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歌分類研究的回顧與反思

中國民歌的分類長期以來一直是中國民族音樂學術界的一個重要課題。盡管從周代《詩經》中關于“風”“雅”“頌”的劃分以及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在南方民歌中“西曲”與“吳歌”的劃分已經具有了民歌分類的基本雛形,但是真正從民族音樂學學術研究的視野與方法上對于中國民歌的學術化分類只是半個多世紀以來的事,也就是新中國成立前后約60、70年的事。應該看到,隨著中國民族音樂學的學科建設與發展,我國在民歌研究包括民歌的分類研究方面,已經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和進步,諸多觀點趨于達成共識,本文所陳述或梳理的關于多種視角的中國民歌分類問題,即是這一狀況的代表性反映。通過進行民歌劃分我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在我國各族人民生生不息、綿延發展的歷史進程中,創作出了大量的乃至浩如煙海的民間歌曲,對于這樣一筆豐厚的民族音樂文化遺產,近現代民族音樂學家們所采用的分類方法大致如下:第一種劃分,即按民歌所屬的民族進行劃分:其中包括漢族民歌、藏族民歌、維吾爾族民歌、蒙古族民歌、回族民歌、苗族民歌、壯族民歌、朝鮮族民歌、土家族民歌、高山族民歌等。一般說來,我國有多少個民族,就有多少種民族的民歌。第二種劃分,即按民歌產生的地區進行劃分:這一劃分通常表現為三個層次:(1)按傳統省區進行民歌劃分,如:江蘇民歌、河北民歌、云南民歌、廣西民歌、湖北民歌、湖南民歌、廣東民歌、貴州民歌、甘肅民歌、青海民歌、四川民歌、山西民歌、福建民歌、安徽民歌、臺灣民歌等;(2)按傳統省區的某一方位進行民歌劃分,如:陜北民歌、閩南民歌、鄂東民歌、豫北民歌、贛南民歌、南疆民歌等;(3)按傳統市、縣政區進行民歌劃分,如:嘉興民歌、無錫民歌、潛江民歌、巴東民歌、襄陽民歌等。第三種劃分,即按民歌產生的年代進行劃分:如漢代民歌、唐代民歌、明清民歌、傳統民歌、革命歷史民歌、新民歌等。第四種劃分,即按民歌的題材(亦即歌詞內容)進行劃分:其中包括勞動歌、時政歌、生活歌、愛情歌、敘事歌等。(或“勞動生活類”民歌、“生活類”民歌、“愛情類”民歌、“世情風物類”民歌、“傳說故事類”民歌、“新詞”民歌、“雜類”民歌等)。第五種劃分,即按民歌的體裁(亦即音樂形態)進行劃分:其中主要包括號子、山歌、小調、長歌(風俗性和史詩體的)及多聲部歌曲四類。需要說明的是,在這一類民歌劃分中,由于國內民歌研究者們對“體裁”的理解或觀點不一,因此出現了分類結果無法統一的局面,除“四類說”之外的其它具有代表性分類方法另有“七類說”,即:號子、山歌、田歌、小調、燈歌、兒歌、風俗歌;“十一類說”,即:號子、山歌、小調、田歌、燈歌、敘事歌、秧歌、寺廟經歌、漁歌、兒歌、叫賣歌。第六種劃分,即按民歌的色彩區進行劃分。此類劃分主要是依據種族、地理、文化背景、風格等因素,將漢族民歌分為若干個不同的色彩區域,其中主要包括三種民歌色彩區域的劃分,一種是將全國分為“九個色彩區”,即:(1)中原區———魯豫、冀中、冀南、皖北;(2)東北區———東北三省、冀東、冀東北;(3)江淮區———蘇北、皖中、皖東;(4)江南區———浙、蘇南、皖南;(5)東南區———粵閩臺、贛南;(6)西南區———桂云貴;(7)川鄂區———川、陜南、鄂大部地區;(8)中南區———湘贛、鄂部分地區;(9)西北區———陜西、內蒙西部、甘青寧大部地區。第二種是分為“八個色彩區”,即:江南區;閩粵臺區;湘鄂區;西南區;西北區;東北區;華北區;江淮區。第三種是分為“十一個色彩區”,即:西北區;東北區;江漢區;湘區;西南區;客家民歌特區;江淮區;江浙區;閩臺區;粵區和贛區。除此之外,還有根據語言對民歌的制約作用,以及同語系、同語族民族之間的密切關系來對民歌進行分類,見我國各民族語言譜系分類表。七種民歌分類,是我國迄今為止最主要或最重要的民歌劃分,其間有的已成定論,如第一、第二、第三種劃分;有的還存在若干認識上的分歧,如第四、第五種劃分;而有的還在努力研究與探索之中,如第六、第七種劃分。文化心理與民歌分類由上所述不難看出,中國民歌若干分類方法所體現的實際上是一種具體把握民族音樂文化的價值觀和方法論,亦即一種藝術哲學或藝術思辨。此中所表現出的在看待同一對象(中國民歌)時的若干差異,正是我們理性認識、分析、探討民歌的客觀存在,深入研究民歌的產生、發展、流變、創新及其客觀規律所十分重要和必須認真面對的。根據以上對中國民歌七種分類方法的大致梳理,筆者認為:第一、第二種劃分和以語系、語族、語支、方言區為特征的民歌劃分,主要采用了人類學、語言學以及民族音樂學的研究方法,突出或強調了基于共同的語言、共同的地域、共同的生活方式、共同的文化習俗和文化心理為基礎的民族性音樂文化特征,是一種比較宏觀的和具有概括性的民歌分類方法。第三種劃分則主要采用了音樂史學的研究方法,即從歷史觀點出發研究音樂及其相關現象,從而突出或強調了不同歷史時期或歷史階段中國民歌的不同特點與風格。這一劃分也是一種比較宏觀的和具有概括性的民歌分類方法。第四種劃分主要采用了民族音樂學、民俗學和音樂社會學的視角,按照民歌的社會文化功能,突出或強調了民歌賴以存在的、與勞動人民生活密切相連的社會性音樂文化特征。人們常說:“民歌是社會生活的一面鏡子”,而這些勞動歌、時政歌、生活歌、愛情歌、敘事歌等等,無一不是勞動人民真實生活的真實寫照,反映出了勞動人民各式各樣的情感與訴求,表現出了音樂與勞動人民生活之間各式各樣的關系與聯系。第五、第六種劃分更多采用了音樂分析學和比較音樂學的研究方法,按照民歌的整體音樂構成及風格構成,如:音階、調式、旋法、節奏、結構、織體、方言、潤腔、色彩、韻味、情感等特點,突出或強調了民歌在體裁、樣式、風格與色彩等諸方面的音樂性、地域性文化特征。應該看到,此類劃分不僅是目前我國最具有學術價值的民歌劃分,同時也是運用最廣泛或最具有權威意義的民歌劃分。需要說明的是,盡管目前學術界在這兩類劃分中還存有較多分歧,比如“四類說”、“七類說”、“十一類說”,以及“九個色彩區”、“八個色彩區”、“十一個色彩區”等等,但是總的說來,按照這一視角與方法對中國民歌進行的學術化分類,已經是無可非議的了。總而言之,任何視角、方法所進行的中國民歌分類,大都只能企及民歌藝術在某一方面或者是主要方面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