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秦漢時期的美術第二章秦漢時期的美術秦漢（前221—220）是中國歷史上的帝國初期，包括秦、西漢、東漢三個王朝。公元前221年秦滅六國，建立了統一的中央集權帝國，開創官僚政治體制。漢承秦制，中央集權得以鞏固加強，思想文化趨于一統，儒術獲得獨尊，統領意識形態。相對穩定的社會為經濟文化的繁榮創造了條件，興旺發達的手工業引領了技術的進步和工具的改良，優質鋼鐵工具和石材的廣泛應用，為造型藝術發展開辟了廣闊道路。作為帝國工程的城市、建筑、景觀恢宏壯麗，成就非凡。物質文化日新月異，多彩紛呈。隨著祭祀禮儀中心從廟向墓的轉移與厚葬風氣的盛行，墓葬視覺文化空前繁榮。疆域的開拓和“絲路”的貫通，促進了區域藝術的互動與中外文化的交流。秦漢美術題材廣闊，內涵豐富，不僅展現了當時社會生活和物質文明的諸多方面，而且突出反映了陰陽五行思想、神仙信仰以及儒家倫理道德觀念。其風格深沉雄大，富于力量、氣勢，充滿帝國時代的自信與活力。第一節

城市與物質文化一、城市、建筑與景觀二、器具與織物三、刻石與碑碣第一節

城市與物質文化在控制著遼闊幅員的秦漢王朝，都城因為聚集了財富、人力和智慧，造就了最為雄偉且頗具想象力的宮殿、祠廟與苑囿。而在從中原至邊疆的山川形勝之地，服務于宗教、軍事或娛樂用途的各類大型營建工程次第開展。與當時的城市構建和景觀塑造相輝映的是，日常生活中官方和民間層面的物質生產也高度活躍，工藝和相關觀念表現出繼往開來、兼容并蓄的面貌。形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在于，傳統禮制對社會和美術的約束力繼續削弱，圖像和視覺效果愈發成為器物與服飾為人關注的主要特征。一城市、建筑與景觀1.帝國的都城秦咸陽城秦都咸陽的核心區域位于今天陜西咸陽市東北。遺跡多屬宮室和作坊，尚未發現明顯的外城墻。咸陽宮位居城市中心，始建于戰國中期，平面略呈長方形，周長約2750米。1號宮殿遺址被認為是“冀闕”的一部分，利用地勢架設了跨越溝谷的閣道，形成了近似巨型門闕的三層樓閣，符合戰國以來熱衷于突出建筑高度的風尚。1、3號宮殿遺址保存有包括車馬、人物、動植物、神靈、樓闕等內容的壁畫，2、3號宮殿遺址出土了帶有龍、鳳和玉璧等紋飾的空心磚。一城市、建筑與景觀咸陽宮壁畫（局部）戰國—秦73×463厘米陜西咸陽3號宮殿遺址出土陜西省考古研究院藏阿房宮阿房宮是始皇帝嬴政（前259—前210）為彰顯嶄新帝國的威儀而計劃在上林苑中新建的朝宮，然而直至秦朝滅亡猶未竣工。殘存于西安西郊的阿房宮前殿夯土臺基高7～9米，東西長1119米，南北寬400米，證實了當初規劃的宮室確實規模超群。終南山的峰巒被視為阿房宮遙相對應的門庭，渡過渭水向北通往咸陽宮的閣道被想象成越過天漢的橋梁。一城市、建筑與景觀西漢長安城長安的城墻增筑于惠帝時期，平面接近不規則的方形，四周有城壕。城墻周長約25700米，每邊開三座門。長安城中的大部分空間為宮殿區所占據，城門以內多設有正方向的主干道。漢代長安基本符合“面朝后市”的傳統禮儀結構，但平面布局的規律性不夠顯著，延續了戰國中期以后富于動態變化的城市格局特點。未央宮城墻周長8800米，在東面和北面立有門闕。其落成之初，由于建筑氣勢異常宏偉，主持者蕭何表達了“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的觀點。未央宮前殿長期作為大朝正殿使用，現存臺基坐北向南，最高處達15米，呈遞進抬升的三層階梯狀結構。前殿北側的宮殿遺址據推測是皇后居住的椒房殿。一城市、建筑與景觀左圖：長安城及城郊建筑（平面圖）

西漢—新莽

位于陜西西安城郊右圖：未央宮椒房殿與前殿遺址西漢一城市、建筑與景觀上林苑和建章宮漢武帝劉徹（前156—前87）開啟了對上林苑的重新設計和擴建。上林苑是天子理政、游宴與狩獵并用的場所，最核心的建筑群是與未央宮通過凌空的復道相連的建章宮，目前還保留有鳳闕、前殿、神明臺和太液池等遺跡。太液池曾出土一件長4.9米的石鯨，其中原本堆筑有比附“神山”的島嶼。元狩三年（前120），號稱用于演練水軍的昆明池又一次模仿了天漢的圖景，池岸東西兩側的牽牛、織女像至今仍能見到。一城市、建筑與景觀長安禮制建筑王莽（前45—23）在長安城南主持修造了明堂、辟雍、社稷以及九廟等一系列禮制建筑。考古發掘揭示，宗廟建筑群包括十二組雷同的建筑，其中十一組圍合于方形的垣墻中。以3號宗廟為例，中心建筑平面呈“亞”字形，居于正方形庭院中央，院墻四面辟門并分別使用帶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神靈圖案的瓦當。這種強調五行方位的設計思想反映了漢代人對時空秩序的認識與重視。辟雍和社稷分處九廟的東、西兩側，辟雍在庭院外多出一道圓形壕溝，寓象天法地之意。一城市、建筑與景觀東漢雒陽城前臨洛水、背依北邙的雒陽（今河南洛陽）成為東漢王朝的首都。城墻周長近14公里，共有十座城門，城內沿襲已有的西漢宮殿制設置南宮和北宮。有觀點認為，兩漢都城的外圍均存在范圍較大的郭，將城郊建筑和平民居住區等囊括在內。一城市、建筑與景觀一城市、建筑與景觀南越國宮苑南越國活躍于公元前3世紀至前2世紀，由趙佗建立。20世紀80年代以后陸續發現的南越都城番禺的宮室面積廣大，已清理的遺跡含宮墻、殿宇和附屬庭院。宮苑庭院保存有長達150米的曲水石渠和石池，其中沉有船槳和大量石質建筑構件，渠底鋪墊有卵石，架有平橋，最終通向珠江。南越王宮石渠遺跡（局部）公元前3世紀—公元前2世紀位于廣東廣州市區2.都城以外秦漢時期的廣袤土地上，還出現了各種性質、功能和形態的建筑與景觀。大一統的帝國將天下作為一個整體進行規劃和改造，在邊疆和特定的山川營建了許多尺度宏大或想象奇偉的工程，表現出統治者對地理空間和自然山水的興趣。秦朝連綴了本國和燕、趙兩國于戰國時代在北方建造的長城，形成了西起臨洮（今甘肅岷縣）、東至遼東（今朝鮮境內）的漫長軍事防線。秦代實行郡縣制，修筑了通往邊關的直道和以都城為中心的弛道，還在南方開鑿了靈渠。漢朝通過與匈奴等北方游牧民族的長期戰爭，向外開拓疆土，在北部和西部增設城池和關隘，充實人口與物資，逐漸疏通了中土與草原民族以及西方國度的物質和文化交流線路。一城市、建筑與景觀一城市、建筑與景觀碣石宮碣石宮是秦始皇、漢武帝東巡海上途中重要的逗留地點，坐落于渤海灣內側。以處于中央且規模最大的石碑地遺址為例，宮殿面朝大海，利用靠近岸邊的礁石作為門闕，并在巨石和館舍之間用石塊鋪設了道路。碣石宮在選址時將帝國的海岸線理解為一個完整的形勢概念，并對傳說中神仙居住的海島寄托了熱情的聯想，具有異乎尋常的氣魄。碣石宮遺址秦—漢位于遼寧綏中萬家鎮一城市、建筑與景觀孔望山造像孔望山摩崖石刻出現于東漢后期，在山體西南麓長約18米、高約8米的嶙峋崖壁上，人物形象成片出現，其中不乏佛像和胡人，山前另有大象、蟾蜍等接近圓雕的石刻。總體而言，孔望山應是一處在道教背景下融合了其他圖像程式而產生的海濱摩崖景觀。孔望山摩崖石刻（線描示意圖）東漢位于江蘇連云港南郊都江堰石像四川成都附近的都江堰是戰國時期蜀郡太守李冰父子主持修建的大型水利設施，1974年以來堰堤附近先后出土了含李冰像在內的五件東漢石人，可能對應于銘文所稱的“神石人”。李冰像通高3.05米，兩袖和衣襟上刻有文字，可知完成于東漢建寧元年（168）。都江堰石人的功能與治水有關，盡管最初的陳設方式仍不明確，但是使用大尺度的真人偶像本身已構成了不同于以往的視覺營造。一城市、建筑與景觀民居2003年以來，河南內黃三楊莊發掘的鄉村宅院彌足珍貴。這些住宅建于西漢后期，雖然毀于黃河水患，但是多層次的院落結構保存良好，部分屋瓦的排布關系和帶有“延年益壽”“千秋萬歲”等字樣的瓦當保留了下來。除了正房、廂房和門房外，院內還可見到水井、池塘、廁所以及陶器和石質器具。借助于墓葬環境中常見的畫像和陶制明器，我們可以間接地掌握漢代居住建筑的直觀形象和裝飾細節。一城市、建筑與景觀彩繪陶樓陶樓呈宅院狀，分前后三進院落，含大門、門樓與角樓、主體樓閣與廂房以及庖廚、廁所、馬廄和豬圈等空間，旁邊還有田地和水井。彩繪陶樓東漢通高84厘米長130厘米寬114厘米河南淮陽于莊漢墓出土河南博物院藏一城市、建筑與景觀二器具與織物1.家居器物家居器物反映的對材質、形態和色彩的處理從細微之處展現了工匠的巧思和長技。玉器、青銅器和漆器是秦漢時期最常見的家居器物類型。高等級墓葬出土的器物中包括許多供日常使用的“生器”,為我們認識當時的器物生產和物質生活提供了材料。代表性遺存見于秦代阿房宮遺址、西漢帝陵陵園與馬王堆漢墓（轪侯家族墓）、滿城漢墓（中山靖王家族墓）、獅子山漢墓（楚王家族墓）以及東漢廣陵王墓等。二器具與織物左圖：玉杯戰國—秦高14.8厘米口徑6.4厘米陜西西安阿房宮遺址出土西安博物院藏右圖：羽人騎天馬玉雕西漢高7.2厘米長9.0厘米底寬3.4厘米陜西咸陽渭陵出土咸陽博物館藏二器具與織物左圖：錯金銅熏爐西漢高26厘米腹徑15.5厘米河北滿城陵山1號墓出土河北博物院藏右圖：錯銀牛燈東漢高46厘米長31.5厘米江蘇揚州甘泉山2號墓出土南京博物院藏二器具與織物漆盒和漆耳杯西漢盒高12.2厘米口徑19×16.5厘米杯長14厘米寬10.5厘米高3.7厘米湖南長沙馬王堆1號墓出土湖南省博物館藏二器具與織物2.佩飾和織物在秦漢時期展現出巨大活力的玉器是佩玉，漢代玉佩的質地和工藝都很出眾，實物遺存也分布廣泛。江蘇徐州的獅子山漢墓、南越王墓出土了不少玉佩，其中龍形玉佩、龍鳳紋玉佩造型別致、工藝精湛。漢代紡織業興盛，織物門類豐富。長沙馬王堆1號墓出土了大量西漢織物，分為絹、紗、綺、羅、錦等絲織品和麻織品。其中素紗衣長128厘米，通袖寬190厘米，質地柔滑輕薄，重量竟然僅有49克。東漢時期的織物遺存大多見于于西部地區，新疆地區歷年來出土了大量織物，其中吉祥文字織錦頗具特色。二器具與織物左圖：龍形玉佩西漢寬18厘米高11.9厘米厚0.5厘米江蘇徐州出土徐州博物館藏右圖：乘云繡綺（局部）西漢圖案單元長17.5×14厘米

湖南長沙馬王堆1號墓出土湖南省博物館藏二器具與織物3.車馬器和兵器車馬是秦漢時期貴族階層的常備生活工具，也是尊榮和禮節的代表，因而通常匯聚了奢侈的工藝。《史記·禮書》：“人體安駕乘，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秦漢帝王、貴族陵墓中普遍隨葬有馬車或拆取下來的車馬器，后者包括車的部件和馬的飾件。秦漢時期的兵器出土豐富，不少兵器做工精良、裝飾華麗。精心修飾的車馬器和兵器使其在固有的功能之外，被賦予形式美感和政治身份。二器具與織物錯金銀銅管河北定州三盤山122號墓也是西漢時期的中山王家族墓，該墓所出土的馬車傘柄銅管在表面裝飾了云氣、山巒、羽人、神靈、人物等金銀紋飾，并鑲嵌寶石。類似的祥瑞圖案在同時期的軎、衡、軛等車器上也有出現。錯金銀嵌寶石銅管西漢高26.5厘米徑3.6厘米河北定州三盤山漢墓出土河北博物院藏二器具與織物4.樂器和娛樂用具東周時期禮壞樂崩，樂器逐漸從禮儀工具向純粹的娛樂用具轉變。秦始皇陵陪葬坑出土的金錯銅鈕鐘帶有小篆“樂府”字樣，江都王劉非墓的編鐘和編磬整體雍容典雅，令人驚艷。六博又稱“博”，是一種風行于漢代的游戲活動，湖北云夢睡虎地秦墓、湖南長沙馬王堆3號漢墓皆出土有博具。博局圖案源于式盤，是一類象征性的簡化圖式，體現了古代中國人對宇宙的宏觀理解。二器具與織物編鐘（復原圖）西漢通長367厘米通高246厘米江蘇盱眙大云山1號墓出土南京博物院藏三刻石與碑碣1.秦代刻石秦統一天下后將小篆定為標準文字，終結了各種字體雜糅使用的狀態。在秦始皇東巡天下，登覽名山的過程中，制作了一批頌揚本朝功德的摩崖題刻，秦二世即位初年延續了這一做法。現存秦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