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本銀行業的歷史告訴我們什么？戴志鋒一、日本銀行業發展的三個階段（一）上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初 - 高利潤高增長階段這段時間日本采取了“出口導向”的方式，全民努力發展經濟以追趕歐美發達國家。1956年1973年GDP增長率平均為9.1%。該段時期內日本銀行業利潤快速增長。由于結算方式不同，日本學者分別對同一結算方式期間的經常利潤的增長率進行了計算，發現這段期間日本銀行業經常利潤的增長率在15%以上。導致日本銀行業該階段利潤快速增長的原因有：放貸規模持續增加；日本獨特的“主銀行制”加大了日本經濟對銀行貸款的依存度；利率管制保證銀行的高利差。（二）上世紀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末-低利差、低信貸成

2、本階段 這個時期日本經濟進入中速增長階段，GDP的年增長率在4%左右。而這段時間日本銀行的經營特點是：貸款增速開始下降，下降到10%左右；息差也開始下降，下降到2%以下；信貸成本一直保持很低的水平，信貸成本平均只有10個BP。我們重點對該階段的日本銀行業進行了分析。見圖1。圖1 ：第二階段日本銀行業的息差和信貸成本數據來源：日本都市銀行研究，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此階段，經濟轉為中低速增長。1972年匯率從360日元/美元升到308日元/美元，1973 年開始實行浮動匯率制度。而1973年第一次石油沖擊開始了，原油價格上升5倍。外部沖擊導致日本出口大幅度下降，物價飛漲。為了解決出口企業倒閉帶來的失

3、業問題，1974 年日本政府實施“日本列島改造計劃”，興建很多基礎設施，地方政府所有的建設公司都很活躍。這段期間內需產業的比重愈來愈高。經過1970 年代日元升值以后，1974-1985 年間日本的實際GDP 平均增長率下降到3.4%左右。1985 年9 月廣場協議開始，日元從1984 年末的251 日元/美元逐步上升到1987 年的122 日元/美元，2 年半時間里，日元升值差不多50%。為了拯救出口行業，日本央行把再貼現率從1983年的5.0%降到1987年的2.5%。這段時間日本宏觀經濟的特點是GDP、CPI 增長穩定，但股票和土地價格快速上漲，經濟泡沫逐漸醞釀。見表1。表1：1985-

4、1989的宏觀經濟指標（年增長率%）政府支出日經指數6大城市住宅用地6大城市商業用地19853.332.1109.628.919863.51.20.6432733.819874.27.60.11523.141.819885.36.50.74015.325.119894.87.12.22933.127.6 數據來源： 日本銀行，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此階段，實體經濟對資金的需求下降。隨著經濟增速的下降，日本制造企業的設備投資和庫存投資需求減少，同時利潤下降的日本企業加強了財務管理，使得制造業逐漸從資金稀缺部門變成資金富裕部門，對銀行資金的需求下降。1970年代中后期開始，日本的股票市場、債券市場和海

5、外市場融資迅速發展。日本大型企業的短期融資逐漸依靠“商業票據”（CP）市場，而長期主要依靠“可轉換公司債”。由于“商業票據”（CP）市場的利率形成較為市場化，而與日本企業不斷上漲的股價掛鉤的可轉換公司債融資成本很低，日本大型企業的外部資金越來越多元化，脫媒使得大企業對銀行信貸的依賴度下降。這時期，隨著經濟向低增長轉移，以及日元的升值，日本大型企業主營業務的利潤率下降。為了彌補主營業務的下降，日本企業將資金投向高風險高利潤的“金融資產投資”和房地產。表2顯示了日本法人企業的資金運用狀況，從1982年開始，日本法人企業外部獲得的資金更多的是進入了金融市場。見表2。表2：日本法人企業的資金運營（萬億

6、日元）19801981198219831984198519861987198819891990金融資產凈增加12.32115.71627.123.617.159536540實物投資12.611.81612.914.312.912.322.423.13047 數據來源： 野口悠紀雄泡沫經濟學，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 該階段，貸款結構發生變化：日本大型制造業對資金的需求逐漸轉向資本市場；日本的銀行為了保證業務量和利潤將發放貸款的重點轉向非制造業，尤其是房地產業、非銀行金融行業和個人消費。這些行業的增速遠高于制造業，貸款所占比例也在不斷上升。銀行失去了需求貸款的優良大客戶。銀行在向這些客戶提供資金的時候

7、，借款方提供貸款擔保的大多數是土地，銀行對房地產的依存度也急速提高。這期間，銀行貸款的主要對象逐步轉向了高風險高收益的房地產行業和逐漸起步的個人消費貸款，同時將更多貸款投放到過去不熟悉且風險高的中小客戶的貸款。經濟中低增長期間，日本銀行貸款結構的變化既保證了銀行貸款的增速，同時也在不斷地積聚風險。見圖2、圖3。圖2：日本銀行業各行業貸款占總貸款的比例變化圖3：日本銀行業各行業貸款的增長率（%）數據來源：日本銀行，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數據來源：日本銀行，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該階段日本GDP的年增長率在4%左右，實體經濟對資金的需求并不高，銀行的貸款通過各種方式進入資本市場和房地產市

8、場。一方面，銀行向房地產業、建筑業和非銀行金融行業的貸款增加，另一方面銀行向商業貸款公司的融資也大幅增加，大藏省統計銀行在1980年代末對商業貸款公司的融資占總貸款的比例為20%，而這部分融資的40%被貸款公司用于向地產公司貸款。而且，生產性企業也將部分資金投向了地產和金融。同時對于過去不熟悉而且風險高的中小客戶的貸款，銀行在提供資金的時候的擔保大多數是土地。所以，這個階段銀行對房地產的依存度在不斷提高，房地產價格上升的同時，風險也在積聚。見圖4。圖4： 該階段日本銀行業與土地關聯的貸款比例高（1989年底）數據來源：日本銀行，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我們對都市銀行的收益進行分析，凈利息收入增長率僅

9、3%，而貸款余額的增長率有13%，表明該段期間日本銀行的凈利息收入增長的主要驅動因素是貸款規模的擴大。銀行通過貸款規模的擴大來彌補息差的縮窄，以保證其利潤的增長。見圖5。圖5：日本都市銀行的利息凈收入與貸款余額數據來源：深尾光洋銀行危機，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利率市場化導致息差下降。該階段的息差從1970年代的3%以上下降到2%以下。息差下降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利率市場化。人為壓低存款利率是日本利率管制的核心。從1978年采取公開招標方式發行中期公債開始，存款利率自由化經歷了從先大額存款后小額，先長期存款后短期，先銀行間存款后企業個人的過程，直到1994年，結算帳戶存款以外的存款利率都實現了自由化。貸

10、款利率方面，日本銀行業沒有明確法律上的下限規定。但在資金緊缺的時代，日本銀行可以通過再貼現率控制銀行的短期貸款利率，日本銀行業的貸款利率不會低于再貼現率加上一定的利差。1970年代中后期，日本實體經濟對資金需求減少而銀行資金漸顯寬裕，日本銀行再貼現率對貸款利率控制作用逐漸減弱，銀行開始按自己的資金成本和資金供求關系確定貸款利率。導致利率市場化改革的主要原因有：日本社會內部對銀行高利潤的不滿；美國政府對日本的壓力；國債和證券市場沖擊。該階段雖然經濟增速放緩，但企業的營業利潤持續增加，這確保了企業的付息還款能力。當然，在1980年代中后期日本企業從土地和證券交易獲得的利潤大幅度增加。例如在1987

11、年鈴木汽車的證券交易收益是經常性利潤的19.6倍，三洋電機是1.34倍。據統計，1987年大多數大型制造企業的資本交易所得超過其經常性利潤的50%。市場資金寬裕，地產和股市持續上漲。1980年代由于大企業對銀行貸款的需求下降，銀行放松對貸款的審查, 同時強化了擔保原則,擴大了對土地擔保融資和股票擔保融資。1986年到1989年, 土地擔保和股票擔保兩項融資一直以20%的速度增長。結果導致銀行信貸轉向以房地產做抵押的中小企業和房地產領域, 大量資金流向房地產市場和金融公司，導致股票價格和房地產價格暴漲。由于股票價格的暴漲大大增加了銀行的資本, 從而使銀行得以進一步增加放款。抵押品的房地產的增值也

12、促使銀行創造更多的信貸。這種由信貸創造資產價格上漲和資產價格上漲創造信貸之間的循環往復, 最終使得充足的流動性保證了貸款抵押物的價格，從而在一定時期內保證了銀行的資產質量。日本“主銀行制”體系是主辦銀行對于它的主要客戶負有完全責任，如果主辦銀行從其客戶中撤資，其他銀行肯定會從該客戶撤資，甚至不會向該主辦銀行的其他客戶繼續貸款。“如果一家銀行放棄了對其企業的責任，那么這家銀行就會被整個金融系統所擯棄”（長生銀行董事長大野木語）。主銀行制使得日本的銀行在企業深陷困境時只會接管企業，而不會撤資讓它倒閉。主銀行制使得日本的資產質量問題不斷被延遲，只有到危機重重時才會爆發，一旦爆發，就會非常嚴重。見圖6

13、。圖6：“主銀行制”的簡單模式圖主辦銀行企業11企業1企業1企業1日本大藏省主辦銀行企業1企業1企業1主辦銀行企業1企業1企業1主辦銀行企業11企業1企業1企業1數據來源：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三）上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初 -低利差、高信貸成本階段日本經濟處于迷失的十年的時候，日本的銀行也進入了其灰暗期。這個階段日本貸款的增長率的均值為-2%，利差仍維持在2%以下，而信貸成本則大幅度上升。見圖7、圖8。圖7：日本銀行業第三階段的貸款增速數據來源：Bloomberg, 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圖8： 日本銀行業第三階段的凈息差和信貸成本（%）數據來源：日本銀行， 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1990年開始以地價

14、和股價為中心的資產價格暴跌對實體經濟和金融市場造成重大的沖擊。1989 年末日本股指38915 點， 1992 年下跌到16924 點，而1998 年跌于13842 點。東京都區的住宅用地指數從1987 年的峰值382.8經歷了漫長的熊市，跌到2000 年指數為132.3。資產價格的下降，造成企業和銀行的財務狀況惡化，接著不良貸款問題嚴重化。1990年代初泡沫經濟破裂給日本銀行體系遺留了巨額的不良債權，而日本政府對不良債權采取了“鴕鳥政策”，使得巨額不良貸款問題一直沒有解決，日本銀行業進入了十幾年的高信貸成本時代。日本的2%凈息差遠低于美國5%6%的水平，使得銀行無法用利息收入彌補信貸成本，導

15、致其資本充足狀況惡化，陷入貸款收縮和資本短缺的惡性循環。二、我國銀行業與日本銀行業第二階段相似度較高（一）經濟環境相似。該階段日本GDP的年增長率從戰后的9.1%（19561973年均值）下降到3.8%（19741990年均值），經濟進入中速發展階段。見圖9。我國經濟在30年高速發展后，面對外部的壓力，高速增長有可能放緩，但仍可以保持一定的增長速度。日元在該階段開始自由浮動，匯率大幅升值，出口行業受到嚴重影響。日本經濟開始往“內需”方面轉移。為了解決出口萎縮帶來的失業問題，日本政府開始大量發行國債進行公共項目建設。中國經濟目前同樣遇到“外需減少，內需不足”的問題。圖9： 日本GDP增長率（%）

16、數據來源：Bloomberg， 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二）所處的金融環境相似。1970年代的日本銀行業都處于政府主導并保護的間接金融為主的金融環境中，政府采取“金融護衛艦”的政策。我國的銀行業目前在“利差保護”、“進入門檻高”和間接金融主導金融環境中發展。保護的金融環境為銀行帶來高額利潤。日本銀行在該階段經歷金融市場逐步自由化的過程。隨著經濟增速的放緩，我國銀行業也面臨“脫媒”和“利率市場化”的壓力。一方面政策可能會調整；另一方面市場化的產品會沖擊現有體系，例如，票據融資市場化的貼現率對傳統利率體系的沖擊。（三）銀行發展所處的階段相似。該階段的日本銀行業開始面對金融自由化的沖擊，暴露出長期所保護

17、的日本銀行業面對市場的應變能力較差的弊端。表現在日本銀行業大量資金向風險高的行業轉移的同時，并沒有發展出一套有效的風險管理和定價的辦法，簡單地用土地抵押覆蓋風險，導致日本銀行業低息差無法彌補未來的高信貸成本。從美國和日本銀行業的發展邏輯看，銀行業都要經歷“利差保護”的保守經營階段到“金融自由化”背景下經營風險階段的轉變。我國銀行業也會逐漸步入下一個階段，將會和第二階段的日本銀行業面臨相似的問題。（四）銀行有能力不斷地提供信貸資金。日本銀行業經過戰后高速增長和積累，資本狀況和資產質量都處于良好狀態。這使得日本銀行體系有能力不斷向實體經濟提供信貸資金，充裕的信貸資金保證了信貸資產質量，從而加強銀行的資本實力，促進其進一步放貸。這種良性循環能保證銀行在一段時期經營良好，直到突破某個臨界點，使銀行轉而處于資本短缺和信貸收縮的惡性循環中（例如目前的歐美銀行）。我國銀行經歷了資產剝離、改制上市和近幾年高利潤的積累，資本狀況和資產質量同樣處于良好的狀態，我國銀行有能力在較長時間內為經濟提供信貸資金支持。 三、小結與日本銀行業發展比較的啟示是：我國銀行業資產質量短期無憂，但銀行的息差有持續向下的壓力。日本銀行業在發展的第二階段持續向經濟提供資金，其信貸成本較長期保持在低位。我國銀行業有能力和動力持續向經濟提供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