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國際金融危機的特點及其啟示

2007年8月，美國爆發了次貸危機，2008年9月，全球金融泡沫肆虐世界。前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斷言,這是“百年一遇”的世界性金融危機,很可能引發大規模的經濟衰退。意即此次金融危機可與上世紀30年代世界經濟危機相提并論。本文將二者試作比較分析,或有助于人們對此次危機的深刻認識。此次國際金融危機與上世紀30年代世界經濟危機相比,主要有如下三個特點:一、金融危機的爆發,次貸危機爆發20世紀30年代危機爆發的導火線是紐約股市崩潰。危機前幾年,紐約股價節節攀升,道瓊斯股指從1928年初的191點狂升至1929年的381點,不到兩年翻了一番。到1929年10月24日紐約股市突然崩盤,股價接連下跌,其速度之快,連場內自動行情收錄機都來不及記錄;這一天,有11名證券投機老手自殺,在金融史上被稱為“黑色星期四”。第二天胡弗總統為穩定人心宣稱:“美國的基本企業,即商品的生產與分配,是立足于健全和繁榮的基礎之上的?！比欢?到10月28日,又一個“黑色星期一”降臨,一天之內股指狂瀉50點,此后一周之內股市價值蒸發100億美元。隨即迅速波及世界各國證券金融市場,并引發了整個世界經濟大危機。當前這場金融危機的導火線是美國住房次貸危機。早在2007年3月,美國新世紀金融公司就因住房次級抵押貸款業務使得企業經營陷入困境,債券超過84億美元,不得不向法院申請破產保護,由此,產生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到同年8月,美國有30余家這類抵押貸款公司停業,相應的股票價格直線下降,一場金融危機就此爆發并蔓延開來。到2008年8-9月間,美國最大的住房次級貸款機構“兩房”(房利美和房地美)公司,因持有或擔保高達約5.2萬億美元的住房抵押貸款(占全部約12萬億這類貸款的44%)而面臨破產,不得已美國政府宣布接管“兩房”而使危機達到新的頂點。緊接著美國最大的跨國貸款保險公司美國國際集團(AIG)、最大的儲蓄銀行華盛頓互助銀行、最大的5家投資公司中的3家相繼陷入經營困境、破產倒閉或被收購重組。與此同時,危機迅速波及全球債券市場,除美國以外,倫敦、巴黎、法蘭克福等各大股市股價紛紛急挫下跌。據英格蘭銀行的估計,在這場危機中,全球金融機構的損失將達1.8萬億英鎊之巨。這次金融危機的導火線為什么是次貸危機而不是股市崩盤?這與二戰之后盛行凱恩斯主義和新自由主義又有很大關系。凱恩斯否定了亞當·斯密以后傳統的勤儉節約的觀念,認為消費決定生產,借用“蜜蜂的語言”鼓吹消費能生財,消費越多,利潤越多,社會越繁榮。如果消費者的收入有限而不能多消費時,舉債支出也在所不惜,以致戰后西方國家的消費信貸愈來愈發達,直到近年甚至零首付也可貸款買房,于是次級貸款問題就發生了。不僅如此,上世紀70年代以后,隨著新自由主義的興起和高新信息技術的發展,在金融領域里,興起一股金融自由化的所謂金融深化的創新思潮,原有的一些金融管制的措施逐漸被淡化,金融衍生品層出不窮,以致虛擬經濟過度發展而又缺乏應有監管。如住房貸款企業與購房者簽訂貸款協議后,為避免風險便將這些協議證券化,同時為提高協議信用度,就取得貸款保險公司擔保,從而創造出新的金融衍生品信用違約互換(CDS)出售。購得CDS衍生品的證券公司或企業還可再打包,創造出新的衍生品房屋抵押債券(CDO)出售給其他企業或個人。而在這一系列交易過程中卻沒有嚴格的條件約束,僅靠買賣雙方意愿成交,使風險層層分擔,層層受益。但究竟是風險,還是受益,要取決于最初的經濟實體(如住房)能否不斷升值。如果一旦房價下跌,最初的購房者寧可不要房屋也不還貸,就使相關投資者白白受損;如果不要房也不還貸者很多,就將使一連串的金融機構虧損、破產。這次美國的次貸危機就是在房價多年節節攀升的泡沫破滅、大幅下跌的情況下,許多次級貸款購買者不按約還貸而引發的。與30年代的經濟危機相比,那之前由于人們受斯密思想的影響,普遍崇尚勤儉節約、量入為出,消費信貸不發達,也不存在過度發展的虛擬經濟,所以那次危機的導火線不可能是次貸危機,而只能是虛擬經濟層次較低的股市崩盤。二、危機概況中,受危機侵害的對象是美國、其他國家30年代危機在當時來說,雖然是歷史上空前的一次經濟大危機,但就其危及的范圍來講,主要是歐美資本主義發達國家。廣大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和地區遭受的損失和影響較小;社會主義國家的蘇聯,不僅沒有受到任何損失,而且經濟社會蒸蒸日上、蓬勃發展。據統計,在1929-1932年間,西方各國工業生產平均下降40%以上,其中美、德、英、法分別下降46.2%、40.6%、33.8%、32.9%,而同期的蘇聯卻上升64.7%,(1)顯示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而當前這次危機所危及的范圍卻要廣泛得多,在一定意義上也要深刻得多。即受到危機打擊的首先是危機爆發中心的美國和其他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現在它們的危機不僅在金融領域繼續蔓延,并不因政府“救市”而停止,而且還正在向實體經濟層面延伸。如美國今年以來已失去近120萬個工作崗位,2008年10月份失業率上升到6.5%,達到14年來的最高水平;英國去年第三季度GDP較前一月下降0.5%,為1992年以來首次出現的經濟收縮。據IMF近日預測,除加拿大外,所有發達國家明年GDP都將出現負增長,其中美國將為-0.7%。(2)除此而外,廣大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包括所謂新興的金磚四國、東亞、中東、東歐、拉美各國和地區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據英國《獨立報》2008年10月19日的一篇文章計算,除發達國家外,受到危機沖擊和影響較為明顯而被列入“處境危險國家”名單中的有16個之多,冰島整個國家甚至都被置于破產境地。我國也深受金融危機之害,這次危機對我國的沖擊和影響主要表現在:1、出口主要以低附加值產品為主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我國由于產品生產相對過剩,內需不足,而不得不實行出口導向型戰略,使得我國進出口貿易對GDP的依存度很高,而且出口主要是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產品,或加工貿易產品。這些低附加值產品又主要出口到這次金融危機的中心地帶美歐各國。危機爆發,當地居民收入減少,加上人民幣升值等國內外因素的影響,我國出口出現萎縮,2008年前三季度出口增速與去年同比回落4.8個百分點,導致GDP增長減少1.2個百分點。預計我國GDP增速將由多年的兩位數降至1位數,2009年將降到7.5%,甚至更低。2、中小企業經營困難據報道,在2008年上半年破產倒閉或已陷入困境的中小企業,全國有約6.7萬家,近期還在繼續增加。實際上,經營困難的不僅是中小型企業,有些大型企業也難逃厄運。如鋼鐵行業因有15%的產品出口,受國際危機影響,2008年上半年出口訂單大減,經營愈益困難,預計全行業將出現大面積虧損。而且,隨著用電大戶鋼鐵行業的經營困難,2008年10月份的電力產能出現了10年以來的首次下降。三、國際金融危機的啟示上世紀30年代危機和當前的金融危機實質上都是生產過剩的危機,但上一次危機的各國生產過剩,基本上都發生在各國內部;這次危機卻是跨越國界,形成跨國移動,在世界范圍內的生產過剩。如這次危機的直接導火線是美國的住房次貸危機,這意味著美國的住房已生產過剩;同時,也意味著一般生活用品和其他商品的生產過剩。但后者由于是可以流動的產品,而且有很多是低附加價值的、勞動密集型的、甚至帶污染性的制造品,壟斷資本家為了追求最大利潤便把它們轉移到廉價勞動力資源豐富的發展中國家生產,然后再進口消費。因而美國實際上是把這部分產品轉移到他國生產,而本國的這部分實體經濟卻空心化了。當前美國消費者由于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下降,以致難以容納這些進口的過剩產品,生產過剩的危機就顯現和爆發出來了。美國消費者目前有支付能力的消費需求之所以下降,主要是受凱恩斯消費思想的影響,個人儲蓄率日益下降,負債過日子與過度消費并存。加之在次貸危機的影響下,居民收入普遍減少,消費疲軟、進口緊縮,使得出口這些產品的國家生產過剩。例如中國的生產過?，F象最終在進口國表露出來成為跨國移動的世界性生產過剩。根據以上三個特點的分析,當前國際金融危機在理論認識上對我們有兩點重要啟示:第一,如果說上世紀30年代經濟危機標志著傳統的以馬歇爾為代表的新古典經濟學自由主義的徹底破產,那么,當前這場危機則標志著新自由主義的徹底破產。所謂新自由主義,就是以反對凱恩斯國家干預主義為主旨的自由主義,其政策綱領集中表現在“華盛頓共識”之中,核心是要求私有化、市場化和自由化,此“三化”的弊端在這次危機中再次暴露無遺。因為,這場危機的實質是生產過剩,而從根本上說生產過剩就是“三化”的必然結果。作為新自由主義的組成部分,隨著高新信息技術發展而來的、缺乏監管的金融創新,金融衍生品層出不窮,虛擬經濟過度發展,正是導致國際金融危機的直接原因。因此說,當前這場危機標志著新自由主義的徹底破產。2008年10月23日,格林斯潘在美國國會作證時,公開承認自己掌管美聯儲期間曾疏于對金融業的監管,助長了金融自由化發展的“錯誤”。第二,這場危機有力地證明了在新形勢下馬克思的經濟理論依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馬克思說:“隨著商品流通的發展,使商品的讓渡同商品價格的實現在時間上分離開來的關系也發展起來,”(3)從而貨幣作為支付手段的信用關系也愈益發展起來。信用的發展,一方面推動了資本主義社會化生產的發展;另一方面,又加深了資本主義社會生產的內在矛盾,促使脫離實體經濟的虛擬經濟愈益相對獨立地運動和發展。他還說:“隨著商業和只是著眼于流通而進行生產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信用制度的這個自然基礎也在擴大、普遍化和發展。大體說來,貨幣在這里只是充當支付手段。也就是說,商品不是為了取得貨幣而賣,而是為了取得定期支付的憑證而賣。……我們可以把這種支付憑據概括為匯票這個總的范疇?！?4)而且,“這種預付所用的流通工具匯票也形成真正的信用貨幣如銀行券等等的基礎”,于是,“真正的信用貨幣不是以貨幣流通(不管是金屬貨幣還是國家貨幣)為基礎,而是以匯票流通為基礎”。③即在虛擬資本匯票的基礎上又衍生出新的虛擬資本信用貨幣,如銀行券等等。今天更加復雜的虛擬資本如CDS、CDO等金融衍生品,不過就是基于這種信用制度發展規律所發展起來的虛擬資本罷了。在一個復雜的虛擬經濟體系的鏈條中,如果有一個或幾個環節運行不暢或遭到破壞就有可能引起整個社會經濟秩序的混亂甚至爆發經濟危機。馬克思還認為,“一切真正危機最根本的原因,總不外乎群眾的貧困和有限的消費,資本主義生產卻不顧這種情況而力圖發展生產力,好像只有社會的絕對消費能力才是生產力發展的界限。”④雖然,當前這場金融危機的直接爆發點源于次貸危機,但實質是世界性生產過剩危機最先在次貸危機上的反映,并且最后還要再反作用于實體經濟和生產過程,釀成經濟停滯或衰退。這些都令人信服地說明了馬克思揭示的資本主義的信用制度和生產方式運動規律作用的結果,將不可避免地要爆發金融危機和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