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在市場利率下行趨勢下，作為商業銀行主要收入來源的利息收入逐年降低，凈息差持續收窄。首先，通過財務管理中的杜邦分析法，將商業銀行的權益凈利率逐級分解為包含凈息差的多項財務指標，從財務角度分析凈息差對權益凈利率的重要性；其次，以中國工商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為例，分析其凈息差現狀及凈息差下降的原因；最后，結合影響凈息差的相關因素在近些年的變動趨勢，總結出提升商業銀行凈息差的合理路徑，包括調整和優化貸款結構、強化“存款立行”、優化付息負債與生息資產比例等，以提升商業銀行凈息差水平。關鍵詞：商業銀行；凈息差；杜邦分析法0引言凈息差代表商業銀行資產負債管理的結果，是商業銀行運營效率的重要體現。利率市場化改革以來，商業銀行支持實體經濟發展質效不斷提升，利率在金融資源配置中的作用得到更好發揮，企業融資成本持續下降。與此同時，商業銀行凈息差呈逐年下降態勢，對其進一步支持實體經濟發展造成一定壓力。2024年5月，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中國人民銀行辦公廳等4部門聯合發布《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等關于做好2024年降成本重點工作的通知》（發改辦運行〔2024〕428號），要求持續發揮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改革效能和存款利率市場化調整機制的重要作用，在保持商業銀行凈息差基本穩定的基礎上，促進社會綜合融資成本穩中有降。由此可見，商業銀行凈息差持續下降已引起國家層面的高度重視。在探索商業銀行凈息差的影響因素及提升路徑方面，吳雋豪[1]從利率期限結構和錯配程度的微觀角度分析，提出商業銀行應當提高利率的跨周期管理能力；李寧果[2]通過分析國內12家上市銀行個體之間的凈息差差異原因，提出商業銀行應大力發展零售業務；王劍等[3]則以我國中小銀行為樣本，提出中小銀行相比大型銀行，更應改變存貸差的單一盈利模式，高效發展金融科技，降低人力成本；姜增明和謝琳[4]通過比較中國與美國之間的貨幣政策、銀行業凈息差，提出商業銀行應強化風險預判、提升風險定價能力。提升凈息差不僅能夠保證商業銀行可持續經營，增強盈利能力，也能讓商業銀行有能力對實體經濟讓利，促進宏觀經濟穩健發展。本文從商業銀行的權益凈利率（ROE）入手，合理匡算當下宏觀經濟約束條件下的底線凈息差，繼而提出商業銀行提升凈息差的合理建議。1凈息差管理對商業銀行利潤的重要意義1.1權益凈利率與凈息差的計算關系權益凈利率是衡量企業盈利能力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它是企業凈利潤與平均凈資產的比率，反映所有者權益所獲報酬的水平。根據杜邦分析法，權益凈利率（ROE）=資產凈利率（ROA）×權益乘數（EM），其中對資產凈利率做進一步分解，可得資產凈利率=凈利潤/平均總資產=（凈利潤/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1）根據各商業銀行年報中的利潤表結構可知，凈利潤=利息凈收入+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其他非利息收入-業務及管理費-信用減值損失-其他費用，將分解后的凈利潤代入式（1），可得資產凈利率=（利息凈收入+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其他非利息收入-業務及管理費-信用減值損失-其他費用）/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利息凈收入/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其他非利息收入-業務及管理費-信用減值損失-其他費用）/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2）其中，凈息差=利息凈收入/平均生息資產。因此，整理式（2），可得權益凈利率={凈息差×（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其他非利息收入-業務及管理費-信用減值損失-其他費用）/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權益乘數=[凈息差×（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其他非利息收入-業務及管理費-信用減值損失-其他費用）/平均總資產]×權益乘數（3）式（3）表明權益凈利率可以分解成4個變量：凈息差、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其他非利息收入-業務及管理費-信用減值損失-其他費用）/平均總資產、權益乘數。為更明晰地顯示凈息差變動對權益凈利率的影響，本文對其他相關變量做出合理假設及預測。1.2相關變量介紹（1）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商業銀行的生息資產主要包括發放貸款及墊款、金融投資、存放中國人民銀行款項、存放同業款項、買入返售金融資產等，且資產總額中絕大多數是生息資產。以我國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以下簡稱“四大行”）為例，生息資產占銀行資產總額的比例極高，都在95%以上，見表1。本文以年末余額近似代替平均余額，假設平均生息資產/平均總資產近似等于95%。（2）（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其他非利息收入-業務及管理費-信用減值損失-其他費用）/平均總資產。2022年、2023年四大行利潤表各項目及平均資產金額分別見表2、表3。從表2和表3可以看出，四大行的該項比值多處于-0.5%～-0.8%之間，各行之間差別不大且都基本穩定。對于該項比值，本文取四大行2022—2023年的均值，約為-0.7%。（3）權益乘數。權益乘數=資產總額/所有者權益總額=1/（1-資產負債率）。根據四大行2019—2023年的資產負債率，計算得出各行的權益乘數，見表4。橫向看，每家銀行2019—2023年的權益乘數基本沒有太大變動，說明各家銀行的資產負債率都保持基本穩定；縱向看，中國農業銀行的權益乘數要高于其他3家銀行，說明該行的資產負債率高于另3家銀行。可以預見，在資本充足率及資產結構保持基本不變的情況下，權益乘數也會基本不變。對于權益乘數，本文取四大行的均值，約為11.8。將以上3個假設值代入式（3），可以得出權益凈利率=（95%×凈息差-0.7%）×11.8。由此看出，權益凈利率與凈息差呈正比關系。在銀行業要支持實體經濟發展與自身可持續經營背景下，商業銀行必須保持一個合理的利潤率底線，可以根據上式測算出底線利潤率對應的凈息差。為推導出銀行業的底線權益凈利率，可以做以下前提假設：一是商業銀行資產結構及核心一級資本率保持基本穩定，即總資產增長率=風險加權資產增長率=核心一級資本增長率，銀行業總資產增長率近似等于廣義貨幣供應量（M2）增長率。根據貨幣數量論的費雪方程式MV=PY（4）式中，M為貨幣供應量；V為貨幣流通速度；P為物價水平；Y為商品和服務的交易總量，可以用國內生產總值（GDP）代替。進一步得到ΔM+ΔV=ΔP+ΔY（5）即貨幣供應量增長率（ΔM）=通貨膨脹率（ΔP）+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ΔY）-貨幣流通速度增長率（ΔV）。一般認為，貨幣流通速度是恒定的，因此貨幣供應量增長率≈通貨膨脹率+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根據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2024年發展主要預期目標是，國內生產總值增長5%左右，居民消費價格漲幅3%左右。因此，2024年M2增速近似為8%左右。二是商業銀行不進行外源融資，僅通過利潤留存增加核心一級資本。三是商業銀行分紅比例不變。從四大行審議通過的利潤分配方案看，現金分紅比例均保持在30%以上，在此假設分紅比例為30%。通過以上假設，可以得出結論：要保持核心一級資本8%的增速及30%的分紅比例，權益凈利率至少要保持在8%/（1-30%）=11.4%，對應凈息差至少要保持在1.75%。只有達到這個水平，四大行才能持續支持實體經濟及自身發展。2四大行凈息差現狀及下降原因分析2.1四大行凈息差現狀2019—2023年四大行凈息差見表5。由表5可知，2019—2023年，四大行的平均凈息差由2.19%一路下滑至1.63%，已經跌破維持底線權益利潤率對應的凈息差水平。從時間維度看，四大行的凈息差均呈單邊下降走勢，說明銀行業的凈息差變化會受到宏觀環境的影響。這不難理解，近幾年我國經歷了新冠疫情及貿易摩擦等不利的國內外局勢，總體執行的是相對穩健寬松的貨幣政策，加上利率市場化的推進加劇了銀行之間的競爭，商業銀行的凈息差也隨之下降。2.2四大行凈息差下降的原因分析除受上述共同的宏觀因素影響外，商業銀行個體之間表現出的凈息差差異，則需要根據商業銀行的具體指標進行具體分析。商業銀行凈息差是凈利息收入與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的比值，其計算公式為凈息差=凈利息收入/生息資產平均余額=（利息收入-利息支出）/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生息資產收益率）-（付息負債平均余額×付息負債成本率）]/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生息資產收益率-付息負債平均余額/生息資產平均余額×付息負債成本率（6）由式（6）可以看出，凈息差的大小受3個指標影響，分別是生息資產收益率、付息負債成本率、付息負債平均余額與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的比值。下面分別分析這3個因素對四大行凈息差的影響程度。2.2.1生息資產收益率下降從各種類型資產的收益率看，2019—2023年，四大行均出現不同程度下降，其中占比最高的兩種資產類型——貸款和債券投資，收益率降幅較大。中國工商銀行貸款利率由2019年的4.45%降至2023年的3.81%，減少64個BP（基點），債券投資收益率由2019的3.6%降至2023年的3.3%，減少30個BP，見表6。從各種類型資產的結構看，四大行的貸款占比均有所提升，而且預計會持續提升。2024年5月以來，廣州、上海、深圳等一線城市的房地產政策均出現新調整，房貸利率正在下調，而這也是全國樓市政策調整的重要“風向標”。房貸作為商業銀行最優質的貸款之一，也會隨著政策的調整而進一步提升在生息資產中的占比。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的債券投資占比有所下降，中國建設銀行、中國工商銀行的債券投資占比有所上升。總體來看，四大行債券投資占比相對穩定。2.2.2付息負債成本率上升存款作為商業銀行最主要的負債來源，其成本的變動對付息率的影響極大。四大行的存款付息率自2019年以來均上升了20～30個BP，而存款占比卻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見表7。究其原因，近年來，面對投資理財的多元化趨勢，銀行居民存款不可避免地會被分流，對銀行形成更大的存款壓力。存款利率的上升從根本上講就是存款競爭的加劇，包括國有大行在內的所有商業銀行，在面對存款下降情況時，當然會通過提高利率進行存款競爭。為了鎖定長期存款，商業銀行紛紛通過推出大額存單吸引存款，20萬元以上的存款可以享受基準利率上浮20%～30%的優惠。這些舉措無疑進一步推高了存款成本。目前銀行體系面臨凈息差壓力，要進一步降低實體經濟貸款成本，提振實體經濟融資需求，后續需要貨幣政策和銀行機構積極進行負債成本管理。值得關注的是，2024年5月以來，各大商業銀行陸續出臺壓降存款成本的舉措，包括終止存量智能通知存款服務、暫停部分中長期大額存單發行、規范“手工補息”等，這都有利于銀行業付息率的下降。2.2.3付息負債平均余額與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的比值凈息差與付息負債平均余額與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的比值負相關，付息負債平均余額與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的比值越大，說明生息資產使用的資金來源于付息負債的比例越大，凈息差就越小。四大行付息負債平均余額與生息資產平均余額的比值見表8。從表8可以看出，2019—2023年，中國農業銀行、中國工商銀行的該項比值基本穩定，中國建設銀行、中國銀行的該項比值略有下降，該比值的穩中有降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緩解凈息差下行趨勢。2023年，中國建設銀行的該項比值最小，同年其凈息差也是四大行中最大的。該指標說明，不僅要對負債進行價格管理，也不可忽視其規模管理。3提升商業銀行凈息差的路徑分析中國人民銀行在《2024年第一季度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中提到，要鞏固和增強經濟回升向好態勢，綜合運用公開市場操作、中期借貸便利、再貸款再貼現等工具，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促進融資成本穩中有降。穩健的貨幣政策為銀行業增量提質營造了良好的貨幣金融環境。同時也要看到，利率市場化的持續推進仍會使貸款利率進一步承壓；股市的反彈帶動基金、理財收益率回升，居民存款分流壓力仍然存在。因此，商業銀行要進一步提升凈息差水平，機會與挑戰并存。本文結合實際，對提升商業銀行凈息差提出以下3點建議：3.1調整和優化貸款結構，保持合理收益水平考慮到貸款是占比最高的生息資產，商業銀行要緊跟政策走向，放寬普惠小微貸款認定標準，擴大碳減排支持工具對象范圍，在控制風險的前提下加大信貸投放，穩定提升貸款比例。商業銀行要定期梳理、動態更新科技型企業清單，有效滿足企業融資需求。商業銀行要用好綠色金融差異化信貸政策和綠色通道，加大對綠色交通、新能源設備制造、綠色建筑等重點行業和領域的支持力度。同時，商業銀行要加強貸款市場報價利率定價管理，充分考慮成本效益原則、風險溢價原則，根據客戶信用等級、資產負債率、抵押資產、客戶合作黏性等，綜合各種因素分析確定客戶利率。此外，商業銀行要圍繞重點領域、重點行業、重點產品風險點，緊盯貸款不良率、劣變率、逾期率等重點風險指標，加強業務管理部門、風險管理部門與智慧風控中心協同聯動，形成風險線索識別、預警、核查、處置閉環管理體系，推動事實風險管理向潛在風險管理轉變，從事后處置向前期管控轉變，促進信貸資產質量持續向好。3.2強化“存款立行”，高度重視穩存增存一方面，商業銀行要深化“擴戶提質”行動，深入對接個體工商戶、農戶及投資類、消費類等客群，開展分層分群營銷，加快補齊頭部客戶短板，強化腰部客戶支撐，做強“長尾客戶”服務，夯實客戶基礎；完善存款營銷體系，充實基層營銷力量，壓實財富管理團隊營銷責任，突出個人高價值客戶和私人銀行客戶的維護拓展，加大對新市場、新賽道的營銷力度，保持居民存款占比穩中有升的良好勢頭。另一方面，商業銀行要加強存款成本管理，提升活期存款比重，壓降協議存款、結構性存款等高成本存款規模，深入推進量價協同，樹立以客戶為中心的綜合價值回報理念，提升差異化精準定價能力。此外，商業銀行要避免利率下調后出現“存款搬家”問題，準確把握利率下行環境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