自我的價值得以實現，某種意義上，自我通過與別人相比所具有的優勢而認識到自個。同時為了掩蓋直截了當地夸耀自個這樣一種情境，自我煞費苦心31。這很符合當代女性某種身體展演行為的心理動機，即女性有時以身體為媒介較委婉地去自我夸耀。例如：服裝飾品等身體消費品中的奢侈品Logo可言講物質上的富足；健身房里姣好的身材可表示出精神品格的堅韌；收取禮物時愉悅的神情可展露情感生活的愜意；等等。諸如此類的身體展演都意在傳遞一種含有優越感的直接態度，一種維護個人自我意識的態度，即我們通過做其別人不能做或無法和我們做得一樣好的某種事情來到達一種區別。32這本質上是女性在表示出本身一種與眾不同的審美品味、生活慣習及情感需求層次，華而不實暗含意義與價值體系上的區隔，因而這類身體展演往往會刻意標示出展演主體在社會生活構造中所處的位置和層級。其三，言講女性關于時髦、檔次、財富等種種欲望和夢想，這種展演具有角色扮演的性質，暗含艷羨他者的意味。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分析了這種心理，即女人的打扮即便符合她的身份，也同樣有小把戲存在。她既代表又不完全是她所扮演的角色，對和小講主人公、肖像或雕像一樣非現實的、固定不變的、特別完美的某人的認同使她感到知足33。當代女性所努力認同的形象更多元化，他們或詳細或抽象，或近在咫尺或遙不可及，而女性往往通過簡單直接的身體呈現方式去模擬那些理想的他者，期望擁有格調高雅的生活、光鮮的工作或其他一些更有價值的生活資本。這種角色扮演有時并非刻意而為，而只是一種潛意識行為。其一方面源自女人本性，如庫利所述，相較于男人，女人更需要依靠于她能在其意識中穩定保持美妙形象的人身上，為維護這一形象而努力就成為生命力的源泉34。另一方面，其也是耳濡目染與心之所向的結果，即消費文化所使用的影像、記號和符號商品更進一步刺激了當代女性去嘗試各種風格與生活方式的可能性的心理，它們具體表現出了夢想、欲望與離奇夢幻想象，并暗示著在自戀式地讓自我而非別人感到知足時，表現的是那份羅曼蒂克式的純真和情感實現35。當然，這類艷羨式的身體展演有時也暗含假象，即費瑟斯通所言的種種影像、記號和符號商品可以能被女性當作制造假象的道具，女性借助其幻象性、迷惑性特質而蓄意設計一種理想化表演。其四，期望良好的身體形象能帶來更多附加值，以提升本身社會競爭力。這種展演行為的目的已不是純粹地展現性吸引力，而是將身體當作一項重要資本，并期望這種資本能夠在社交活動中轉化為經濟的、情感的等其他更廣泛的社會資源，具有強烈的工具性色彩。這關系到當代女性的社會認可度和社會價值，即在一種消費文化語境下，身體如費瑟斯通指出的，它充滿欲望，越是接近年輕、健康、強壯、美麗的理想形象，就越是具有交換價值36。作為一種社交手段，身體是經過訓練、修煉和調理并能提升個人價值37的一種存在，通過其自主呈現，女性介入到社會互動中。同時，此類展演中有時還會混雜一種無所禁忌性，即鮑德里亞所分析的那種混雜著時髦符號和色情符號的身體展演不再僅局限于群眾傳媒中的時裝模特、娛樂明星38，而是已成為日常生活領域中女性身體前臺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如當下網絡社交平臺中某些網紅模特、網絡主播等群體的表演即具有此種特點，其在對青春、性感等女性特質的努力展示中蘊含著特別鮮明的趨利心理。在上述種種理想化景觀呈現中，公共場域與私人空間之間的界線日趨模糊化，這種模糊化指向當代女性身體在種種凝視下愈發呈現為一種去隱私化狀態，即女性身體幾乎時時處于一種前臺化緊張狀態，后臺的定義似乎應重新考慮。在戈夫曼的戲劇理論中，后臺是一個表演者能夠放松一下，放下道具，不講臺詞，甚至能夠暫時忘掉自個扮演的角色39的區域，而隨著標準化身體形象深切進入人心，當代女性的身體似乎被置于各種場合的他者審視中。這些他者既包括陌生人、熟人、愛人也包括女性自個，由于可視化技術的發展與應用使得觀看者與被看者在某種程度上已融為一體40，于是在種種目光束縛中，后臺便幾乎完全淪為為前臺展演做準備的一種存在，其所具有的休息、調整及放松的功能遭到擾動，身體的隱私空間被不斷吞噬甚至萎縮，展演個體的私人空間由此趨于公共域化。四、結論：身體表象的勝利20世紀伊始，法國哲學家伊夫米肖就已指出，身體已經變得比我們的靈魂還重要比我們的生命還重要41。今天身體的重要性仍然有增無減，尤其對女性而言，這從當代女性身體的前臺化現象中即可窺見一斑。透過該現象，值得深思的是，身體在種種前臺化展演中愈發被打造為沒有個性的存在，無論是獨白式的孤芳自賞還是對話式的溝通互動，看上去各型各色的身體實則大同小異，身體所本有的個體標識化作用遭到審美功能的替代甚至碾壓而不斷被削弱。事實上這種趨同性的身體即指向當代女性進行個體價值建構的一種途徑，其如希林所指出的，在這個青春、苗條/修長、性感的身體被賦予史無前例的價值的時代，象征著自我的正是身體的外部區域或者講外表42，這無疑是消費時代集體特征的一種折射43，折射出時代對于身體表象的深切迷戀。所謂身體表象本質上由物和技術共同打造而成，是對群眾傳媒中各種身體影像的摹仿，是影像化的身體副本，而影像是重造或復制的景觀44，其以改造、打磨甚至犧牲生物性身體實體為代價，是對真實身體的幻象性呈現。這華而不實蘊含的對展演的熱情及對幻象的崇拜深入標明身體表象的勝利，是身體副本對自我的一種僭越。通過此種僭越情形，我們窺見到當今時代中一種顯著的趨向，即女性自我與身體之間越來越具有同一性，人們越來越通過身體去認知乃至定義女性。這華而不實關涉到一系列問題，即女人究竟是誰，只是她的身體嗎？當代女性的身體經歷體驗是什么，正被什么書寫和改變？當代女性應怎樣正確處理身體與自我之間的關系，諸如此類問題的進一步考慮和討論將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當代性視域下女性的身體屬性問題，以引導當代女性建立積極的身體觀，進而為其自我認同探求更為多元化的健康的表示出方式?！藏熑尉庉嫞焊独^娟〕注釋1尼古拉斯米爾佐夫：(視覺文化導論〕，倪偉，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8頁。2戈夫曼的戲劇理論是借助戲劇表演的觀點，討論個體在日常生活情境中向別人呈現自個的方式，以引導和控制自個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3歐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馮鋼，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94頁。4戈夫曼所定義的后臺是表演者能夠公開制造各種假象和他需要的印象的區域，前臺表演所傳達的各種弦外之音就是在這里精心設計出來。5波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鋼，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143頁。6EdsFM,HepworthM,TunerB,Thebody:Socialprocessandculturaltheory,London:Sage,1991,pp177.7大衛勒布雷東：(人類身體史和當代性〕，王園園，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8年，第229頁。8恩特維斯特爾：(時髦的身體：時髦、穿著打扮和當代社會理論〕，郜元寶，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3頁。9沃爾夫岡韋爾施：(重構美學〕，陸揚，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年，第6頁。10佩吉麥克拉肯：(女權主義理論讀本〕，艾曉明，柯傅婷，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307頁。11羅鋼，王中忱：(消費文化讀本〕，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第161-162頁。12邁克費瑟斯通：(消費文化與后當代主義〕，劉精明，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年，第18-19頁。13布希亞：(物體系〕，林志明，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00頁。14波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鋼，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66頁。15蘇珊鮑爾多：(不能承受之重女性主義、西方文化與身體〕，綦亮，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7頁。16克里斯希林：(身體與社會理論〕，李康，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7頁。17蘇珊鮑爾多：(不能承受之重女性主義、西方文化與身體〕，綦亮，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0頁。18克里斯希林：(身體與社會理論〕，李康，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176頁。19恩特維斯特爾：(時髦的身體：時髦、穿著打扮和當代社會理論〕，郜元寶，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9頁。20米歇爾福柯：(權利的眼睛福柯訪談錄〕，嚴鋒，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58頁。21GagnP,McGaugheyD,Designingwomen,Culturalhegemonyandtheexerciseofpoweramongwomenwhohaveundergon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