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性批判的兩種進路從抽象理性批判到資本批判馬克思對黑格爾現代性診斷的批判與超越

如何理解馬克思列寧主義和黑水之間的關系，科學地理解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哲學性質和現代性立場。面對這一問題,學界大致存在兩種傾向:一方面,為突出兩者的統一性,一些學者直接把馬克思的現代性思想劃歸到黑格爾的理性批判陣營。按照哈貝馬斯的觀點,最早出現在現代性哲學話語內部的關于現代性的自我診斷,存在著兩條反思路徑:一是以黑格爾為代表,既充分肯定以主體性為核心的現代性的歷史進步意義,又清醒地看到主體性原則的片面性所導致的知識與信仰的分離、社會生活的分裂以及精神自身的異化;二是以尼采為代表,強烈抨擊現代性的工具理性,主張以非理性的“權力意志”取代理性的主導地位。1哈貝馬斯正是以此為標準,標定了馬克思哲學的黑格爾主義傾向。另一方面,為避免把馬克思黑格爾化,突出兩者的差異性,一些學者夸大馬克思哲學的后現代意蘊,把馬克思對現代性的批判視為現代性的終結和后現代的開端,這就不可避免地忽視了馬克思關于現代性之理想建構的理論旨趣。這兩種傾向都有意或無意地曲解了馬克思思想的精神本質。實際上,自稱“黑格爾學生”的馬克思一方面延續黑格爾對現代性的自我批判的解構方式;另一方面,他并不是完全忠實于他的老師,而是創造性地開啟了根本區別于黑格爾現代性之抽象理性批判的資本批判路徑。一、現代社會的哲學立場與哲學方法論啟蒙運動開啟了現代歷史的新紀元。“現代”體現了同傳統的決裂,代表了一個質的飛躍、一個新時期的降生。現代社會作為面向未來的敞開,不能簡單地從過去的傳統中獲取存在的根據,而必須在自身尋找規范,自己為自己建立正當性基礎。西方近代哲學逐步實現主體性轉向,以世俗中人的“理性”代替宗教神學中“上帝”的權威,為啟蒙的理性、自由精神的合法性作論證。從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到康德的“人為自然界立法”,無不是現代性自我確證的表現。黑格爾有言:“啟蒙運動從法蘭西輸入到日爾曼,創造了一個新思想、新觀念的世界。‘精神’自己在自由的現實中被理解,便是絕對的標準——代替了宗教信仰和‘權利’(特別是政治‘權利’)的積極法則的一切權威。”2此時的人越來越關注人自身的力量,主體性日漸成熟和完善,對外部世界的控制能力不斷增強。主體理性只有在這時才成為控制世界的主宰力量,才擁有無限權力。在黑格爾眼中,“我們時代的偉大在于承認了自由、精神的財富、精神本身是自由的,并且承認精神本身便具有這種自由的意識”。3主體的自由是劃分古代與現代的轉折點,現代社會的進步之處就在于個人從傳統宗教的束縛中解放出來,主體性原則替代了前現代社會中“上帝”的核心價值地位,成為現代社會的規范性基礎和價值源泉。這個現代社會在黑格爾那里又被稱為“市民社會”,市民社會正是黑格爾現代性研究的現實切入點。黑格爾首先遵循絕對理性的發展邏輯證明了現代階段的歷史必然性,在他看來,“市民社會是在現代世界中形成的,現代世界第一次使理念的一切規定各得其所”。4絕對理性在倫理生活中的展開使自我意識逐步進入現代階段,自然倫理日漸衰亡,市民社會開始取代家庭,因此,市民社會的形成僅僅是絕對理性自我運動的一個必經歷程,是絕對理性外化自身、實現自身的必要環節。然而,市民社會的內在矛盾表明自我意識的現代階段并不是絕對理性的完美呈現,絕對理性終究會揚棄該外殼去尋找更加適合自己的載體。黑格爾對現代性之內在分裂的深刻揭示以及對彌合分裂的種種嘗試使他成為現代性哲學話語的集大成者,以至于即使是后現代的思想大家們“仍然停留在由黑格爾所闡明的現代性的自我理解的前提之中”。5與黑格爾以時代精神的變遷劃分時代不同,馬克思依據生產方式的變化,把16世紀以來的社會稱為“現代社會”,其基本表征為“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6馬克思所提出的“現代社會”概念是在與傳統社會相對的意義上使用的,意在強調資本主義所帶來的深刻社會變革,強調歷史發展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馬克思說,黑格爾的哲學以“最抽象”的形式表達了人類“最現實”的生存狀態,這就是人們正在經受“抽象”的統治——“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的生存狀態。7在馬克思看來,黑格爾哲學從絕對觀念出發,經過觀念的外化、異化,并揚棄外化和異化回歸絕對精神,其實是資本增值運動在意識形態上的抽象反映。因此,黑格爾“只是為那種歷史的運動找到抽象的、邏輯的、思辨的表達”。8在這種表達中,以資本形式存在的私有財產是歷史運動的前提,人只是作為勞動力被看成私有財產或資本的異化,從而被揚棄;相應地,異化的揚棄沒有被看作對人的本質力量的重新占有,而是被看作私有財產對自己的異在形式的占有即增值。在馬克思那里,資本主義是現代性的一種“面相”。資本對于現代社會具有奠基性意義:“只有當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的占有者在市場上找到出賣自己勞動力的自由工人的時候,資本才產生;而單是這一歷史條件就包含著一部世界史。因此,資本一出現,就標志著社會生產過程的一個新時代。”9“資本來到世間”開啟了現代社會世界歷史的歷程。相對于前現代而言,現代性無疑具有極大的進步意義,但是,現代性理念中也蘊含著內在矛盾,這種矛盾最終走向了啟蒙精神的反面,沒能實現當初所承諾的人的自由和解放。馬克思從經濟哲學的路徑出發,展開了以資本批判為核心的現代性批判邏輯。二、現代性的內在沖突—抽象理性與抽象存在(資本):現代性的診斷黑格爾是第一個真正觸及現代性病癥的人,他繼承了啟蒙的批判精神,反思新時代的時代精神,并揭示出現代社會的歷史局限性。在其精神現象學發生軌跡中,世界歷史步入現代的過程被歸屬到絕對理性的“反思”階段,現代本身就是一個不斷變化、面向未來的過渡階段,它自形成之初就包含著雙重使命——既不斷確證自己,又不斷反思自己、否定自己,其主要特征就表現為過渡、危機和意識分裂,這種過渡性質注定了現代必然要被未來揚棄。現代作為理性的時代,還只是形式理性階段,它遵循的是主客體二元對立的對象化邏輯,把外在于主體的其他一切(包括自然和他人)視為客體加以控制,這種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只能導致社會共同體的分裂和瓦解。現代性的危機、困境就根源于此。市民社會的出現以家庭的分解為前提,在家庭倫理中原有的自然同一性遭到破壞,人與人之間以愛為紐帶的聯系被利益關系所取代。“這是各個成員作為獨立的單個人的聯合,因而也就是在形式普遍性中的聯合,這種聯合是通過成員的需要,通過保障人身和財產的法律制度,和通過維護他們特殊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外部秩序而建立起來的”。10市民社會中的普遍性與其形式化特征的矛盾正是現代性矛盾之所在。因此,黑格爾從市民社會出發開始了對現代性的批判。從絕對理念的發展來看,市民社會僅是“倫理性實體”發展階段中的“分裂或現象”。11黑格爾發現,“在市民社會中,每個人都以自身為目的,其他一切在他看來都是虛無。但是如果他不同別人發生關系,他就不能達到他的全部目的,因此,其他人便成為特殊的人達到目的的手段”。12市民社會中,外部的客觀世界對于人類而言完全是一個異化了的陌生世界,個人如同一個個獨立的原子分散于社會之中,彼此之間相互疏遠、孤立。這是一個分裂的社會,這種分裂一方面表現為人類主體意識與客觀世界(市民社會)的分裂,另一方面還表現為人類主體意識的自我分裂。現代性的內在沖突即表現為市民社會中的種種危險和不安。在市民社會中,“事物說不上是優越的,我才是優越的,才是規律和事物的主宰者,我們可以玩弄它們,如同我玩弄我的偏好一樣,而且在這種諷刺的意識中,我使最高的東西毀滅,而沾沾自喜。這種形態的主觀性不僅使權利、義務和法的一切倫理的內容變成虛無——它就是惡,甚至是徹頭徹尾的普遍的惡,——而且還加上它的形式是一種主觀的虛無性,它知道自己是缺乏一切內容的虛無,并在這種知識中知道自己是絕對者”。13人成為世界的主宰者,但是與此同時,人本身卻是無內容的虛無,現代性批判就是要揚棄人的這種抽象性與空洞性。處于市民社會中的個人看似在追求自己的目的和利益,最終的結果卻是形成了一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社會關系,個人仍然要受這種社會關系的普遍力量的支配,這就是黑格爾所謂的“理性的狡計”。14市民社會是絕對理性沉淪于世俗世界中的外在表現,由于是絕對理性的自發顯現,因而是虛假的,它也就無法擺脫被揚棄的命運,其中以利益為基礎的抽象聯系最終會在理性國家中被揚棄,只有理性國家才是家庭和市民社會的統一。黑格爾對現代性的批判實質上是一種理性批判,這種被批判的理性是抽象理性,是康德意義上的“知性”。在他看來,知性的反思是一種抽象的、外在的反思,這種反思只會導致分裂的后果。這只是絕對理性自我展現過程要被揚棄的一個環節。現代性的反思與自我意識密切相關,在“實體即主體”的原則之下,自我意識的發展必然要超越自身的對抗,而自我意識也只有通過這種分裂才能實現最終和解,才能進入更高階段——理性階段。黑格爾就這樣借助中介的力量把外在世界轉化為本我世界,以克服現代性的分裂。黑格爾對現代性的診斷——“普遍理性”的失落所反映的“倫理總體性”的喪失,實質上是資本主義社會內在矛盾的理論表征。馬克思反對用思想觀念來解決實踐層面的問題,“每一歷史時代主要的經濟生產方式與交換方式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所賴以確立的基礎,并且只有從這一基礎出發,這一歷史才能得到說明”。15馬克思的現代性診斷以現實社會的具體經濟活動為出發點,把黑格爾對“抽象理性”的批判轉換為對“抽象存在”(資本)的批判,把對一切現實的“不合理”的批判轉換為對“不合理”的一切現實的批判,是“生活決定意識”16這一歷史唯物主義基本原理的具體應用。在《資本論》中,馬克思以對商品這個現代社會最普遍的存在物的分析為起點,開始了他對現代性的具體診斷。他借助于分析商品的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的矛盾,揭示出資本主義社會的內在矛盾根源于資本與勞動的矛盾。資本構成了現代社會的基礎和動力,是各種現代性現象的核心和靈魂,是統治和支配資本主義社會的抽象存在。因此,資本批判構成了馬克思現代性批判的展開方式。資本運動破壞了一切封建的、宗法的、田園詩般的關系,創造了一種普遍物化的抽象世界,“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系了”。17這時,人的社會關系就不再具有屬人的性質,“在交換價值上,人的社會關系轉化為物的社會關系”。18由于交換價值成為目的,所以不管人的活動采取怎樣的個人表現形式,也不管這種活動的產品具有怎樣的特性,活動和這種活動的產品都必須轉化為交換價值。毫不相干的個人之間的全面依賴,構成他們的社會聯系。只有通過交換,每個個人的活動或產品對他來說才成為活動或產品;每個個人行使支配別人的活動或支配社會財富的權力,就在于他是交換價值或貨幣的所有者。“他在衣袋里裝著自己的社會權力和自己同社會的聯系”,19人們信賴的是物(貨幣)而不是人本身,人的個性和尊嚴喪失在現代經濟的抽象統治中。同時,馬克思從現實的經濟事實出發,還發現了大量與啟蒙承諾相悖的人性危機,即資本主義物化世界對于人性的殘酷壓抑與控制。在資本的運動邏輯中,作為資本的主體本質的勞動不是屬人意義上的勞動,而是一種異化勞動。在他看來,勞動本應是人的本性和第一需要,是人的“自由的生命表現”,是“生活的樂趣”,20但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卻變成一種“外在的勞動,人在其中使自己外化的勞動,是一種自我犧牲、自我折磨的勞動”。21工人在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人在勞動中不是感到自由而是感到不自由。“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產品的力量和數量越大,他就越貧窮”,22物的世界的增值與人的世界的貶值成為資本主義社會本末倒置的最為典型的現象,商品拜物教、貨幣拜物教、資本拜物教成為現代性主流意識形態,“在現代,物的關系對個人的統治,偶然性對個性的壓抑,已具有最尖銳最普遍的形式”。23在馬克思看來,人受抽象統治,實質上就是抽象了的現代生產關系對人的統治,尤其是資本關系對人的奴役。資本關系就是現代社會體系的軸心,通過這一軸心,就可以“把現代社會關系的全部領域看得明白而且一覽無遺,就像一個觀察者站在最高的山巔觀賞下面的山景那樣”。24在這種人與物的關系的顛倒的背后,實質上隱含著資本主義制度的內在矛盾與致命缺陷。三、異化的揚棄—理性和解與揚棄異化:現代性的救贖面對如此充滿矛盾和分裂的現代社會,黑格爾和馬克思各自提出了旨在擺脫現代性困境的救贖方案。黑格爾通過對啟蒙時代的診斷,提出要在揚棄康德知性的基礎上,重建一個真正的、絕對的同一化力量——絕對理性,試圖利用理性的和解力量恢復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統一。在黑格爾看來,“理性是世界的靈魂,寓于世界之中,是世界的內在東西,是世界最固有、最深邃的本性,是世界的普遍東西”。25唯有絕對理性才能重構自我意識自身以及整個社會的統一和解狀態,彌合諸如人與自然、個人與社會、感性與理性、主體與客體、自由與必然等等的分裂。“這是黑格爾所特有的思維方式,它用主體哲學的手段來克服以主體為中心的理性。依靠這一點,晚期黑格爾只需根據現代性自身內部的主體性原則,就足以對現代性進行檢測,而不必訴諸其他”。26絕對理性之所以擁有和解力量,根源于絕對理性自身所擁有的自我創造、自我超越的能動性,它可以超越主客體的對立,可以實現思維與存在的統一,它不僅僅是主體的自我意識,更是世界的本質,康德哲學中的主體與實體的矛盾終于被絕對理性化解。這種化解反映到絕對理性的運行邏輯中就表現為:絕對理性終于揚棄了市民社會的分離階段而進入自覺的自由王國。這一自由王國的實現不能靠人類個體的力量,而只能靠理性國家,這是因為,“自由自在的國家就是倫理性的整體,是自由的現實化;而自由之成為現實乃是理性的絕對目的。國家是地上的精神,這種精神在世界上有意識地在使自身成為實在,至于在自然界中,精神只是作為它的別物,作為蟄伏精神而獲得實現”。27理性國家是整個人民利益的代表,只有理性國家才能最終消除市民社會中的分裂和不平等,消除經濟的盲目性,自覺實現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自身的和諧統一。馬克思深刻揭露了黑格爾現代性反思中的抽象本質。在他看來,黑格爾從市民社會出發批判現代性,以理性國家作為擺脫抽象理性與人的空虛性、揚棄市民社會中主客體之間、內容與形式之間的二元分離,使他對市民社會的批判演變成一種理論批判,未能走出市民社會,只是在國家這種絕對形式中重新肯定了市民社會。這種批判只不過是對現代性觀念論層面上的“副本”批判,根本未能觸及現代性的“原本”即現實歷史根基,這只是一種無根的批判,最終演變成一種“無批判的實證主義”和“非批判的唯心主義”。28理性和解只是一種頭腦內部的和解,是完全脫離了現實生活實踐的純粹的心理狀態,最終只會導致批判維度的喪失。馬克思強調,現代性危機的解決不能僅僅停留于單純的意識形態批判層面,只有深入到社會歷史的具體現實之中,才能找到消滅異化、實現人類解放的有效路徑。沿著馬克思現代性批判的發生邏輯,既然異化現象是現代性矛盾的主要表征,那么,擺脫現代性困境的出路當然就是異化的揚棄。馬克思認為,異化可以而且勢必被揚棄,同時,“自我異化的揚棄同自我異化走的是一條道路”。29正如社會的異化是一個現實的歷史過程一樣,揚棄異化的過程同樣也是一個現實的歷史運動過程。異化勞動是私有財產的直接原因,私有財產是異化勞動得以強化的基礎。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說:“私有財產的積極的揚棄,作為對人的生命的占有,是一切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從而是人從宗教、家庭、國家等等向自己的人的即社會的存在的復歸。”30這就要求我們必須高舉“消滅私有制”的旗幟,支持一切反對現存的社會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運動,用現實的社會革命運動完成消滅分工、消滅私有制、消滅異化的歷史使命。四、辯證邏輯:實現現代性自我確證,實現人類從現實實際去對抗的“共產主義”在黑格爾歷史哲學的邏輯演繹中,國家是絕對理念發展的最高階段,是絕對理念的現實化,人類的自我意識達至登峰造極的高度,世界歷史完成于理性自由國家的建立。作為絕對理性自我確證的現代性只能是一個封閉的體系,最終只能走向終結,歷史在黑格爾那里到達盡頭,就像他在《歷史哲學》中所描述的那樣,“精神的自由”在日耳曼世界實現自身。31這也就意味著,黑格爾為歷史發展設定了一個邏輯終點,認為在歷史終結之時,現代社會的分裂會借助理性國家對自由的最終實現而得到解決。不斷進步的歷史發展到資本主義社會就達頂峰,歷史目的已經完全實現,歷史終結了。黑格爾的現代性反思雖然實現了理性的普遍和解,滿足了現代性自我確證的要求,但卻剝奪了現代性自我批判、自我更新的能力,弱化了哲學的現實批判功能,最終導致哲學在現實領域的退縮:“哲學無法指導世界的應然狀態;哲學的概念只是反映了世界的現實性。哲學不再批判性地針對現實性,而是針對搖擺于主體意識和客觀理性之間的模糊抽象性。”32黑格爾的現代性理論在貫徹了啟蒙辯證法之后,推動整個時代的批判動力也消耗殆盡。其現代性終于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理性的過度膨脹也使理性自身喪失了繼續發展的空間和動力,最終淪為僵死的東西,辯證法也被淹沒于他的形而上學框架之內。黑格爾哲學并沒能完成現代性的自我確證,而要想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從思辨形而上學的束縛中解放出來,雙腳重新站立于現實世界的大地上,這才能找到可以幫助現代性解決分離、實現統一的力量。馬克思指出,黑格爾之所以會陷入歷史終結論,主要原因在于他沒能徹底貫徹辯證法。“辯證法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33歷史辯證法的革命本質決定了現代資本主義存在的歷史合理性與歷史暫時性。實際上,馬克思對資產階級在歷史上所起的革命作用的肯定比任何一個現代主義者都要充分。但是,他沒有因此成為現實資本主義社會的衛道士,他通過經濟學研究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即生產的社會性和資本主義私人占有形式之間的矛盾,而當“生產資料的集中和勞動的社會化,達到了同它們的資本主義外殼不能相容的地步,這個外殼就要炸毀了。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喪鐘就要響了”。34馬克思批判資本邏輯,要求在現實層面改變這個物化世界的顛倒狀況,并提出了共產主義的理想目標。資本主義不僅不是歷史的終結,相反,它僅是屬于為達到真正的人類史的一個“史前”階段,真正的人類史發端于共產主義。“這種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等于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等于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與人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