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文化下的重構與傳播

一引言自晚清以來，我們一直致力于構建以共同體為基礎的社會。但問題是，這種以共同體為形態的社會，真的能實現幸福嗎？隨著中國經濟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對社會的認同卻未完全同步提升。那是什么原因導致這一問題呢？其主要原因在于功利化是共同體的本質屬性。對于這一問題，盧梭有一番精彩的表述：“他們所做的并不是一項割讓而是一項有利的交易，也就是以一種更美好的、更穩定的生活方式，代替了不可靠的、不安定的生活方式，以自由代替了天然的獨立，以自身的安全代替了自己侵害別人的權利，以一種由社會的結合保障其不可戰勝的權利，代替了自己有可能被別人所制服的強力。”[1]所以，共同體式的社會是功利化的社會。而在功利化的社會里，人們只有理性的計算，而沒有真實的情感表達。這一原因的現實表現是人們缺少愛，社會缺少愛。這種愛不僅指的是對社會公共事務的關注，更重要的是對國家的認同。也就是說，人們相互之間缺少了共同的愛的紐帶。二功利化的慈善在傳統社會中，慈善事業曾經發揮構建共同的愛的紐帶的功能。慈善事業是共同文化與精神的一項重要的標志性成果。它彌合了社會上不同階層人群之間的情感裂痕，維系著社會共同的愛的紐帶，是確保社會結構穩定、維護社會和諧的重要工具。但凡社會出現問題，政府總要開倉濟民，民間的富人們也會捐資、捐糧。人們在這么做的時候，并未曾想求得名利，而多是一種自然情感的表達，也即儒家強調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是，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的不斷發展，慈善事業卻出現了明顯的功利化的取向。最近剛生效的《慈善法》第三條規定：“本法所稱慈善活動，是指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組織以捐贈財產或者提供服務等方式，自愿開展的下列公益活動。”其中所稱的“公益活動”，即指“公共利益活動”。令人遺憾的是，如果一個慈善活動，是以“利益”為導向的，那這種慈善活動就只能是以理性計算為基礎的，是缺少“愛”的。同樣令人遺憾的是，在慈善事業中，我們對慈善文化的關注依舊闕如。近年來，雖然中國的慈善事業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對慈善文化的梳理、推廣等工作，卻依舊處于起步階段。目前，中國尚無系統化的慈善文化的研究成果，也沒有系統化的推廣項目。功利化的慈善事業是沒有靈魂的，其只能調動人們理性的利益計算，卻不能培育不同人群之間的愛的紐帶；只能進一步加劇社會不同群體之間的割裂，卻不能重構各群體對共同的中心的認同。對于這一問題，寶安區慈善會的張洪華會長有清晰而又深刻的認識。他提出：“捐款捐物的慈善事業不走心，沒有感情的著力點。”[2]張會長認為，中國既有的慈善事業過度注重資金的募集，卻不注重對慈善文化的建設，也就缺失了對人們感情的培養。由此，慈善事業便失去了彌合社會情感裂痕、重構共同文化與精神之重要功能。那要如何解決這一問題呢？從2013年4月開始，寶安區慈善會就著手梳理總結慈善文化，并發起了一項名為“慈善文化進校園”的慈善項目。經過兩年多的運行，目前，該項目已經覆蓋到了16所小學，近2萬名小學生。其中，公立小學14所，民辦小學2所。在該項目的影響下，這些小學的學生及其家長出現了較為明顯的變化。其中，最為明顯的變化有兩項：家庭關系更為融洽，社會事務的參與程度明顯提高。那么，寶安區慈善會所認同的慈善文化是什么呢？他們又是如何推進慈善文化的傳播的呢？三慈善文化什么是寶安區慈善會認同的慈善文化呢？其包括兩塊內容：傳統文化與現代實踐。其中，傳統文化是對中國傳統的尊老愛幼、樂善好施文化的總結與提煉，現代實踐是對現代中西方慈善行為的歸納與升華。比如，在慈善會編制的《我和慈善一起成長》讀本中，就重點介紹了這兩個方面的內容。那為什么要提出這兩個方面的內容呢？這是因為慈善會認為，中國現代的慈善文化不等同于傳統國學，也并非全然是現代西學的內容。討論中國現代的慈善文化，既不能割裂中國的文化傳統，包括父慈子孝、推己及人，也不能抹殺現代慈善實踐在慈善事業中所發揮的巨大作用。所以，慈善會提出，所謂慈善文化，是基于中國現實生活的需求，立足于傳統文化，融合現代慈善實踐的產物。這種慈善文化是立足于人們的自然情感的，即人們對長輩的愛，同時又加入了對共同體的福利訴求，即所謂的公共利益導向。只有這樣的文化，才是符合中國現代社會特點的文化，也才能起到重塑愛的紐帶的作用。但問題是，寶安區慈善會提出的慈善文化同時包含了中國傳統文化和慈善實踐，又有現代西方慈善實踐的內容，兩者之間能夠和諧共存嗎？眾所周知，中西方文化差異較大，中國傳統文化講求“自我主義”，也即以自我為中心，推己及人；西方文化講求“個人主義”，也即個人的自主自立，以及對公共利益的公民責任。兩種文化本質不同，能否和諧共存呢？對于這一問題，寶安區慈善會提出的《推進“慈善文化進校園”工程工作方案》給出了一個基本思路：“推動青少年道德教育，促進青少年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和道德觀，營造學校、社會、家庭三位一體的慈善文化氛圍。”也就是說，寶安區慈善會希望營造的是“學校、社會、家庭三位一體的慈善文化氛圍”。而要實現這一三位一體的慈善文化氛圍，必須要實現個人對學校、家庭的自然情感與個人對社會的公民責任的和諧共處。這就是說，在寶安區慈善會的規劃中，其是希望同時推進兩者的實現的。那么，問題是它是如何實現這一點的呢？要解決這一問題，我們必須重新回頭來梳理寶安區慈善會的整體思路。筆者認為，這一思路包括三個方面。第一，小“家”之愛。在這一整體思路中，寶安區慈善會想要做的第一項事是，從學校教育入手，以“小手拉大手”的方式，反向推動家長，重建每一個小家庭中的愛的紐帶。它希望從孩子入手，讓孩子對家長表達自己的感恩之愛，并催生出家長對孩子更濃郁的自然情感，從而成功培育出小家庭中的愛的紐帶。所以，在這一層面上，小“家”之愛集中表現在父母對孩子的“慈”，以及孩子對父母的“孝”之上。對此，寶安區慈善會秘書長劉國玲明確表示：“我們之所以要講孝道，是因為只有愛父母的人，才會去愛人。”這是人的自然情感的一種表達，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第二，大“家”之愛。寶安區慈善會深刻認識到中國傳統社會中“愛有差等”以及“推己及人”的理念。他們認為，要想重建社會的愛的紐帶，必須以個人為支點，逐步推動人們對熟人或陌生人的愛。寶安區慈善會認為，愛是可以傳遞的。根據中國傳統文化中“推己及人”的傳統，中國民眾可以將這種愛傳遞給家庭以外的人。這具體表現為人們走出家庭，幫助身邊的有困難的熟人或陌生人。這些人既有社區里的鄰里，也有福利院的殘疾孤兒，還有車站中拎著大包小包、急著回家過節的路人。這也就是所謂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即對大“家”的愛。在實踐中，通過重建家庭愛的紐帶，越來越多的孩子在家長的帶領下，走出家庭，融入社區與社會，向熟人或陌生人伸出援手。這充分證明寶安區慈善會的這一思路是正確的。第三，公民責任。寶安區慈善會認為，愛的傳遞并不應止步于對人的愛。相反，寶安區慈善會認為，還應往里加入一項新元素，即對社會共同體的愛。在這種愛之中，既有對大“家”的愛，也混合了現代公民對社會共同體的責任意識。比如，在實踐中，坪洲小學教育孩子們要節約用水，愛護環境。在這其中，既有作為一個大“家”的成員對共同的家的愛，也有共同體成員對社會公共利益的關注與責任。兩者顯然是和諧共存的。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里所提及的共同體成員對公共利益的關注與責任表達，是統一在對“家”的愛之上的，而非獨立存在的。這是對“家”的愛的一種泛化，而非一個獨立的愛的源泉。綜上所述，在寶安區慈善會的思路中，我們發現：首先，它是以中國人傳統的“愛”作為慈善文化的根基的。這種愛是對小“家”的愛，集中表現為對父母的血緣情感。其次，在這一根基上長出了兩個果實：①泛化為推己及人的互幫互助，表達了一種對大“家”的情感；②進一步泛化為對共同體的責任心，是對社會公益的關注與參與，表達的既是對大“家”的愛，也是現代公民的責任意識。所以，在寶安區慈善會的思路里，我們看到了家的情感與公民意識的有機結合。這種結合，解決了慈善事業僅注重“公共利益”而導致的過度功利化的問題。其在“公共利益”之上增加了情感的元素，也即對家的情感。這起到了彌合社會情感裂痕、重構社會愛的紐帶的作用。四項目設計在提煉出慈善文化之后，又該如何在寶安區推行慈善文化教育呢？寶安區慈善會的做法是在小學里開展慈善文化教育活動。之所以選擇在小學里開展這一教育，原因有兩個：其一，小學本身就開設有德育教育課程，在這些課程中加入慈善文化的內容是相對自然的，阻力較小；其二，重構共同文化與精神需要從孩子抓起。有了這一想法之后，2013年5月，寶安區慈善會就與坪洲小學取得了聯系，開展了初步調研活動。通過與坪洲小學校長及教師代表的接觸，寶安區慈善會敏銳地發現，自身雖然在慈善方面具備相當的專業性，對慈善文化的認識也更為深刻，對教育規律卻并不了解，對孩子們的心理也不夠熟悉。所以，慈善會認為，僅憑自己的能力是難以推進慈善文化的。而且，也很難直接介入小學之中去推進慈善文化。慈善會必須與學校達成一個這樣的分工，即由寶安區慈善會負責提供專業的慈善文化教育內容，而由學校開展專業的慈善文化教育活動。這就是說，寶安區慈善會的慈善文化進校園活動，雖然是由寶安區慈善會發起的，但具體方案的制訂、實施、評估、考核都是由學校獨立負責完成的。由此，各學校便能充分結合自身特點，有的放矢地開展相關教育活動。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發揮出該項目的最大效果。當然，也正是因為寶安區慈善會所開展的慈善文化進校園活動并沒有固定的活動模式，就出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即每一所小學都有各自的有特色的做法。比如，坪洲小學提出了“日行七善，天天向善”的教育體系，而翻身實驗學校則結合感恩節開展了為期兩年的系列活動。在與坪洲小學接觸完之后，寶安區慈善會又與區教育局取得了聯系，聽取了教育局德育辦公室相關負責人的意見。在此基礎上，寶安區慈善會搜集了大量資料，了解國內其他機構在這個方面的經驗與教訓。比如，經過研究發現，中華慈善總會曾經編寫過一個慈善讀本。該讀本確實宣傳了慈善文化的相關內容，但其主要內容是關于慈善活動開展的，缺乏思想性。同時，寶安區慈善會還系統學習了政府的相關政策法規。最后，慈善會提出了一套可行的實施方案，即《推進“慈善文化進校園”工程工作方案》。同時，寶安區慈善會立即著手編制了一本名為《我和慈善一起成長》的讀本。該讀本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內容：其一，關于立身處世的道理，特別是對待父母師長的感恩之心；其二，關于助人為樂的道理，也即熱心幫助身邊熟人、陌生人的責任之心。之所以要在該讀本中重點編寫這兩個方面的內容，主要是因為上述寶安區慈善會對慈善文化的界定——傳統文化與現代實踐相結合。但在解釋這兩個方面的內容時，寶安區慈善會并不局限于古代中國，或現代西方。相反，其在里面加入了多個方面的內容。比如，其中有關于前聯合國秘書長安南的故事，或者關于免費午餐發起人鄧飛的事跡，或者孟子、劉備、康熙的名言警句。由于這一讀本面向的主要群體是小學生，所以寶安區慈善會在編寫這一讀本時，在其中插入大量的故事和漫畫。同時，讀本的用語也相對低齡化，對故事含義的解釋也盡可能做到深入淺出。這一慈善讀本是由寶安區慈善會自行編寫的，并交由出版社編輯、印刷，發放給每一個小學生。在編寫完慈善讀本，制作完成實施方案之后，寶安區慈善會開展了第一次試點活動，所選定的小學也就是第一次聯系的坪洲小學。該次試點活動持續了約半年的時間。經過對這一試點的總結、調整，寶安區慈善會又拿出了一個新的實施方案。在這一基礎上，寶安區慈善會再次與區教育局取得聯系，邀請其從全區100多所小學中篩選出7所，再次開展試點工作。之所以要通過區教育局篩選小學，寶安區慈善會有兩個方面的考慮：其一，慈善文化教育關涉文化價值的倡導工作，十分重要。而邀請區教育局作為政府代表參與其中，為該項目提供了政府支持，標志著該項目具有正當性。這有利于該項目的開展實施。其二，教育局作為教育主管部門，對各小學的情況十分了解。這有助于該項目的順利開展。區教育局在接到寶安區慈善會的邀請后，認為慈善文化教育與學校的德育工作相吻合。同時，區教育局德育辦公室還十分認同寶安區慈善會關于慈善文化的界定。所以，區教育局十分積極地從各街道篩選出了一批小學。在篩選這些學校時，寶安區慈善會要求注重這些小學的區域性、代表性，同時關注各學校的特色。最后，寶安區慈善會從這批小學中挑選了6所公立小學、1所民辦小學作為首批試點單位。此后，由于該項目效果突出，2015年寶安區慈善會進一步擴大規模，聯系區教育局，新增了8所小學。其中，公立小學7所、民辦小學1所。五項目管理在選定試點小學后，在寶安區慈善會層面，其開展了一系列管理工作。這些工作具體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設計架構。誠如以上所述，在該項目實施過程中，寶安區慈善會只提供內容，不直接干預教育活動。但是，這并不代表寶安區慈善會全部參與項目的管理工作。相反，寶安區慈善會設計了一個相對合理的管理架構。在這一架構中，寶安區慈善會負責兩項工作：提供慈善文化教育內容，開展大規模的宣傳報道。首先，提供慈善文化教育內容，不僅指的是編寫上述慈善讀本，還包括設計“慈善娃”形象。為了符合現代孩子的特點，取得孩子的認可，寶安區慈善會與企業家合作，邀請日本專業動畫人設計了一對“慈善娃”的形象，取名為“寶寶”與“安安”。這兩個“慈善娃”一個是男娃，一個是女娃，正好對應不同性別的小學生。在后期的活動中，寶安區慈善會將這兩個“慈善娃”的形象運用于其中，提出了“日行一善，天天向善，人人爭當慈善娃”的口號。其次，所謂宣傳報道，不僅有針對寶安區慈善會的相關報道，也有大量的針對小學、學生及其家長的報道。這種做法提升了學校及家長對該項目的認同度，營造了一個有利于該項目開展的外部環境。學校負責根據自身的特點，有針對性地開展慈善文化教育活動。各所小學基本都將慈善文化融入了德育工作之中。所以，對慈善文化教育活動，各所小學并沒有感覺這是增加了它們的負擔，反倒認為其為德育工作添加了新的內容，使原本“不接地氣”的教育內容變得更為生動了。所以，各小學紛紛反饋，在加入慈善文化教育的內容后，學生在德育教育內容方面的理解力得到了明顯的提升，接受德育教育的積極性也得到了大幅提高。第二，設定原則。為了有的放矢地推進慈善文化教育，寶安區慈善會設定了一系列管理原則。這些原則包括：教育提升原則、自愿參與原則、實踐體驗原則、體現特色原則。所謂教育提升原則，指的是通過教育引導，培養參與者感受愛、表達愛、提升愛的能力。這里提及的愛，指的是一種生活化的愛，并由此及彼，從小到大。這一原則的提出，改變了傳統德育過程中只講大愛、直接提大愛的做法。傳統德育教育的這種做法脫離了生活的根基，難以取得預想的效果。而寶安區慈善會的這一原則，從生活入手，注重感情與習慣的培養，彌補了傳統德育教育的不足。所謂自愿參與原則，指的是參與者自愿參與各項活動，活動開展形式多樣。愛的培養，是一個推動社會主體形成內心感情，并自愿表達內心感受的過程。這一過程并不能以強制為基礎，否則便不能形成真正的愛的情感。不過，在實踐中，考慮到小學生教育的特點，教育者也應做到統一學習和自愿參與相結合。也就是說，在學習基礎理念時，可以采用統一授課的方式，而在愛的表達過程中，則鼓勵自愿行動，形式多樣化。事實上，各所試點小學都是這么做的。比如，坪洲小學就采用了統一授課加自愿參與活動的方式。所謂實踐體驗原則，指的是以活動為基本的組織形式，根據參與者的興趣特點及心理情感，讓參與者不知不覺地受到教育與啟發。之所以設定這一原則，是因為僅采用授課的形式，會使參與者感到乏味。所以，必須開展多樣化的活動，以提升參與者的積極性。所謂體現特色原則，指的是讓慈善文化有計劃、有步驟地滲入學校的教學活動之中，在小學生心中播種善念，讓德育教育融入慈善文化、慈善文化提升德育教育。這就是說，由各學校結合自身特點，開展教育活動。第三，劃定內容。基于上述幾大原則，寶安區慈善會提出該項目的基本內容是四大融合：慈善文化與傳統文化相融合，慈善文化與主題活動相融合，慈善文化與家庭教育相融合，慈善文化與課外實踐活動相融合。值得注意的是，這幾項內容只是寶安區慈善會提出的基本框架。各小學在具體實施過程中都會根據自身情況做出調整。第四，籌集經費。雖然該項目是結合各小學的德育課程開展的，并沒有太多的活動經費支出，但寶安區慈善會依舊需要印制慈善讀本，以及投入人力資源。據了解，自該活動開展以來，在2年內，寶安區慈善會先后投入30余萬元。為了籌集這部分費用，寶安區慈善會先拿出來一部分辦公經費，然后向政府申請資金支持。寶安區宣傳部文明辦從文化基金中給予了約10萬元的資助。同時，寶安區慈善會還與當地的企業家取得了聯系，開展了客戶培養的工作。比如，在啟動儀式中，寶安區慈善會邀請了企業家到場致辭；在小學的慈善座談中，寶安區慈善會也邀請了慈善企業家講述他的慈善心路歷程；等等。這種用心的做法讓企業家認識到了慈善文化的重要意義，有企業家表示，愿意贊助寶安區慈善會下一步的慈善文化教育活動。第五，后期管理。在后期管理方面，雖然寶安區慈善會沒有建立評估與考核機制，卻開展了一系列走訪、交流、總結活動。（1）不定期走訪。寶安區慈善會每年不定期走訪各所合作的小學一次，了解其在德育方面的情況，提出意見建議。（2）總結座談會。每年年底，寶安區慈善會會召開一次總結座談會。召開總結座談會，一方面是為了總結該項目的經驗，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各試點小學相互之間交流經驗。比如，在2015年的總結座談會上，坪洲小學就分享了它近年來慈善文化教育方面的經驗，給了與會者很多啟發。大家在聽取坪洲小學的經驗之后，紛紛豐富了各自的方案。六教育實踐在清楚了寶安區慈善會的慈善文化進校園活動的大體情況后，我們不禁又要提出一個新的問題，即慈善文化教育在實踐中是如何開展的呢？它真的能起到作用嗎？為了更為清楚地了解各小學在慈善文化教育方面的實踐和效果，筆者走訪了坪洲小學和翻身小學。這兩所學校在開展慈善文化教育方面各有特色。（一）坪洲小學的慈善教育實踐坪洲小學是一所公立小學。這所小學在慈善文化教育方面，與國學緊密結合，兼顧公民教育，提出了一套獨特的理念，也即“日行七善，天天向善”。所謂七善，指的是顏善、言善、心善、眼善、身善、食善、物善。這“七善”都是生活化的小善行，所倡導的理念是從小事做起，全員參與學做人。而且，校方在設定這“七善”的內容時，特意選擇了值得做、有效果的內容。這“七善”基本分為四大方向。（1）個人修養。坪洲小學認為，慈善文化培養應從孩子們個人修養培育入手。所以，它提出了顏善、言善和身善。比如，在顏善方面，坪洲小學提出“平日勤洗澡換衣，衣著樸素、整潔、大方，頭發、臉面、脖頸清潔，手和指甲干凈，不留長指甲，指甲縫隙無污垢”等基本規范；而言善則包括“講文明話、普通話，對別人多說鼓勵的話、安慰的話、稱贊的話、謙讓的話、溫柔的話”等內容；身善指的是“有好的身體、好的行動、好的儀表體態”。（2）尊重長輩。坪洲小學結合傳統文化，倡導孩子們尊重長輩。所以，它提出了心善，也即“懂得稱呼長輩，懂得愛護弱小；每逢吃飯入座必須讓長輩先入座，主動為長輩添飯；到家必須先向家長報平安，每逢出門必須要告訴家里的長輩，并說再見；外出玩耍、辦事必須告知地點、時間和同伴，遲歸時必須及時告知原因”。這里值得一提的是，坪洲小學提出的上述內容是結合了小學生的行為習慣。現在孩子們外出，經常不給家長打招呼，也曾經出現過孩子深夜不回家而家長報警的情況。所以為了改變孩子們的習慣，坪洲小學提出了“外出玩耍、辦事必須告知地點、時間和同伴，遲歸時必須及時告知原因”的內容。（3）助人為樂。在上述內容的基礎上，坪洲小學進一步提出了助人為樂的內容。比如，所謂眼善，就是指“以善意友好的眼光去看別人；拾金不昧，扶老奶奶過馬路，在車上要讓座，見到別人有需要，能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等”。（4）公共意識。此外，結合公民教育的內容，坪洲小學還提出了一些基本的公民道德規范。這也就是所謂的食善和物善。其中，食善中提到了“不剩飯菜，不浪費水”；物善中提到了“保持家園校園環境整潔；取用物品歸還原處；愛護公物，不在課桌椅、墻壁等處亂涂亂畫”等內容。綜上所述，坪洲小學的這“七善”，恰恰印證了寶安區慈善會對慈善文化的基本界定，即傳統文化與現代實踐，也符合寶安區慈善會“學校、社會、家庭三位一體”的基本思路。在設定這一基本思路的基礎上，坪洲小學開展了一系列準備工作，包括：第一，動員教師。坪洲小學召開了一次教師動員大會。在會上，校長動員教師參與到這一教育工作中來。第二，發動家長。坪洲小學安排教師找家長面談，并召開多次座談會，宣傳發動家長，以獲得家長對這一活動的支持。第三，召開主題班會。為了動員孩子積極參與到這一項活動中來，坪洲小學召開了一系列主題班會。在班會上，各班的班主任介紹了相關的情況。在完成前期的準備工作之后，坪洲小學開展了四大方面的活動。第一，校級——宣傳交流。在學校層面，坪洲小學安排了一系列宣傳交流活動，包括：（1）每月一次的周會課，在班主任的帶領下學習慈善讀本。（2）每周四的紅領巾廣播，通過征集學生的心得體會，交流對慈善讀本的學習感悟。（3）通過家校通，每周發一條慈善短信，布置愛心作業。所謂愛心作業，是學校在特定時間布置給學生的一項自選內容的作業。比如，在母親節的時候，要求學生為母親做一件事。學生可以自選事情的具體內容，比如為母親做家務、為母親洗腳等。做完這件事后，學生只需在微信群里分享做事的照片，便是完成了作業。（4）專題講座。學校先后聘請了劉國玲秘書長、張云鷹校長、深圳大學石海平教授等，在全校教師、家長大會上宣講慈善文化相關主題。第二，班級——主題活動。在班級層面，坪洲小學組織了一系列學習交流活動，包括：（1）每周二、四中午各班級開展“與愛同行”自主閱讀、學習交流；（2）各班教育活動，比如以“我的中國夢”“我心目中的寶安”為主題的讀書征文、主題班會、故事會、演講比賽等活動；（3）每周一次的主題班會，以視頻、課件等形式傳授感恩理念。第三，家庭——親子誦讀。上述兩個部分主要的著力點是灌輸愛的理念。在此基礎上，坪洲小學開始推動愛的實踐，即在家長與孩子之間培育起愛的情感。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坪洲小學請家長一起參與慈善文化教育活動，在活動中加入了大量的親子互動的內容。這些內容包括：（1）每月安排慈善讀本親子誦讀活動，家長與孩子共同學習、交流；（2）每逢節假日布置特殊德育作業，讓學生幫家長做一件事，或結合慈善讀本，寫一篇感想體會；（3）結合坪洲小學已有的“親子城堡”，新增了大量慈善文化的元素，如由家長帶領探訪福利院，在社區里一起做義工等；（4）特色主題家長課程，即利用家長的資源，由家長給孩子們講課，比如，有的家長帶著烤箱，教孩子們如何烤面包，有的家長給孩子們做電腦培訓等。第四，個人——實踐體驗。坪洲小學還安排了相當數量的個人實踐活動，以推動學生的慈善實踐。坪洲小學認為，這是一個從學習到實踐的過程。這些活動具體包括：（1）校園實踐崗位。學校為學生提供了不少校園實踐崗位，也即“校長小助理志愿崗”。這些崗位包括：禮儀長廊、開放書吧、儀容示范、校園十景、兩操衛生等日常管理崗。（2）校園慈善實踐。學校設計了一些校園內的慈善實踐活動，如“我為媽媽做靚裝”“最美媽媽我裝扮”“跳蚤市場愛心義賣”等。其中，“我為媽媽做靚裝”活動，就是讓孩子們動手，以廢棄材料幫助母親設計一件時裝。這既培養了家庭情感，也培育了孩子們對環保的關注，樹立了孩子們對社會的責任心。“跳蚤市場愛心義賣”主要是讓孩子們在市場上出售自己不用的文具和玩具，并鼓勵孩子將收到的錢拿出一部分用于慈善捐贈。（3）社會慈善實踐。學校還加入了一些社會實踐活動，如走進社區、走進西鄉客運站、走進污水處理廠、走進福利院慰問演出、走進福永鳳凰山等。其中，僅以走進西鄉客運站為例，這一活動就是在過年時，讓家長與孩子一起，在客運站做義工，幫行李多的旅客提拿行李。坪洲小學還針對家長做了一些培訓：第一，對家長義工的培訓，比如請寶安區婦聯的領導來教家長如何做義工；第二，家庭教育講座，即告訴家長如何在家庭中更好地教育孩子，樹立孩子愛的情感，陪伴孩子共同成長。此外，坪洲小學還設計了一套評價機制，包括自我評價、伙伴評價、班級評價、家長評價等幾個方面。這些評價的成績匯總后，由學校德育處統一評定，選出校級“愛心小天使”。同時，各班級也會評選出班級“愛心小天使”。經過近兩年的培育，坪洲小學的學生與家長都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首先，在家長方面，變化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態度變化。一開始，家長對加入這些活動并不太理解。而在經過近一年的互動后，家長明顯看到了孩子們的變化，于是紛紛變得十分主動，主動出人、出力、出車。第二，身體力行。家長們不僅變得主動了，還身體力行，直接參與到慈善活動中來。比如，家長們紛紛報名做義工，在寶安區義工聯登記注冊成為正式義工。據統計，從2014年至今，坪洲小學的家長義工從不足50人，上升到現在超過200人。由于家長義工數量太多，學校無法安排每一位家長參與學校的義工工作，有的家長甚至主動來學校，要求安排義工工作。其次，在孩子層面，變化主要體現在孩子們懂得感恩了。比如，有孩子主動向老師表示，希望不被留堂，因為一旦留堂，他母親就要來學校接他，他母親工作很累，如果還要來接他，就會給她增加額外的負擔。這令他的母親感動不已。又如，有老師在上課時不停咳嗽，次日，學生主動給老師買來了很多的咳嗽藥，這也令這位老師感動不已。再如，坪洲小學的黃同學患有地中海貧血癥，需要做骨髓移植手術，手術所需費用達60萬元。為了為黃同學籌集費用，學校發動師生捐款。僅這一次活動，該校師生就為黃同學捐贈了9萬多元善款。（二）翻身小學慈善教育實踐翻身小學是一所民辦小學。這所小學在慈善文化方面，也做了很多工作。比如，其設定了四大原則，包括教育提升原則、課程體驗原則、實踐體驗原則、體現傳統文化原則。再如，其提出了七大融合，包括慈善文化與學校人文教育相融合、慈善文化與學生思想品德相融合、慈善文化與主題班會相融合、慈善文化與校園六節相融合、慈善文化與國旗下講話等主題活動相融合、慈善文化與家庭教育相融合、慈善文化與“三好學生”和“五星班級”評選相融合等。在翻身小學的這些精心的安排中，最有特色的是它設計了16個主題，48項活動。按照各小學1年8個月在校時間計算，平均2年完成1輪全部主題。所以，每一個學生在校期間，可以經過3輪此類活動。之所以要安排這么多活動，是因為學校認為，慈善文化教育必須持之以恒，只有這樣，才能有影響力，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在這么多活動中，其中有一項是感恩節。在感恩節上，學校提出要做到五個“一”。所謂五個“一”指的是：第一，做一份送給父母的禮物；第二，給父母寫一封信；第三，看一場感恩主題的電影；第四，進行一次感恩題材的詩文朗誦；第五，進行一次感恩主題的演講。在這五個“一”中，最為重要的是給父母寫一封信。學校要求不僅要寫一封這樣的信，還要讀給父母聽，并請父母在旁點評。之所以這么要求，是因為現在很多孩子都不知道如何向父母表達感恩。而采用這種方式，則疏通了溝通的渠道，提供了表達的機會。據了解，經常有家長在聽到孩子們念的信后，感動得熱淚盈眶。同時，翻身小學與坪洲小學一樣，也會使家長融入親子互動的過程。比如，學校搞了“家長開放日”、主題班會等活動。在主題班會上，學校邀請家長參與，與孩子一起表演節目，互相與對方表白心聲。同時，學校也鼓勵學生開展慈善實踐活動。比如，學校設立了文明禮儀督察崗、低碳指導員等，讓學生上崗實踐。此外，學校也組織家長和孩子一起去福利院參觀；組織學生表演活動，請市民觀看；等等。經過學校一年多的培育，一方面學生知道如何向家長表示感恩了，家庭的情感也構建了起來；另一方面，家長也產生了更為主動的互幫互助的意識。有一次，深圳市下暴雨，翻身小學的校門被淹了。于是，就有一些家長自發組織起來，在校門口背來上學的學生進校門。七討論（一）新倡導型組織寶安區慈善會的慈善文化進校園項目超越了我們對慈善組織分類的基本認識。或者更為準確地說，其并不符合任何一種傳統類型的慈善組織類型。在西方正統的類型界定中，慈善組織主要包括兩種類型：服務型組織與倡導型組織。服務型組織以提供有價值的公共服務為主要業務方向，如紅十字會、聯合之路等；倡導型組織以開展價值游說、推動政府政策變革為主要業務方向，如很多環保機構。將寶安區慈善會的這一項目與這兩大組織類型進行對比，可以發現其難以與其中任何一種組織類型相契合。首先，其不契合于服務型組織。這一項目有服務的元素，比如，向小學生提供了教育服務。顯然，其不同于其他任何類型的教育服務，因為其不是向貧困小學生提供義務教育，而重點在于倡導一種價值——愛。這絕非簡單的服務型組織所能涵蓋的。所以，在開展這一項目時，寶安區慈善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服務型組織。其次，其也不契合于倡導型組織。這一項目有理念倡導的元素，比如，其在大范圍內傳播“孝”的理念。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它在這么做的時候，運作邏輯卻不同于倡導性組織。正統的倡導型組織的項目，如果是向社會公眾傳播理念的，其最終目標也必然要回歸到游說上來。這就是說，倡導型組織的運作邏輯是這樣的：通過影響社會公眾，最終“倒逼”政府修改立法或出臺政策。但是，在寶安區慈善會的這一項目中，我們沒有看到這一運作邏輯。相反，我們看到的是一家官辦組織，聯合政府部門（教育局），向社會公眾傳播“愛”的理念。其既沒有試圖影響政府的動機，也沒有“倒逼”政府改革的實際舉動。其所做的不過是在切實地“教育”公眾。所以，在開展這一項目時，寶安區慈善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倡導型組織。那么，我們的問題是，寶安區慈善會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組織呢？對這一問題的回答，必須要突破西方正統的慈善組織類型界定。結合中國的現實情況，我們只能擬制出一種新型的組織類型，即價值教育型組織。所謂價值教育型組織，是以共同的價值為導向，并通過多種方式，向社會傳播該價值，以推動社會價值認同趨向同一的一種組織。這種組織有如下幾大特點。第一，認同社會共同的價值。這種組織奉行一個基本理念，即社會有共同的價值取向。其成立的目標就是實現這一共同價值，維護這一共同價值。所以，這種組織僅在有共同價值的社會之中才能出現，反之就只能出現價值倡導型組織。第二，推動社會認同共同價值。這種組織的主要使命是通過各種方式，開展多種活動，推動社會公眾認同共同的價值。也就是說，這種組織的主要價值是改變不同社會群體之間價值認同的分野，使大家的觀念趨向一致。第三，價值認同的基礎在于愛的紐帶。之所以這種組織能夠成功地使大家的觀念趨向一致，其所依靠的不是理性的利益計算。這是因為如果依靠的是利益計算，而不同群體之間的利益訴求又具有較多差異，那么，其就很難實現各群體之間關系的彌合。所以，其不能依靠理性的利益計算。其所能依靠的只能是“情感”。這就是說，其必須通過喚起人們的自然情感，以愛的傳遞的方式，將人們的情感融于一處。如此，其便能構筑起一個牢固的愛的紐帶。這便是這種組織基本的運作邏輯。第四，價值教育的工作是自上而下的。與價值倡導型組織不同的是，價值教育型組織的工作是自上而下的。這是因為，當社會有共同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