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PAGE12 頁 共 NUMPAGES12 頁2023年最新的盛唐詩歌的極品次北固山下詩極負盛名，社會影響極大，乃盛唐詩中的極品。 此詩一出，便受到政壇文壇雙料領袖張說的激賞。盛唐人殷璠在河“，岳英靈集里記錄說：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詩人已來，少有此”句。張燕公手題政事堂，每示能文，令為楷式。唐末詩人鄭谷卷末偶（“”其一）亦贊曰：何如海日生殘夜，一句能令萬古傳？此后，詩題三首 中此二句頻頻為歷代詩論家用來作為盛唐的象征。明胡應麟，在其詩學代表作詩藪中拈此二句象征盛唐，以體現其“興象風神”之說。此詩何以如此受追捧呢？此詩就此二句絕佳嗎？以當下的審美打量，其美學品格和藝術品級又如何呢？ 王灣的

2、次北固山下詩云：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據考，王灣公元次年（唐玄宗開元元年）出游吳地，年中進士，由洛陽沿運河南下瓜州，后乘舟東渡大江抵京口，即北固山所在地，接著東行去蘇州。此詩當于此時寫就。詩人開頭兩句先寫北固山的地勢，分為水路和陸路，而后寫潮水，寫船帆，寫日出，這些，都分明含有紀實的意味。 然而，假如我們今日來登北固山，便只能望“陸”興嘆了。位于江蘇鎮江的北固山，以現在所處位置看，已與陸地連在一起，遠離大海百余公里，且高不過五十余米。據考，北固山原東、西、北三面臨江，形似半島，山勢逶迤突兀，江山相雄，形勢險要，雄踞鎮

3、江城之東北，登頂眺 名作賞析 望，有“金焦兩山小，吳楚一江分”之感，有“此山鎮京口，回出滄海湄”之說，北固山因此也獲得了“天下第一江山”的美譽而著名于世。史料唐以前鎮江、揚州之間的江面寬達三十里。唐德宗建中二年記載， （，唐政府在潤州置浙東西邊防節度使時取名鎮海，稱鎮海軍節年）“揚子津望京口寫道：北固傷江口，夷山近海濱。度使。孟浩然有詩 ”江風白浪起，愁殺渡頭人。又有劉長卿京口懷洛陽舊居兼寄廣陵二“三知己詩為證：川闊悲無梁，藹然滄波夕。天邊一飛鳥，日暮南徐潮吞海門石。孤帆候風進，夜色帶江白。一水阻佳客。氣混京口云，”期，相望空脈脈。 滄桑變遷，長江易道，江形已面目全非，使北固山和陸地相連，蓬萊

4、仙島變為陸上勝境。然而，即便是如今，北固山之下水約五十余公里，長江流經南通和上海，江面仍然異常開闊，江水滾滾入海，還是可見海之氣勢的。因此，王灣而有“海日生殘夜”之觀，乃實見之景，符合盛唐山水詩的“原初直觀”的原樣再現的特征。詩人與自然界的自然天性，在瞬間一觸即發，冥合為一，實現了詩歌的山水審美的意象化。“正因為其詩的意象化程度，我們以為，海日”又非純是紀實。也就是說，此詩既寫景，而非純客觀的紀實，乃是詩人詩性的意象化的產物，這明顯的是盛唐特征。這種以紀實的形式而傳達出象征的意味，而且紀實與象征的妙合，反映出時代的皇皇氣象，正是此詩可以作為盛唐也標志著中國古代詩歌中真正意義上的詩代表的最突出的

5、優勢特征，山水詩的出現。 本文重點從次詩的藝術上來解讀，以確證王灣此詩乃盛唐詩歌之極品。 一、精心結構，關照密切 。此詩最重要的特點，是其整體性，是其整體性的“嚴謹”與“和諧”前此山水詩，有句無篇；后此的山水詩，景理并寫。這是典型的盛唐山也反映了唐詩格律上的高度成熟。水詩， 年 第期（總第期） 名作賞析 ，第一聯“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開篇破題，交代行蹤，紀而實“、“寫。江蘇鎮江與河南洛陽兩地相隔千里之遙，客路”行舟”都說明，且是人在他鄉之途。“客路”與“行舟”水陸兼行，旅途勞人在旅途， 頓，其漂泊羈旅之情，已寓于字里行間。這樣的發端，為尾聯詩人神馳舟至北固山時，故里而生漂泊羈旅之情懷以伏先

6、筆。詩人一路行來， 潮平岸陡闊，風正帆勁懸，海日冉冉而如詩之破題。經過長途勞頓之后，船至北固山下，視野陡然開闊。這是先頓后挫、欲突先平的寫法。而在結構上的妙處是，近接第二聯，引發“潮平兩岸闊”之一聯，詩人為之一震的情緒沛然而出。王灣自旱地北方來，何曾見過如此浪漫之水勢，強烈的視覺沖擊，給異鄉來人以驀然“發現”的驚喜，而對獨特的江南景致與蓬勃的自然生機產生了深刻的體感；再則，遙呼末聯的“鄉、“，書”歸雁”冬末春初，旅至江南，雖在臘月，卻見盎然春意，即景生情，而起鄉思，頂句之意而直貫至尾聯，形成包裹環顧之勢，而使全詩照應密切，渾然無間。 次北固山下中間兩聯，結構尤其嚴謹，句與句之間，意旨相綰；“聯

7、與聯之間，關照殷切。細作分析，因果”關系有三層： ，句內因果。頷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兩句內自成因果：“，“，潮平”才有“兩岸闊”的江面，闊”而不窄不涸。“風正”才成“一帆“懸”的行速，正”而不狂不猛。 ，句間因果。頷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聯上句為因，聯下句春潮涌漲，江水浩渺，江面似乎與岸齊平，水漲船高，風勁舟疾，為果， ，平漲之江水，伴以浩蕩之“正風”而自有“一帆高懸”的大江行船圖。，頸聯“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聯下句為因，聯上句為果，殘冬已過，春意萌動，故春水浩蕩無邊，水平舟疾，水生托日之勢態。 聯間因果。頷聯與頸聯之間不僅僅照應，而且因果，江春悄悄來臨，江面才會因為春水漲漫

8、而寬泛闊大，形成“潮平兩岸闊”的境界，上，聯為果，而生成下聯之因。“日”所以能“生”江闊水平而一如海也，上聯為因，引發下聯之果。第二聯起到了承接首聯、引發下聯的巧妙過兩句抓住海上日出的瞬息變化和江上春氣渡。第三聯對仗隱含哲理， 年第期（總第期） 名作賞析 回轉的微妙特征，夜去晝來，冬殘春生，時光流逝，天運無情，人在“客，“路”寄滯他鄉，頓生思鄉之情，自然引起尾聯的感觸：鄉書何處達，歸”第四聯，緊承上三聯而來，遙應首聯。尾聯見雁思親，與首雁洛陽邊。 聯呼應。前三聯正切“次”之題，而最后一聯也暗合“次”意。勝景和鄉和諧交融，句句關意，字字滲情，也強化了結構的嚴密性。正是這思， 種因果關系，次北固山

9、下詩結構精密無間、渾然一體。 從結體上觀，次北固山下的典型盛唐人印記，還突出表現在其次北固山下的尾聯所表現出來的是典型的盛唐人收束上。換言之， ，的氣格。盛唐人往往在尾聯時“言志”表達一些如歸隱、懷鄉之類的（），意旨，譬如“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山有人愁”崔顥黃鶴樓譬如“（），隨意春芳盡，王孫自可留”王維山居秋暝譬如“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李白渡荊門送別等等。因為是盛唐人，盛唐人的盛唐詩，我們但見詩人的情感波瀾中憂心微生，愁緒略屢，而從中讀出來的仍然是不負明時、不待閑日的主旋律。即便是邊塞詩，送別友朋到獵火旌旗的戰場，也是“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慷慨從容。王灣往來于吳楚桑梓日遠，鄉情日遠，又

10、正值物換星移的季節變易，而生羈旅之思，間， ，則是自然不過的事。“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經此一點染，全篇氤氳上了一層淡淡的鄉愁，但其情感基調不僅毫無哀傷凄婉，反而成為一種特殊的反襯，反襯出在晝夜轉接、時序交替之際的一種喜悅，反襯愈加讓人感到在此轉型期間詩人境界之出躁動時期躁動心態的微妙， 舊年已過，新日已生，陽春已到，既然是一個具高朗壯闊。夜色已殘， 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必然有其正常的情緒流露，但是，此情緒中又絕無頹廢沮喪的消沉感，這就正是典型的唐人胸臆，唐人意氣。而這又是一個衡量是否盛唐山水詩的重要特征。 二、精工對仗，立意高遠 這首五言律體，仄起仄收式，合粘合對，如此標準合轍的五言律詩，

11、在此前五律中誠不多見。而詩人對格律駕輕就熟，行止隨心，也反 年 第期（總第期） 名作賞析 映和代表了盛唐五律的高度成熟。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詩以工整的對偶起筆。律詩首聯，多而盛唐五律開頭對偶者也常見。此詩開頭，不為對而對，自然不對偶， 成對，工整正對，而絕無板滯之氣。詩以對句領起，內容上兼顧水陸，先蓄旅途勞頓之勢，順勢而下，具體地寫“次”北固山之所見，以生眼前一亮之喜。 頷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中，略略有點遺憾的是“兩岸闊”“是三個“仄”聲，兩”字能“平”則更加完美。然而，作者以意為上，詞性“，“，嚴格正對：潮平”對“風正”主謂詞組工對；兩岸”對“一帆”數量對“，數量；闊”對“

12、懸”形容詞相對。 “，頸聯“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中，海日”對“江春”偏正詞組巧“，“，對；生”對“入”動詞相對；殘夜”對“舊年”偏正詞組正對。“殘”與“舊”對，十分貼切，新陳代謝過后的喜悅之情分外強烈。尾聯緊粘上“，聯，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詩人觸景“歸雁”思想則由眼前的鎮而跳接到千里之外的洛陽，不由得萌發出思鄉之情。從結構江春色， 上看，尾聯也遙遙照應上了首聯，千里而來，羈旅思起。 中間兩聯的對仗不僅十分工穩，而且富有變化。頷聯句式，頸聯聲調錯綜，音韻和諧，變化自然，節律生動。尤其能夠句式，顯示其初盛唐之交時候的五律的基本特征的是，次北固山下詩首聯破題，中間兩聯寫景，尾聯抒情。此詩先寫

13、觸發之由，然后再取境生“中間兩聯寫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象， ”“年。施蟄存在唐詩百話中說：晚唐詩人作律詩，最忌頷聯與頸聯平”（列，而主張一聯寫景，一聯抒情。上海古籍出版社施蟄存年版），所說的“格局”也許是受杜甫“模式”的影響。杜甫詩歌往往上半部寫景，第三聯腹轉，轉而為下半部的議論，此模式開啟中唐，而晚唐。故而后來人多奉此格為圭臬。金圣嘆的做法更極端，其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雖然解讀的都是七律，而把律詩八句一分為二來解讀，便是這種思路。 王灣詩的中間兩聯，同樣都是寫景，不僅不顯得重復和累贅，反而 年第期（總第期） 名作賞析 使兩聯四句合力而發，集中表現一種境界，充分激發兩

14、聯之間互相生發和眏襯的效應，頷聯已是境界闊大，頸聯境界更加氣勢恢弘，真正表“律詩的結構，主要現了王灣寫景的高超才藝。施蟄存論律詩結構說： 是中間二聯，應當是對偶工穩的警句。前面有一聯好的開端，后面有大有變化，大有高低，被一聯好的結尾。這三部分的互相照應和配搭， ”（決定于詩人的才情和技巧。同上）施蟄存是以王維的詩歌為范例，概括出這樣的結構“模式”的。而我們將以王灣次北固山下與王維規更可推論和驗證這樣的詩結體乃盛唐范化和經典性的五律詩歌比較，的重要特征。 從詩旨和立意上看，兩聯重復疊加，頜聯與頸聯又找到了更高層次的交匯點，就是均寫春的活力和生機，寫以新我替代舊有的歷史變革，在以人天合的這一點上兩

15、者碰撞：一元復始，春光大好，萬物萌動，然物我一理，人心亦躁熱，積極作為者自然會生成一種順應天時的躁動，在建功立業風盛的盛唐，沒有這種躁動便不正常了。 而從描寫的對象和視角看，中間兩聯在描寫上也有所分工。頷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兩句，承首聯的水陸兼行之旅程，寫舟中所浩浩湯湯，屬于動景；而頸聯則寫“次”北固山后的靜觀，日生見景物， 海上，冉冉裊裊，屬于靜景。如果說頷聯是從氣勢上著力，而引發頸聯，那么，頸聯則是在境界上拓展，而呼應頷聯。正因如此，兩聯合力才形成了規模優勢，合理鋪墊，造足了情氛，讓人感到此二聯實在是缺“，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也是實景，因匯一不可。再從第二聯看， 集了千山萬壑的

16、雪化之水，春江之江面自然寬廣漲漫，再加上江心一帆高掛，第二參照物的切入，使得長江兩岸的距離愈顯闊大。江面開闊，如果真有二十里之寬闊，遠遠看去，水天一線，還真有“海天相接”的感覺，太陽從遠處的水天相接處升起來，自然會讓人產生“海日”的感覺。次北固山下的象征性是極其明顯的，在我們所引述的前人的贊譽中也已然明見，特別是詩之頸聯，具有引發讀者往特定意旨上思想的趨導性，并具有從諸多層面來解讀的豐富性。以“海日生殘夜，江句為例，起碼有三種解讀：其一，殘夜未盡而朝陽便迫不及春入舊年” 年 第期（總第期） 名作賞析 待地噴薄升起，舊年未過而新春就急不可耐地降臨人間，這是盛唐社會轉型特征的生動寫照，也表現出這個

17、全盛帝國的蓬勃朝氣和活力；其二，沖破黑暗而有“海日”噴薄出，越過殘冬而“江春”盎然至，宇宙自然，物競天擇，順者則昌，強者則盛；其三，黑夜將盡未盡的時候海日誕“寒冬將盡未盡的時候春入舊年，海日”出于殘夜，江春”替代舊生， 年，唯有審時度勢，敏銳而精進，方能不坐失良機也。總之，從此詩所表現出來的盛唐才可能有的氣象和境界，如果要象征盛唐盛世，遍覽還真找不到比此更合適的詩句呢。唐詩， 三、精巧煉字，意象生動 詩人的煉字功夫十分高超，真可謂字字珠璣，詩中所有的字幾乎均可玩味，富有深意，往往一字煉穩，通體生色，全詩震徹，滿目異彩。僅以中間兩聯為例。 ，“頷聯中最妙的是“平”與“正”二字。上句潮“平”平”者

18、，水漫而“，無垠，平”而得岸“闊”以“闊”而顯江寬之態，為行舟懸帆張本；下句，“，正”正”者，風順而不猛，正”而可帆“懸”以“懸”寫舟行之勢。風“ 又因為，江“闊”而不窄不曲，才能夠“懸”帆。頸聯“生”和“入”的選用，更是妙不可言。“生”而非“升”亦非“出”生者“誕”也，生者“長”也，生者“新”也，由無而有為“生”由小而大為“生”由舊而新為“生”具有更替而后的新生，具有形態，具有活力。上句光明燦爛的景象孕育于消逝在即的寒夜之中，一夜之間，中分二年，是為光明替代了黑暗；下句“江春入舊年”寫時序的變換，春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腳步，走進了舊年。上句之海日緊接殘夜而生，下句之江春不待舊年之完結而“入”字

19、極富張力，入者“進”也，入者“闖”也，入”者具有強行入駐入。“ 之意味，生成不可羈絆之形象，破寒而入，破舊而入，不僅寫景逼真，敘“、“事確切，這種變換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同時，生”入”二字，也寫出了夜和日、舊和新之間具有互相依存的關系，表現了物體之間的其所用之字眼，看似平常，而往往字、意兼煉，極模糊界限。這些地方， 年第期（總第期） 名作賞析 其傳神。詩人所煉之字，被賦予了人的意志和情思，表現出具有普遍性意義的生活真理，給人以樂觀豪邁、積極向上的精神鼓舞。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乃至詩中之所有的“象”以及詩人所構之詞所煉之字，已經是詩人心理內容，是詩人對自然和人生理解的。外在形態，是心理的情緒紀實，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