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余華小說中的兒童形象 摘 要：余華小說中普遍存在著一組具有獨特特征而又被人容易忽略的群體兒童形象，他們既是暴力死亡的承受者，又是苦命孤獨的見證者，更是成人世界的映射者。這些大量的兒童形象，既表達(dá)了余華內(nèi)心的童年印記，同時又借助兒童的目光和思維表達(dá)了自己對現(xiàn)實世界的直觀感受和真實體驗。關(guān)鍵詞：余華；兒童形象；特征；童年記憶余華，盛名于20世紀(jì)80年代末至90年代的中國當(dāng)代作家，從其成名作十八歲出門遠(yuǎn)行發(fā)表之后，就很受文藝評論界的關(guān)注，直到余華的近作兄弟面世之后，社會上又掀起了一輪新的研究熱潮。對余華的研究已有24個年頭，到目前為止，余華研究大體上從五個方面展開：1在對余華創(chuàng)作觀的探討方面；2在先

2、鋒精神與創(chuàng)作轉(zhuǎn)型領(lǐng)域；3在其作品的表現(xiàn)內(nèi)容方面；4在關(guān)于余華“怎么寫”的文本形式研究中；5在關(guān)于本土和外來影響層面。1本文所探討的內(nèi)容屬于第三個層面。但是，在眾多的關(guān)于余華小說表現(xiàn)內(nèi)容的研究中，依然存在著一個被遮蔽的群體：兒童形象。在余華的小說世界里，兒童群體是“在場者”而非“缺席者”，因此，對這一群體形象的特征分析與作者創(chuàng)作這一群體形象的原因探究確實是很有必要的。暴力死亡的承受者 余華早期的小說以冷靜的表現(xiàn)暴力和死亡著稱，并由此形成了其小說創(chuàng)作一個極為明顯的主題。兒童是社會上的弱勢群體，正是他們被首先推到了暴力的舞臺上，以承受者的角色游走在暴力的陰影中。 余華是描寫暴力的天才，他冷酷客觀而又

3、出神入化的白描著針對兒童的暴行。古典愛情中屠夫為了保持人肉的新鮮，對作為菜人的幼女采取了凌遲般的宰殺：“店主的利斧猛劈下去，聽得咔嚓一聲，骨頭被砍斷了，一股血濺得店主一臉都是。幼女在咔嚓聲里身子晃動了一下。然后她才扭回頭看個究竟，看到自己的手臂躺在樹樁上，一時目瞪口呆。半晌，才長嚎幾聲，身子便倒在了地上后哭喊不止，聲音十分刺耳。”2現(xiàn)實一種里四歲的皮皮因為好奇而失手摔死了自己的堂弟，在得知自己的兒子是由皮皮摔死的，山峰馬上朝皮皮走去，殘酷的暴力便開始了：“接著他看到山峰把皮皮的頭按了下去，皮皮便趴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山峰飛起一腳踢進(jìn)了皮皮的胯里。皮皮的身體騰空而起，隨即腦袋朝下撞在了水泥地上，發(fā)出

4、一聲沉重的聲音?！秉S昏里的男孩盡管沒有把人物的命運定格為死亡，但我認(rèn)為這是一篇將暴力承受者的形象刻畫到了極致的作品。衣衫骯臟的男孩深受饑餓折磨，在孫福的水果攤前苦苦乞求，然而得到的只是孫福粗暴的拒絕和呵斥。男孩趁孫福不注意偷走了一個蘋果，于是，一場由孫福主導(dǎo)的追捕和暴力懲罰就開始上演了：“追上來的孫福揮手打去，打掉了男孩手里的蘋果，還打在了男孩的臉上，男孩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孫福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去卡住他的脖子。接著孫福兩只手一使勁，咔地一聲扭斷了男孩右手的中指。”孫福對男孩的摧殘既有毆打、致殘的肉體暴力，更有示眾、自我羞辱的精神折磨。孫福對男孩實施殘酷的懲罰，是在道德的名義下進(jìn)行的，

5、他一再振振有詞的聲稱：“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小偷”，“我也是為他好”。 “這樣，道德的維護(hù)者對男孩實施的不道德行為就既合情又合理了。更讓人震驚的是，小說中的旁觀者對這殘酷的一幕竟然無動于衷，他們都不知不覺的站到了孫福的立場上，至此，不道德的懲罰被合法化了?！?而黃昏里的那個男孩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惡毒的孫福。以為余華小說中兒童的死亡僅此而已是大錯特錯的，河邊的錯誤中發(fā)現(xiàn)人頭的男孩被瘋子用柴刀砍死；在細(xì)雨中呼喊里的孫光明被淹死；難逃劫數(shù)中打電話的男孩被打死；死亡敘述中兩個女孩被汽車軋死；兄弟中孫偉被紅袖章用理發(fā)推子絞斷頸部動脈而死余華在作品中不厭其反的描寫兒童的受暴和死亡，把兒童置于最直接、最赤裸裸

6、、最野蠻的行徑中。苦命孤獨的見證者余華小說中的苦命兒童形象也為數(shù)不少，在暴力陰影籠罩下生活的兒童是一類，還有一類則是命運對他們的不眷顧。蹦蹦跳跳的游戲中，一對年輕的夫婦帶著他們的兒子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到一家醫(yī)院去治病，沒寫小男孩得了什么病，病了多長時間，病情如何，只寫了他們在醫(yī)院門外的三個鏡頭。第一個鏡頭，他們第一次送孩子來醫(yī)院，醫(yī)院沒有空出來的床位，他們就回家了。第二個鏡頭，第二天他們第二次來醫(yī)院，孩子終于住了進(jìn)去。第三個鏡頭，大約過了一個星期，這對夫婦走出醫(yī)院，孩子死了，他們安靜的走了。這個孩子無名無姓，在病魔的手中他沒有一絲的反抗，只能順從，幼小的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他可能還沒有

7、體會到這個世界的美好，沒有體會到童年的快樂，他的父母或者就是他短暫生命的慰藉，蹦蹦跳跳的游戲亦或是他最開心的事情。如此巨大的痛苦悲傷，卻寫得這般不動聲色；不寫痛苦悲傷，卻能夠感受到痛苦悲傷的聲音，這只有寫過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的余華才能寫得出來?；钪械挠袘c也沒有幸免于苦命的玩弄。他每天一大早起來，給他心愛的羊割草,喂食,然后跑步去上學(xué)。中午再回來,給羊喂食,再跑步上學(xué)。為了不把鞋子跑壞,他習(xí)慣了把鞋子拿著跑,到了目的地再穿上，甚至在下大雪的時候也是如此。他很喜愛他的羊,在公社把羊充公以后,仍然每天去看他它們,他只是想抱抱它們。這樣可愛的孩子,最后也死了.他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時常挨餓受凍。肚子餓

8、了，就去喝涼水。這個孩子的血型和縣長夫人的一樣，不幸就這樣發(fā)生了，縣長夫人活了,可有慶卻被抽血抽死了。他躺在醫(yī)院那個小房間冰冷的床上,他在等著他的父親把他帶走,接他回家.這樣一個孩子,他只想他的羊吃得飽飽的,然后跑步去上學(xué),有時候會有一分錢一顆的糖吃?？上?他就這樣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鳳霞有慶的姐姐,在很小的時候她還是會說話的，但在富貴被拉去當(dāng)兵之后她生了場大病，就不能再說話了，成了一個啞巴，從此她的人生軌跡就徹底發(fā)生了轉(zhuǎn)變?？释麗矍楹突橐龅镍P霞只經(jīng)歷了短暫的幸福，后因生孩子難產(chǎn)死在醫(yī)院里。鳳霞的孩子苦根，從名字上就已經(jīng)定位了他的身世和往后的命運。自打苦根一出生就失去了自己的母親，成了一個徹

9、徹底底的孤兒，誰料想最后的結(jié)果更殘忍，苦根竟然被撐死了?；钪邪芽嗝鼉和娜松葡蛄藰O端。兄弟里的宋鋼，怎么看都像一個苦命受難的形象。在母親去上海治病、父親被批斗關(guān)押的文化大革命初期，他和弟弟李光頭相依為命。父親被造反派毒打致死安葬鄉(xiāng)下老家后，母親把他留下來照顧風(fēng)燭殘年的老地主爺爺，一呆就是十年。在那個視地主為階級敵人并時時刻刻對其進(jìn)行專政的年代，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要去照顧一個沒有任何經(jīng)濟(jì)來源且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老人，談何容易？這十年他和爺爺是怎么過來的，其中的苦難辛酸，局外人恐怕是難以想象的。這些兒童形象不僅是苦命的，同時也是孤獨的。在細(xì)雨中呼喊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在小說中，膽小怯弱、敏感豐富

10、的“我”整個從六歲到十八歲的成長過程中，充滿了無盡的孤獨，“我”經(jīng)常來到池塘邊獨自派遣孤獨，在村人眼中，“我也越來越像一個怪物”。4這種對孤獨的深刻感受真切地寫出了一個孩子的內(nèi)在體驗。“我”的哥哥孫光平在愛情失敗后，在被城里孩子出賣和拋棄后，感受到的孤獨更是接近絕望。而魯魯、蘇宇他們也處在無盡的孤獨中。孤獨意識深深困擾著這些年幼的孩子。成人世界的映射者兒童本應(yīng)該是天真無邪的，他們正處于人生的萌芽期，生命的花朵剛剛開始綻放，兒童的雙眼本未經(jīng)世事的熏染，稚嫩、純真、美好是他們的代名詞，但在余華的作品中卻出乎人們的預(yù)料。如果說成人對兒童的殘害依然屬于成人世界的罪惡，那么孩子對孩子的和成人的傷害則不能

11、不讓人感到震驚。余華小說中的兒童形象不僅是暴力和罪惡的承受者，還是制造者和執(zhí)行者。 現(xiàn)實一種中的皮皮抽打和卡扼自己的堂弟，并最終將堂弟摔死：“這哭聲使他感到莫名的喜悅，他朝堂弟驚喜地看了一會，隨后對準(zhǔn)堂弟的臉打去一個耳光。他就這樣不斷的去卡堂弟的喉管又不斷的松開，他一次次地享受著那爆破似的哭聲。”他在堂弟的痛苦和那流淌的鮮血中獲得的是無比的快感。皮皮或許長大后就是另外一個山崗或山峰。死亡敘述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那個十來歲的男孩從里面竄出來，他手里高舉著一把亮閃閃地鐮刀。他撲過來時鐮刀也揮了下來，鐮刀砍進(jìn)了我的腹部。”正是這個十來歲的男孩“在我被別人推了一下后，又用鐮刀給了我致命的一擊，他狂熱的

12、加入了對我襲擊的隊伍中，用他的鐮刀伴隨著那個女人的鋤頭和大漢的鐵器共同完成了對我的懲罰”。細(xì)雨中呼喊中，相對于孫光林略帶壓抑的性萌發(fā)和成長過程，蘇杭則以一種大膽激進(jìn)的方式來完成這一成長過程，他毫無顧忌地談?wù)摦愋裕非笈?，傳看女性生理圖片，甚至于非禮老婦人。相比之下，蘇宇的成長過程則充滿了更多的現(xiàn)實悲劇，他既沒有像孫光林那樣將忍耐、壓制和溫和的探索進(jìn)行到底，吔?jīng)]有像蘇杭那樣自始就走上自我放縱的道路，他在科學(xué)探索而不得的時候，以一種嚴(yán)重違反社會道德、法律法規(guī)的方式爆發(fā)。余華將不同類型的被性意識籠罩下的兒童的生理和心理都做了細(xì)致入微的描寫，他們或者無法抵御“性”的誘惑，或者無法抗拒青春期“性”的猛

13、醒和泛濫。為了情欲，他們或者背叛自己的家庭、基本的倫理規(guī)范，或者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兄弟里的李光頭，他的人性質(zhì)量在七八歲時便初見端倪，到十四歲那年的“偷窺事件”發(fā)生時基本定型。八歲時，李光頭性欲勃發(fā)，偷看了父母交歡后在長板凳上磨擦下身，后來還在木頭電線桿上磨擦，并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磨擦，他覺得很舒服，磨擦得紅光滿面。后來別人告訴他這是“性欲”。再后來他每逢磨擦，就呼喊著“我的性欲來了”。后來他到了十四歲，便膽大地將眼睛瞄準(zhǔn)了白的胖的瘦的小的大的不大不小不胖不瘦的女人屁股。小說中通過一個兒童在欲望的驅(qū)使下發(fā)生的偷窺行為，誘發(fā)了劉鎮(zhèn)男人們集體性的變相偷窺，以一種荒誕的充滿幽默的敘述，寫出了那個禁欲與

14、反人性的時代人們的性壓抑，以及用人性扭曲的形式有限度地宣泄被壓抑的欲望。余華在此一反在他的其它小說中將兒童置于成人暴力和罪惡的犧牲品之下的書寫形式，將兒童推置暴力者和實踐者這一驚心動魄的角色之上，而孩子的暴力行為和性意識不能不讓人將其根源歸因于人的本性。余華一方面借助孩子的眼睛完成了對成人世界的獨特發(fā)現(xiàn)和結(jié)構(gòu)，另一方面又將探索的筆伸向孩子本身，將人們通常意識中的純潔無比的孩子形象進(jìn)行了徹底的顛覆。余華正是借用兒童的視角來表現(xiàn)他的令人震撼的現(xiàn)實卻不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兒童眼中的世界給人以無法抗拒的真實感。正是在兒童視角之下，余華鮮明地展現(xiàn)出現(xiàn)實世界的混亂、罪惡與齷齪不堪，余華自己的情感表達(dá)和價值

15、判斷也自然得以凸顯。余華為何這么偏愛兒童形象？這一切皆出自作者童年的記憶。童年記憶對作家的創(chuàng)作有重要作用。童年，是一個人認(rèn)識社會、認(rèn)識自然的初始階段，對于一個作家而言，童年記憶會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留下深刻的印跡。正如余華自己所說：“一個作家的童年其實就是決定了他今后寫作的方向，我小時候的感受就是這樣?！? “我的寫作全部是為了過去。確切來說，寫作是過去生活的一種記憶和體驗。世界在我的心目中形成最初的圖像，這個圖像是在童年的時候形成的，到成年以后不斷重新地去組合，如同軟件升級一樣，這個圖像不斷變得豐富，更加直接可以使用?！?那么，余華童年時期的感受是什么呢？余華父母都是醫(yī)生，這一特殊的身份使他們忙于自

16、己的工作，常常忙的連飯都吃不上，更沒有時間照顧孩子，對孩子的管束少之又少，但是生性膽怯的余華在童年時期并沒有過得自在和狂野，更多的時候是父母將他們兄弟倆關(guān)在上鎖的閣樓里，很少得到父母的關(guān)愛。在余華讀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他們家搬到了醫(yī)院里住，并且家的對面就是太平間，所以余華說：“應(yīng)該說我小時候不怕看到死人，對太平間也沒有絲毫的恐懼?！薄拔蚁矚g酒精和福爾馬林的氣味，我對手術(shù)室里提出來的一桶一桶血肉模糊的東西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由此可以看出這些經(jīng)歷導(dǎo)致了他童年時期溫情的缺失，而多了對孤獨、恐懼的體驗，同時也造就了余華在寫作中特有的沉著與冷靜。從而可以看出余華為什么總在小說中表現(xiàn)鮮血和死亡的原因了，童年特

17、殊的經(jīng)歷和記憶，使余華習(xí)慣了鮮血和死亡，甚至于迷戀。所以，余華童年的特殊經(jīng)歷，使得他過早地接觸到了暴力、鮮血和死亡，這些經(jīng)歷伴隨著他的成長慢慢進(jìn)入了潛意識里，當(dāng)后天寫作時，這些東西就會不自覺地蹦出來，影響他的創(chuàng)作。參考文獻(xiàn)：【1】張崇員,吳淑芳.20年來余華研究綜述J.徐州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07年9月,第33卷第5期.【2】余華.古典愛情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1.第256頁.【3】王達(dá)敏.余華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4】余華.余華作品集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第369頁.【5】余華.我的文學(xué)道路J當(dāng)代作家評論,2002，（4）第14頁.【6】張英.文學(xué)的力量M民

18、族出版社,2001版，第6頁.Images of Children in Yu Huas NovelLi Guang-leiAbstract: In the Yu Huas novel has a group to have the unique characteristic and the community - - child image which easy to be neglected by the human generally, they are not only the violence death heirs, is also the cruel fate lonely witness, is the adult world mapping. These massive child image, both expressed the Yuhua innermost feelings childhood mark, simultaneously and drew support from childs vision and the thought expressed itself to the real world direct-view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