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3身體意識與知覺美學

在20世紀的現(xiàn)象學思潮中,梅洛-龐蒂的知覺現(xiàn)象學以其嚴謹?shù)恼軐W體系，和對問題的相當深化的探討，成為一代現(xiàn)象學大師。他對"身體"的現(xiàn)象學分析，對"現(xiàn)代藝術"的關注，使得他的理論延長到一個全新的領域，至今仍有其不行忽視的意義。

龐蒂的哲學是以"知覺"為其探討中心的。知覺探討意味著知覺構成了一切學問的基本層次，對知覺的探討必需先于全部其它層次的探討。知覺探討與語言探討緊密相關，當知覺運用于社會領域，即言語和語言的時候，注視和言說就必得面對整個社會形式的關聯(lián)結構。換言之，在交往以及交往的變態(tài)關聯(lián)中進行考察，這種關聯(lián)勢必包含著不行忽視的文化現(xiàn)象，尤其是"言語和語言"的文化現(xiàn)象。

龐蒂對現(xiàn)代社會寄予希望，信任社會改造很大程度上是人的感性或知覺的改造。這一看法使他相當重視現(xiàn)代美學和藝術話語，因為只有美學和藝術才可以重新煅打人的知覺，而使人以全新的方式去重新諦視世界和自我。

一

主體身體與自我自由

在《知覺現(xiàn)象學》的結尾部分，梅洛-龐蒂已經(jīng)提出了關于"人的解放"和人在歷史行動中"發(fā)展"等一系列的思想。這一思想到了他的中后期，尤其是他的《辯證法的歷險》中得到了進一步的擴展。他認為，人的解放和自由隱藏在人類意識的實力中，個人建立起來的意義領域是自由世界不行缺少的前提條件，自由與主體性密不行分。

"主體性"觀念是與"時間性"緊密相聯(lián)的。主體具有一種"出神性質(zhì)"，而時間的出神性質(zhì)和稟有時間性的主體的出神性質(zhì)具有內(nèi)在同質(zhì)性，因而主體不僅是在時間中，而且承受著時間并經(jīng)驗著時間。他被時間所滲透，他也是時間的意義過程本身。世界與主體構成相關的語境，主客體相互依靠，使人可以走出現(xiàn)代性逆境。梅洛-龐蒂強調(diào)主體的存在是在世界中的存在，那種所謂世界中的"純粹主體"和"觀念主體"是不行能存在的，也是作為"我思"的個體難以擔當?shù)摹Ｒ㈥P于現(xiàn)世社會和時間性中的主體，只有去闡明主體和身體，同時闡明主體之間的性質(zhì)，因為，主體只有在主體之間才能具有自己的完滿性和現(xiàn)實合法性。

對"身體"的重視，梅洛-龐蒂尤其關注在現(xiàn)世中人體成為主體與主體之間的一種中介性質(zhì)，也就是說，在現(xiàn)實世界當中，人總是通過軀體，通過觸摸或注視，通過姿態(tài)，通過言說等多種方式從事文化溝通活動，使人由客體成為主體，并由主體成為主體之間的"真正主體"。人可以獲得自由，然而這個自由是有條件的，是主體與世界彼此作用相互規(guī)定后的結果。也就是說，不僅是我們選擇世界，世界也選擇我們。自由是在這種獨特的意義領域背景中突顯出來的。人不行能獲得完全的自由，人的行動不行能用宗教式的因果律來加以說明。同樣，也不能將人看成是肯定自由的，人不行能有了自由就可以確定自己，確定世界的某種進程（薩特）。梅洛-龐蒂反對這兩種看法，認為自由總是詳細的、有條件的自由，是在某一歷史階段和在肯定的社會語境的的自由。自由有兩個限制因素，一方面，它是從自我存在的形式起先的，而自我對這種形式卻難以加以限制；另一方面，自我的選擇事實上并不是自覺的選擇，而是潛自覺的或?qū)嶋H已存在的選擇。或許是，一切選擇都是被選擇。

人類主體通過不斷的辯證秩序過程在一個主體間世界中確立自己的位置。物質(zhì)作為聯(lián)系人和世界的紐帶進入了人類的生活，同時把人引向了自由。

也就是說，在梅洛-龐蒂看來，人既非是生而自由的，也不是具有肯定自由的，相反，人存在于一個既定的社會思想結構和社會經(jīng)濟實踐活動中，是肯定經(jīng)濟活動實踐的產(chǎn)物，遭遇到意識形態(tài)和歷史總體結構的制約。所以，科學、藝術、宗教、哲學觀念都是這種經(jīng)濟方式的延長，人只可能通過這種文化客體的傳播和理解去獲得自由和對自由的理解。對現(xiàn)象學而言，這些文化客體是通過主體與閱歷世界相互作用而構成的，人的自由只能從中產(chǎn)生出來。

梅洛-龐蒂強調(diào)現(xiàn)實的主體間性，認為人類主體在一個通過它才存在的自然和歷史的世界中發(fā)覺了自我，它自己也被拋到這個世界上來了。梅洛-龐蒂在《人道主義與恐怖》以及《符號》這兩本書中，對自由和自由王國加以闡釋。他的闡釋已經(jīng)脫離了純粹現(xiàn)象學的觀念闡釋，而進入到民主制度、現(xiàn)實環(huán)境、意識形態(tài)和專政機構等社會政治的分析中。他認為，"一種名義上自由的政權，事實上可能是壓制自由的政權。"

他通過人的自由已經(jīng)看到了人的不自由，甚至是對人的威逼和暴力的狀況。因此，他不再像薩特那樣去追求純粹肯定的自由，而是強調(diào)在社會中只有有限的自由，不行能將自由永恒標準化和空洞抽象化。他對自由的呼喊，對自由標準的厘定，使他總是把憎惡暴力、拒絕混亂、呼喊博愛自由和維護人類的尊嚴作為自己的政治哲學。

只是他認為，處于當今世界這種自由博愛和人類的尊嚴，好像尚未找到自己依托的理論依據(jù)和現(xiàn)實土壤，所以，它是一種飄泊不定的、有限的、待定的自由。

從以上對主體觀和自由觀的分析可以看出，梅洛-龐蒂不是一種狹隘意義上的現(xiàn)象學家，而是走出了現(xiàn)象學的邏輯思辯而進入社會文化領域的現(xiàn)實存在的理論家。他的著作呼喊著一種哲學，這種哲學吁求人道與自由、貧困與饑餓、博愛與自由、尊嚴與正義，要求人類在現(xiàn)實可能性的世界中去實現(xiàn)人的自由。

梅洛-龐蒂呼喊過人類的自由和人類的志向，他對社會現(xiàn)實中的不自由和丑惡現(xiàn)象加以揭露，實現(xiàn)了他"呈現(xiàn)事情原來面目"的承諾。

梅洛-龐蒂對現(xiàn)代社會寄予希望，信任社會改造很大程度上是人的感性或知覺的改造。這一點，使他進入了關于現(xiàn)代美學和藝術話語的論述，因為只有美學和藝術才可以重新煅打人的知覺，使人以新的方式去看待世界和自我。

二

藝術知覺與藝術真理

梅洛-龐蒂反對任何永恒肯定的真理，拒斥任何超越生命的現(xiàn)成真理。在他看來，在現(xiàn)實中，人最迫切地感覺到的真實狀況是人總是要死的。解決這個根本問題的一個重要途徑，是通過藝術的感覺悟性來完成人生的超越。只有通過藝術使人升華到哲學和自我反思的高度，才可以使人面對真理問題本身。

對意識和知覺化的說明，使梅洛-龐蒂最終走向了超越性的審美問題，進而集中分析詩的魅力、藝術形態(tài)、人生實現(xiàn)等問題。他對文藝表現(xiàn)出相當?shù)臒岢溃J為哲學可以被看成是一種深刻的藝術，而文學和藝術是對各種事物真象有深度的揭示。只有通過知覺感覺到的，才能體驗到；而只有知覺到的，才能被把握到。假如人處于知覺、感覺和體驗之外，那么他就與真理和真理的相識無緣。事物的真象或者是現(xiàn)象的本質(zhì)直觀，恒久是因其隱藏而葆有其神圣的狀態(tài)，只有人的知覺才能給予人的靈魂以光輝。肉體不是觀念，也不是事物，而是二者兼而有之的，圍圍著它的各種事物間的相互度量，形成感性的新闡釋話語。觀念不是虛無，是一種"不行見的"之物，而正是它使觀念成為"可見的"世界，因為它是存在之物的存在。在關于藝術和審美的本體論界定以后，梅洛-龐蒂在他的最終的一部書《眼睛和心靈》中全面闡釋了"自由"的藝術觀念。因此，這部書又被稱為他的"哲學遺言"。

事實上，梅洛-龐蒂關于藝術、關于審美的思想，在他的《意義與非意義》一書中已經(jīng)較為全面而深刻地觸及到了。他通過論述畫家塞尚而闡明自己的現(xiàn)象學美學觀念。在他看來，畫家是用畫筆進行創(chuàng)建的人，他總是對世界增加一些新意義和新形象。藝術家透過現(xiàn)實對象所揭示的事物，恰到好處地將一些"不行見之物"轉(zhuǎn)化為"可見之物"。藝術家恒久處于抒情和感覺的再造中，因為，沒有藝術家，人類將脫離原初意識的生命搖籃，而對不行見之物無從把握。

藝術家是這樣的人，他確定場景或語境，讓場景能為大家所理解。在真正的藝術家那里，并不存在所謂"消遣的藝術"，甚至真正的藝術家不滿意做一個"文化動物"，他在文化中擔當著文化創(chuàng)建和文化重建的責任。他言說，就像第一次對世界加以言說；他畫畫，好象世界上從來沒有畫過，即以全新的生命、感覺和知覺去畫心靈中的那個新我，而為世界增加一些新的藝術或?qū)λ囆g的新的理解。

在這個意義上，藝術家的感覺并不先于他的畫筆，在表現(xiàn)以前，這一切都不存在。只有當他作品完成并被理解的時候，他才找到了某種神奇之物，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