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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獨幕荒誕劇《動物園的故事》
(美)愛德蕐.阿爾比(北語英語系99級演出版)
劇本原著:[美]愛德華.阿爾比
舞臺腳本:汪煒
(人物:愛國者,飛毛腿,群眾十四人)
序幕
(音樂《托卡塔與賦格》起,群眾演員起舞)
(音樂聲驟停)
群眾:音樂怎么停啦?怎么回事……?
領隊人:音樂怎么停啦?我們還沒跳完呢!音響師,音響師在嗎?
(愛國者手提道具上)
領隊人:您是音響師嗎?我說了,您是音響師嗎?先生,您是音響師嗎?
(愛國者不理睬,只顧自己看書)
群眾甲:他是不是個聾子啊?
群眾乙:我看是個啞巴!
群眾丙:說不定…還是個白癡呢!
(眾人不屑地坐成一圈。此時,愛國者恰好坐在他們中間的長凳上)
(片刻后)
愛國者:動物園的故事!
(舞臺漸黑)
領隊人:您是音響師嗎?我說了,您是音響師嗎?先生,您是音響師嗎?
(舞臺漸亮。此時,飛毛腿坐在長凳上,愛國者在舞臺最前沿。以后,愛就總在圈外與圈內的飛交流。)
愛國者:我去過動物園了。(飛毛腿沒注意)我說了,我去過動物園了。先生,我去過動物園了。
(飛毛腿仍沒注意)
愛國者:(示意眾人)一!二!三……!
群眾:我去過動物園啦!
飛毛腿:嗯?……什么?……對不起,你剛才是跟我說話嗎?
愛國者:我去過動物園了,后來就一直走到這兒。我是一直朝北走的嗎?
飛毛腿:(不明白)朝北?啊……我……我想是吧。讓我想想看。
愛國者:(指向觀眾的上空)那是五馬路嗎?
飛毛腿:啊,是,是啊,是五馬路。
愛國者:那邊的馬路是什么?那邊,右邊的那條。
飛毛腿:那條?唔,那是七十四號街。
愛國者:動物園在六十五號街附近,所以我是朝北走的。
飛毛腿:(急于繼續看書)是的;看來是這樣。
愛國者:好一個朝北!
飛毛腿:(輕輕地、心不在焉地反應)噯,噯。
愛國者:(稍停頓之后)但是不是正北面。
飛毛腿:我……唔,不,不是正北面,不過我們叫它北面,反正是朝北的。
愛國者:(注視著飛毛腿,后者急于擺脫他,準備抽煙)喂,朋友,你不想生肺癌吧?
(一群眾演員搶過飛毛腿手中的煙并扔下舞臺)
飛毛腿:(抬頭看,有點惱火,隨后微笑了)不,先生,不會因為抽口煙就生癌的。
愛國者:是,不會,先生。你嘴里也許會生癌,以后就不得不戴上那類玩意兒,弗洛伊德的一邊下顎整個兒給切除后,就戴上那么一個。他們管這類玩意叫他媽什么來著?
飛毛腿:(不自在地)假體?
愛國者:一點不錯!假體。你受過教育,對嗎?你是個醫生?
飛毛腿:啊,不,不是的。我在哪個地方看到的,我想是《時代》雜志吧。(他又去看書)
愛國者:唔,《時代》可不是給文盲看的。
飛毛腿:是啊,不錯。
愛國者:(停頓了一下)朋友,我很高興那兒是五馬路。
飛毛腿:(含糊地)是啊。
愛國者:(站了幾秒鐘,看著飛毛腿,后者終于又抬頭來,一副困惑的神情)我們談談,你不反對吧?
飛毛腿:(顯然是反對地)啊……不,不。
愛國者:是的,你反對,你反對的。
飛毛腿:(放下書,取下煙斗,入好,微笑著)不,真的,我不反對。
愛國者:不,你反對。
飛毛腿:(最后作出決定)不,我一點不反對,真的。
群眾:(怒斥)你反對!
飛毛腿:(顯然受驚嚇,無奈地)啊,對!我反對。
愛國者:今天……今天天氣真好。
飛毛腿:(毫無必要地凝視天空)是的,是的,天氣真好,可愛極了。
愛國者:我去過動物園了。
飛毛腿:是的,我想你剛才說過了……對嗎?
愛國者:如果今晚你在電視上看不到動物園,明天你會在報上讀到。你有電視機嗎?
飛毛腿:啊,有,有兩個。一個是給孩子們看的。
愛國者:你結婚了!
飛毛腿:(得意的強調語氣)啊,那當然羅。
愛國者:上帝啊,沒有法律規定非得他媽結婚不可啊。
群眾:對啊!
飛毛腿:不……不,當然沒有。
(一女群眾演員上,其余眾人與愛國者定住不動)
女群眾:你有一個老婆。
飛毛腿:(被這種看來無法互相溝通的情況弄糊涂了)是的!
女群眾:而且你有孩子。
飛毛腿:是的,兩個。
女群眾:男孩子?
飛毛腿:不,女孩子……兩個都是女孩子。
女群眾:可是你本想要個男孩子。
飛毛腿:是的……自然每個男人都想要個兒子,但是……
女群眾:(微微嘲弄地)但是事情結果成了這樣,你毫無辦法,是嗎?
飛毛腿:(生氣)我沒打算那么說。
女群眾:于是你不想再要孩子了,對嗎?(女群眾下,眾人恢復正常)
飛毛腿:(有點冷淡)不,不想再要了。(恢復常態,厭煩地)你為什么要
那么說?你怎么知道的?
愛國者:也許是由于你叉著腿的姿勢;或是聲音里的某些東西;也可能只是我猜猜罷了。是不是因為你的老婆?
飛毛腿:(勃然大怒)這不干你的事!(靜默)你懂嗎?(愛國者點點頭。現在飛毛腿安靜下來了)唔,你說對了。是因為我的妻子。
愛國者:(輕聲地)事情結果弄成這樣,毫無辦法。
飛毛腿:(寬恕地)是的……我想是這樣。
愛國者:得了。還有什么呢?
飛毛腿:關于動物園,你剛才說什么來著?是說我會讀到或是看到……?
愛國者:我一會兒就告訴你。我提些問題,你不介意吧?
飛毛腿:唔,無所謂。
愛國者:我告訴你我為什么那樣做,我不大跟人說話,除了說些"來杯啤
酒"、"茅廁在哪兒"、"A片什么時候上演",或是"老弟,手往哪摸"。這一
類的事你知道。
飛毛腿:我得說我不……
愛國者:但是每隔一陣子我就想跟某個人談談,好好地談一談,想了解某個人,了解有關他的一切。
飛毛腿:(輕輕地笑起來,還是有點不自在)那我就是你今天的獵物羅?
愛國者: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星期天下午?有誰比你更合適呢?這樣一個有教養的已婚男子,有兩個女兒和……呃……一條狗?(飛毛腿搖頭)不對?,兩條狗。(飛毛腿又搖頭)。沒狗?(飛毛腿傷心地搖頭)啊,太不象話。但看上去你是個喜歡動物的人。有貓嗎?(飛毛腿懊喪地點點頭)這不可能是你的主意。不會的,是你老婆和女兒的主意吧?(飛毛腿點頭)我還該了解些什么?
飛毛腿:(不得不清清嗓子)還有兩只長尾巴小鸚鵡。一……呃……一個女兒一只。
愛國者:鳥兒。還有什么?你靠什么來養活你這一大家子?
飛毛腿:我……呃……我在一家小出版社里管點事。我們……呢……我們出版教科書。
愛國者:不錯嘛,真不錯。你掙多少錢?
飛毛腿:(仍然高興地)得了,得了。
愛國者:啊,說吧。
飛毛腿:唔,一年大約一萬八千元。但是我出門帶錢向來都不超過四十元……萬一你是……是個強盜……哈,哈,哈。
愛國者:(不理上面的話)你家在哪兒?(飛毛腿不情愿講)啊,得了,我又不打算搶你的錢,也不打算綁架你的長尾巴鸚鵡。
飛毛腿:(過分高聲地)我住在七十四號街,在萊辛頓和三馬路之間。
愛國者:說出來也不太難,是吧?
飛毛腿:我沒想顯得……呃……這是因為你不是在真正跟人交談,你光提問題。我一般說來……呃……是不愛多話的。你干嘛老站在那兒?
群眾:對啊,你干嘛老站在那兒?
愛國者:我一會兒要到四處逛逛,最后坐下。(回憶地)一直等到你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飛毛腿:什么?誰的臉?喂,是關于動物園里的事嗎?
愛國者:(心不在焉地)關于什么?
飛毛腿:動物園;動物園。關于動物園的事。
愛國者:動物園?
飛毛腿:你提過好幾次動物園了。
愛國者:(問一群眾)我提過好幾次動物園了?(群眾點頭)
愛國者:(仍然心不焉地,但突然清醒過來)啊,對了,動物園。我上這兒
來之前在那兒。我告訴過你的。嗨,中產階級的上中層和中產階級的下上層之間的界線是什么?
飛毛腿:老伙計,我……
愛國者:別叫我老伙計。
飛毛腿:(難過地)我剛才擺架子了吧?我想一定是的,很對不起。不過,要知道,是你那個關于階級的問題把我弄糊涂了。
愛國者:每當你給搞糊涂的時候,你就擺架子嗎?
飛毛腿:我……我有時候詞不達意,(試圖自我解嘲)我是管出版的,不是搞寫作的。
愛國者:(覺得有趣,但并不是由于他的話幽默)好吧。事實是:剛才是我擺架子了。
飛毛腿:啊,得了,你不必那么說。
愛國者:但是,話說回來,我可既沒老婆,也沒兩個女兒,也沒有貓和長尾巴鸚鵡。我所有的是:梳洗用具、幾件衣服、一只人家料想我不會有的電爐、一把刀、兩把叉子、兩把湯匙,一大一小;三只盤子、一只茶杯、一個茶碟、一只酒杯、兩個都是空的照相框、八九本書、一副春宮畫紙牌、一副正規的紙牌、一架只打得出大寫字母的舊打字機。哦,還有一個不帶鎖的保險箱。里面裝了……什么?石頭!幾塊石頭……海邊的卵石,我小時候在海灘上撿的。在石頭下面……壓在下面的……是些信件……"請求信"……"請求你為什么不做這個","請求你什么時候做那個"之類的信。這些信是近幾年收到的。
飛毛腿:(悶悶不樂地盯著他的鞋,隨后--)那兩只空照相框是……?
愛國者:我不明白這為什么還需要解釋?這還不清楚嗎?我沒有任何人的照片可放。
飛毛腿:你父母呢……也許……有個女朋友……
愛國者:你很可愛,你這樣天真真叫人羨慕。但是親愛的老爸老媽死了……知道不?我也因此垮掉了……我意思是真正的垮了。我十歲半的時候,親愛的老媽竟然扔下親愛的老爸,在我們南方各省搞巡回通奸活動……每次行程為期一年……后來,親愛的老爸從南方帶回老媽的尸體,說是在某個下流場所跟死神一塊離開人間了。沒有死神帶著,她更不受歡迎了。我是說,她算什么東西?死尸,一具北方死尸。不管怎么樣,親愛的老爸過了兩星期的新年,然后啪的一聲倒在一輛還在滾動著的市區公共汽車的前輪底下。我的家庭似乎就是這樣。啊,不,還有我老媽的姊姊。她沒墮落,既不犯罪也不酗酒。我搬去和她住。我對她印象很淡漠了,只記得她無論做什么都沉著那張鳥臉,不管是睡覺、吃飯、干活都他媽一樣。我高中畢業那天下午,她上樓回她那間屋子,那時也算是我的房間,倒在樓梯上,死了。說起來,真是個可怕的笑話。
飛毛腿:啊,我的天;啊,我的天。
愛國者:啊,你的什么?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于這一切,我都無動于衷,滿不在乎了。不過,說不定你能明白為什么親愛的老爸老媽沒放在照相框里了。忘了問了,你叫什么?我是說……(愛想進入圈中,但總被群眾攔住)我是說你有什么好玩的外號沒有?
飛毛腿:我上學的時候短跑很快,大家都叫我飛毛腿。
愛國者:(欣喜若狂地伸手,想和飛握手)哈,巧啦!
飛毛腿:(也伸手。但因為相距太遠,二人顯然不可能握手)你也叫飛毛腿?
群眾:(陰森地)愛國者!
飛毛腿:(稍微有點緊張地縮回手)你好,愛國者。
愛國者:(點點頭算是回答)你好,飛毛腿。現在再讓我們來想一想:把一個姑娘的照片裝在照相框里,尤其是兩個照相框里,有什么意思呢?那些嬌小美麗的女士們,我至多只見過她們一次,她們絕大多數不肯在同一個房間里照上兩次相。這很怪,我想知道這是不是算可悲。
飛毛腿:姑娘們可悲?
愛國者:不是的。我是想知道,我只見過那些嬌小美麗的女士一次是不是算可悲。嘿!邪了門兒了,我他媽從來沒能和任何人睡過兩次覺,或者,該怎么說來著?……沒能和任何人發生過一次以上的性關系。一次,正是這樣……啊,等等;我十五歲那年,有一個半星期……我整天羞愧地耷拉著腦袋,因為我的青春發育期晚了,……我是個同--性--戀。我是說我很古怪……(飛快地)……古怪,古怪,古怪……在那十一天里,我和公園管理人的兒子每天至少見面兩次……一個希臘裔男孩,他和我同天生日,只不過他大我一歲。我認為我深深地愛上了……也許只是愛上了性行為。但是這是特殊情況下的一時狂熱,對嗎?
飛毛腿:唔,依我看,這根本很簡單……
愛國者:(恢復剛才的聲調)很有趣,你剛才問了我照相框的事。我本來以為你會問起我的春宮畫紙牌呢。
飛毛腿:(一個會心的微笑)啊,我見過那種紙牌。
愛國者:問題不在這兒。我估計你小時候和你的伙伴們傳看過這種紙牌,要不你自己就有一副。
飛毛腿:唔,我想我們許多人都有過這種事。
愛國者:你直到結婚前夕才把牌給扔了。
飛毛腿:啊,我說,請你注意:我長大了就不需要這類玩意了。
愛國者:不需要了?
飛毛腿:(發窘)我不想談這些事。
愛國者:是嗎?那別談。我的目的只是想了解在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和在你長大以后,春宮畫紙牌的價值變化。這之間的變化就是:在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用這種紙牌代替親身體驗;而長大以后你就用親身體驗來代替空想了。不過我估計你寧可聽聽關于動物園里發生的事。
飛毛腿:(熱切地)啊,是的,動物園。(然后尷尬地)那是說……如果你……
愛國者:讓我告訴你,我為什么去……唔,還是讓我告訴你一些事情吧。我想講講關于狗的事,還有我的那位房東太太。我不喜歡用苛刻的字眼來形容人家。我不喜歡這樣。但是那個房東太太又肥又丑,小氣,愚蠢,邋遢,低賤,真他媽是個醉醺醺的傻B。你也許注意到了,我很少說臟話,所以我沒法恰如其分地形容她。
飛毛腿:你對她的描述……(愛國者回頭)已經很生動。
愛國者:啊,謝謝。不管怎樣,她有條狗,我要告訴你那條狗的事。她和她的狗是我的住處的看守。別走。你不是想走吧?
飛毛腿:唔……不,我沒想走。
愛國者:(象對待孩子似的)因為在我對你講了關于那條狗的事以后,你知道后面還有什么嗎?在這以后……這以后,我要告訴你動物園里發生的事。
飛毛腿:(有氣無力的笑著)你……你滿肚子的故事,是吧?
愛國者:你不是非聽不可的。這里沒人留住你不放;記住這個。你腦子里記住這個。
飛毛腿:(煩燥地)我知道。
愛國者:是嗎?那好。(沖后臺)音樂,來點音樂。音響師?我說音樂……什么?沒……沒音樂?那算了。
(好象在念一塊大廣告牌)愛國者和狗的故事!(恢復自然的聲調)好吧。那只狗,(指向一群眾丁,使其象征這條狗)我想我說過了,是只黑色的丑八怪似的畜牲……我搬進去的那天,打我第一眼看見它,我就一直擔著心事了。哼,動物不喜歡我,就象鳥兒任何時候都躲著圣弗朗西斯一樣。我的意思是,動物對我不感興趣……人們(他稍微笑了一下)……在大多數場合下(欲討好群眾,但被推開)對我也不感興趣。但是這條狗對我倒不是不感興趣。從一開始它就汪汪地亂叫著向我跑來,咬我的腿。它倒不象是條兇暴的狗,你知道:它動作有點蹣跚,但倒也不是個瘸腿,還能跌跌撞撞地快跑。但我總是能跑掉。可我想,每天這樣跑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所以,經過考慮,我作出了一項決定:第一步,用溺愛來害死它,如果行不通……就干脆殺了它。(一群眾往后一縮)不要配合我,聽著就行了。所以到了第二天,我上街買了一袋漢堡牛肉餅,肉炸得不老不嫩,不帶番茄醬和洋蔥的:回家路上我把外面的面包卷全扔了,只留下牛肉餅。我回到公寓,那條賤狗正他媽等著我。我把通過道的門推開一半,那雜種正等著我呢。它會盤算。我小心翼翼地進去了。我打開紙袋,把肉餅放在離開那條向我亂叫的野狗有十二英尺遠的地方,就象這樣!它走到肉餅跟前,不叫了。它停下來望著我,我沖它嫣然一笑,但是很勉強,你明白嗎。那家伙把肉餅一口全吃下去了,嗓子眼兒里還發出女人的叫聲。它一把肉餅吃完,還想連包裝紙也吃下去。它舔舔嘴巴,慢慢蹲下,微笑著。我想它是微笑了。我相信狗會微笑的。這是多么令人滿意的幾分鐘啊!飛毛腿:看來,它和你友好了?
愛國者:就在這時,嘭!它又亂叫著沖過來咬我了。不過這次它還是沒成功,又讓我跑掉了。我簡直氣瘋了。你知道,那可是六塊錢的牛肉餅呀,里面也沒摻洋蔥或是番茄醬,為了那野狗,我還特意把外面的面包卷給扔了。我現在主要的感覺已經是厭惡,發火倒在其次了,所以我決心把狗弄死。
〔飛毛腿舉起一只手表示抗議。群眾隨即如此〕
噢,別那么大驚小怪的,我沒成功,真的,真的沒成功!你們要不嫌累,就舉著吧!我決定弄死它的那天,只買了一塊牛肉餅和一份我認為份量足夠致命的耗子藥。我買牛肉餅的時候,我跟那人說,我光要牛肉餅就行了。我料想他會有些反應,可能說:我們不賣不帶面包卷的牛肉餅;或是:你打算干什么?把肉直接捧在手上吃嗎?但是情況卻不是那樣。那人只是寬宏大量地微笑著,用蠟紙包上牛肉餅說道:是給你的小貓咪當點心的吧?我真想說:不,不完全是;這是毒死一條和我認識的狗的計劃中的一部份。但我想要是說"一條和我認識的狗",那聽起來一定會很滑稽,所以我就說:是的,是給我的小貓咪當點心的。就這樣,在回公寓的路上,我用手把牛肉餅和耗子藥和到一塊,我心里真是又難過又厭惡。我打開過道的門,那只丑八怪果然還在那兒,等著吃完我的東西,再向我撲過來咬我。可憐的雜種,它始終沒弄明白,由于它進攻前幾秒總是會先微笑一下,這就使我有了足夠的時間跑到它夠不著的地方。我放下有毒的牛肉餅,一邊向樓梯走去,一邊觀察。這只可憐的畜牲又是一口吃下去,然后微笑,我差點吐了;然后,嘭!向我撲過來。和往常一樣,這次它又沒抓住我,又讓我跑掉了。終于,狗病危了。后來不知咋地,反正那只狗活過來了。我一點都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怎么說,那條死狗恢復了健康。我進門,向前邁步,毫無畏懼地走向過道中間。那畜牲就那兒……看著我。
(此處,愛趴在地上,裝做狗的樣子。另一群眾丁接替愛說下面的臺詞,語氣十分幼稚)
你知道,它臉上帶著一點滿不在乎的神情,這倒顯得順眼得多。我盯著它的臉看,比它盯著我的臉看的時間要長些。我的意思是,就這件事來說,說實在的,我能夠集中注意力看一張狗的臉,比一條狗集中注意力看我的臉或者其他人的臉,看得時間長一點。但是,在我們互相盯著臉看的這二十秒鐘或者兩個小時之內,我們相互之間……(恢復正常角色)終于溝通了。現在情況正如我曾經希望出現的那樣:我愛上了這條狗,我也要它愛我。(二人角色再次調換)有什么比去愛一條狗更好的呢?看起來這是個完全切合實際的想法。記住,我們人類永遠是狗最好的朋友。這是上帝,一個搞同性戀的女人,說的。(以下再次恢復正常)所以狗和我互相看著。我看的時間更長,當時我看到的狀況一直到今天也沒有改變。現在,每當我和狗互相看著的時候,我們就停在原地不動。我們懷著既悲傷又懷疑的心情互相打量著,然后裝出不感興趣的樣子。我們安全地從對方的身旁通過。我們之間有種諒解。說來傷心,但是你得承認這是種諒解。我們多次嘗試使思想溝通,但是失敗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得到了冷落的卻是暢通無阻的過道,如果說更為重大的損失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得到的話。我懂得,單單是善良,或是殘忍,如果互不相關,都不能造成超越它本身的效果;我懂得,善良和殘忍如果一旦結合在一起,就將成為一種指導性的情感。得到就是損失。(以下臺詞由群眾丁說)結果是:我和狗達成了妥協;(愛推開群眾,站起來說)更確切地說是種合同。我們既沒有愛,也沒有恨,因為我們不試圖接觸對方。那時用肉喂狗是一種愛的表現嗎?或者說,狗企圖咬我不是一種愛的表現嗎?如果我們能這么誤解,那么,為什么我們首先要創造"愛"這個字呢?
〔靜默。〕
愛國者和狗的故事,到此結束。
〔以下由群眾丁說〕嗨,飛毛腿?(突然興高采烈)嗨,飛毛腿?你想我能不能把這故事賣給《時代》的《我所遇到的最讓人難以忘懷的狗》,賺它二百元,呃?
〔飛毛腿心煩意亂了。〕
唔,得了,飛毛腿,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
飛毛腿:(麻木)我……我不懂……我不認為我……(現在幾乎是眼淚汪汪了)你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
愛國者:為什么不?
飛毛腿:我不懂!
愛國者:(狂怒,但輕聲輕氣地)你在撒謊。
飛毛腿:不。不,不是的。
愛國者:(平靜地)我剛才一面講一面努力向你解釋來著。我講得很慢。和這一切有關的是……
飛毛腿:我不想再聽下去了。我不了解你,或者是你的女房東,或是她的狗是怎么回事……
愛國者:我剛才把你惹生氣還是把你搞糊涂了?
飛毛腿:唔,我得承認這樣的一個下午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愛國者: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你在等著的那個人?
飛毛腿:我沒在等任何人。
愛國者:是的,我也沒那么想。嘿,但是我在這兒,而且不準備離開。
飛毛腿:(看表)唔,也許你不想走,可我馬上得回家了。
愛國者:咳,得了,再呆會兒吧。
飛毛腿:我真的該回家了,你知道……
愛國者:你知道動物園里發生了什么嗎?
(舞臺驟黑)
飛毛腿:啊,我的老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下是愛國者的聲音)快告訴我動物園里發生了什么!
(舞臺漸亮。此時,觀眾發現扮演愛的演員和扮演飛的演員之間服裝及舞臺位置調換)
愛國者:現在我要讓你知道動物園里發生的事。但是,首先(沖破群眾的阻攔,終于闖入圈內)我得告訴你,我為什么去動物園。我去那兒是為了更深入了解人和動物共同生存的方式,動物和動物以及動物和人的共同生存的方式。由于所有的生物都用柵欄彼此隔開,動物之間絕大部分是相互隔開的,人和動物也總是隔開的,我這樣的考察可能是不夠典型的。但是,既然是個動物園,情況就是這樣的(他捅捅飛毛腿的胳膊)坐過去。
飛毛腿:(友好地)對不起,你地方不夠嗎?(他挪過去一點)
愛國者:(稍稍地微笑)喔,所有的動物都在那兒,所有的人都在那兒,這是星期天,所有的孩子們也都在那兒。(他又捅飛毛腿)坐過去。
飛毛腿:(耐心地,仍然友好地)好吧。〔他又挪過去一點,現在愛國者的地方夠了。〕
愛國者:天氣很熱,因此那兒臭氣沖天,還有所有賣氣球的,賣冰淇淋的,也都在那兒。所有的海豹都在吼,所有的鳥兒全在叫。(更用力地捅飛毛腿)坐過去!
飛毛腿:(開始著惱)你……你占的地方已經綽綽有余了!(但他還是坐過去了,現在他相當局促地縮在長凳的一頭上了)
愛國者:我也在那兒,在獅房里,正好是喂食時間,管獅子的人到獅籠里去,到其中一只獅籠里,去喂其中的一只獅子。(用力捶打飛毛腿的胳膊)坐過去!
飛毛腿:(非常惱火)我沒法挪了。別打我,你這是怎么了?
愛國者:你想不想聽故事?
飛毛腿:(大吃一驚)我不一定那么想聽,但我肯定不要人家打我的胳膊。
愛國者:(又打)是象這樣打嗎?
飛毛腿:住手,你是怎么回事?
愛國者:我發瘋了,傻B!
飛毛腿:這可不是好玩的。
愛國者:聽我說,飛毛腿。我要這條長凳。你去坐那邊的凳子。如果你乖乖的,我就把故事講完。
飛毛腿:(心慌意亂地)但是……這究竟是為什么?你這是怎么了?再說我不明白干嘛我非得放棄這條長凳不可。天氣好的時候,我幾乎每個星期天下午都坐在這兒。這里僻靜,從來沒人坐這兒,所以我就一人占了。
愛國者:(柔聲細氣)從長凳上滾開,飛毛腿;我要它。
飛毛腿:(幾乎哀叫了)不。
愛國者:我說了我要這條長凳,我決心要占有它,現在你給我上那兒去。
飛毛腿:人不可能要什么就有什么,這個你總該知道,這是一條規律。我媽媽曾經對我說,(群眾開始厭煩)人可以擁有他所想要的一部分東西,但是不可能一切都有。難道你的媽媽或是老師沒……
群眾,愛國者:住嘴!你這個娘娘腔。
飛毛腿:別來這一套!
愛國者:你真會說,很簡潔,而且,可是……啊,我要在來公正評價你的……耶穌,你令人作嘔……滾開,把我的長凳給我。
飛毛腿:是我的長凳!
愛國者:(差一點沒把飛毛腿從凳子上推下去)給我滾開。
飛毛腿:(重新坐穩)你這混……蛋,夠了!我受夠你了。我決不放棄這長凳,你不能占有它,就是這話。喂,走開。〔愛國者鼻子里哼了幾聲,但沒動。〕我說了,走開。〔愛國者不動。〕從這兒滾開。如果你不走……你就是個流氓……就是流氓……如果你不走,我就叫警察來把你趕走。〔愛國者笑起來,仍呆著不動。〕我警告你,我要叫警察了。(群眾們開始拍手唱兒歌《丟手絹》)
愛國者:(柔聲細氣地)附近一個警察都沒有。他們都在公園西頭,正在把
小精靈從樹上或灌木叢里趕出來呢。那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所以你盡管把嗓子喊破好了,這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幾個群眾站起來,玩丟手絹)
飛毛腿:(沖著站起的群眾)警察!警察先生!(停頓)我說警察!救命啊!(停頓)我感到真可笑。
愛國者:你才可笑呢:陽光明媚的星期天下午,一個人高馬大的成年男子,也沒人傷害他,居然在公園里像個娘們兒似的尖聲叫著:“警察,救命啊!”。要是真來了個警察,我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他會把你抓進瘋人院的。
飛毛腿:你……你小心點!從我凳上滾開。我才不管什么瘋人院呢。(推愛國者)我就是要要這條長凳。我要你走開。
愛國者:(嘲弄地)嘖嘖嘖……看來你真該進瘋人院了,你這個瘋子!
飛毛腿:滾開!
愛國者:不。
飛毛腿:我警告你!
愛國者:你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有多可笑嗎?
飛毛腿:(完全被狂怒和羞愧控制了)我不在乎。(幾乎在哭了)從我凳上滾開!
愛國者:為什么?你已經有了這個世界上你所要的一切。你對我談了你的住所,你的家,和你自己的小動物園。你有了一切,而你現在還要這條長凳。人們為之奮斗難道就是這些東西嗎?告訴我,白癡,這凳子,這木條,就是你的榮譽所在嗎?這就是你在世界上愿意為之斗爭的東西嗎?你還能想得出比這更滑稽的事嗎?
飛毛腿:滑稽?注意,我不打算和你談論榮譽,甚至不想向你解釋。況且,這也不是有關榮譽的問題;即便是,你也理解不了。
愛國者:(輕蔑地)你甚至連自己在說什么都不知道,對嗎?也許這是你打娘胎里出來第一次碰上比給你家那只小貓倒便盆更麻煩的事吧?白癡!其他人需要什么,難道你就不知道,連一丁點都不知道嗎?
飛毛腿:噢,得了,愛國者,你不需要這條長凳。這是肯定無疑的。
愛國者:不,不對,我需要它。
飛毛腿:(哆嗦著)偉大的上帝啊;我只是上這兒來看書的。我到這兒來有幾年了,我就在這兒度過許多非常愉快、非常稱心的時光。而這對于一個人來說是重要的。我是一個認真負責的人,我是一個成年人。這是我的長凳,你沒有權利從我這兒奪走。
愛國者:那么,就為它而斗爭吧。保衛你自己,保衛你的長凳。
飛毛腿:是你逼得我走這一步的。站起來,咱們打一架。
愛國者:象個男人似地打一架?
飛毛腿:(仍然怒氣沖沖)是的,象個男人似的打一架,要是你非繼續挖苦我不可的話。
愛國者:有一點我沒法不佩服你:你的的確確是一個……白癡,一個稍微有點近視的白癡,我認為……
飛毛腿:住口……
(音樂《SILENTNIGHT》響起)
愛國者:(懶洋洋地站起來)很好,很好,我們將為這條長凳搏斗,(群眾站起,和愛站在一邊)但是我們并不是勢均力敵的。〔他掏出并打開一把模樣難看的短刀。〕
飛毛腿:(突然認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你瘋了,你不折不扣地徹底瘋了!你居然要殺我!
〔但是,在他還沒來得及想該怎么辦時,愛國者就已經把刀子扔在他的腳旁。〕
愛國者:去把刀撿起來;你拿著刀,這樣我們力量均衡些。
飛毛腿:(嚇壞了)不!
〔愛國者沖向飛毛腿,抓住他的衣領,拖到長凳旁〕
愛國者:去把刀撿起來,和我搏斗。為你的自尊心搏斗,為這該死的長凳搏斗。
飛毛腿:(掙扎著)不!放……放開我!救……救命!
愛國者:(將飛推向群眾。飛被眾人推來搡去)你搏斗呀,你這卑鄙的狗雜種;為你的長凳搏斗吧;為你的長尾巴鸚鵡搏斗吧;為你的貓兒搏斗吧;為你的兩個女兒搏斗吧;為你的老婆搏斗吧;為你的男子漢氣概搏斗吧。你這可憐的氣管炎。(抓住飛,唾他的臉)你他媽甚至不能讓你的老婆生個男孩。(將飛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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