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疽兒之死到玉樹打賈寶玉的罪與罰寶玉挨打的法律分析以《大清律例》和《刑案匯覽》為視角

《紅樓夢》第33章《手跳唇，舌冒危險，怒落》中的“白玉吃飯”引起了研究人員的注意，但關于此事的法律分析很少。余宗其先生在《中國文學與中國法律》一書中運用《大清律例》分析后認為，“賈寶玉‘強奸不遂’后致死人命的行為和后果，應當判處極刑”，而“賈政把賈寶玉往死里打也是合法的”。1尹伊君先生在《紅樓夢的法律世界》一書中用“家法”予以分析，認為賈寶玉的諸多行為觸犯家法，賈政則是執行家法。2另有研究者以余宗其先生提出的問題為線索，論證《紅樓夢》塑造的世界與《大清律例》的對應關系，進一步探究賈寶玉行為的法律定性和處罰。3上述研究灼見迭出，但不無缺憾，譬如，律例的援引失之粗疏，律例缺少必要的案例佐證等。本文將在上述研究之上，沿著既有的研究思路，運用《大清律例》和《刑案匯覽》，以法律條文和案例，對《紅樓夢》中“寶玉挨打”的文本進行法律分析，意在剖析對于賈寶玉的行為法律如何規制，賈政依律應當如何處置，藉此將研究的視野適當延伸到家法與國法之間。當然，本文所謂的“法律”，特指《大清律例》，分析之中則試圖適當引入現代法學理論和概念，譬如刑法中的犯罪構成、刑事責任、刑事處罰等，而淡化傳統律例術語。這種法律分析的意義在于揭橥《紅樓夢》世界的法律面相，由此可以發現《紅樓夢》的諸色人等亦如今世之蕓蕓眾生，皆生活于法律之中。一、金推動的“犯奸”金釧兒之死一案源自《紅樓夢》第三十回“寶釵借扇機帶雙敲，齡官劃薔癡及局外”。賈寶玉與金釧兒調情，一側午睡的王夫人聽得二人的言談不堪，“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指著罵道：‘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而后“喚了金釧兒之母白老媳婦來領了下去”。4在第三十三回“手足耽耽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笞撻”中，金釧兒含羞忍辱，投井自盡。金釧兒之死一案，案情極為簡單而清楚：王夫人掌摑與寶玉調情的金釧兒，并將其逐出，金釧兒“含羞賭氣自盡”。5顯而易見，金釧兒的投井與王夫人的掌摑有直接因果關系，為避免行文枝蔓旁出，本文對王夫人在金釧兒之死中的法律責任不做分析，6而將研究的視野界定在由金釧兒之死等事引發的“寶玉挨打”一事之內。賈政杖責賈寶玉的理由為“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荒疏學業，淫辱母婢。”7“流蕩優伶，表贈私物，荒疏學業”諸行為當為賈寶玉“違犯教令”，可以簡單地劃歸“家法”，下文詳述。此處依據《大清律例》及相關案例分析“淫辱母婢”的“罪與罰”。“淫辱母婢”這一“事實”，緣自于賈政聽信賈環的讒言：“我母親告訴我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著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奸不遂，打了一頓。那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8然而，依據清代律例，金釧兒和賈寶玉的調情并不構成奸情。《大清律例·刑律·犯奸》“犯奸”條規定：“強奸者，絞；監侯。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凡問強奸，須有強暴之狀。婦人不能掙脫之情，亦須有人知聞，及損傷膚體，毀裂衣服之屬，方坐絞罪。”9此處應特別注意律條中的律注，“凡問強奸，須有強暴之狀。婦人不能掙脫之情，亦須有人知聞，及損傷膚體，毀裂衣服之屬。”由此可知，賈寶玉與金釧兒的言談與肢體接觸不符合強奸罪的犯罪特征，不構成犯罪。于賈政而言，他獲知的事實是：賈寶玉強奸王夫人的奴婢金釧兒不遂，并予毆打，金釧兒因而投井自殺。10金釧兒之死，變成了賈政之子賈寶玉強奸奴婢未遂，致使奴婢自殺的命案。對于此類案件，清代的律例有明文規定。瞿同祖先生曾指出，清律對主仆名分頗為重視，對于因奸殺或因奸而逼人致死而處死刑的律條，不適用于主人對奴仆。11瞿先生的論斷有其律例和案例依據，那么，主人強奸奴仆致死應受何種刑罰？《大清律例·刑律·犯奸》“奴及雇工人奸家長妻”條規定：“凡奴及雇工人奸家長妻女者，各斬。決。”律條之后的條例規定：“若家長奸家下人有夫之婦者，笞四十；系官，交部議處。”12清代薛允升《讀例存疑·刑律·犯奸》“奴及雇工人奸家長妻”條引例曰“家長之有服親屬，強奸奴仆雇工人妻女未成，致令羞忿自盡者，杖一百，發近邊充軍。”13薛氏認為“此條系乾隆二十年，刑部議復河南巡撫蔣炳題，楊有圖奸期親服屬雇工人曹三之妻赤氏未成，致氏自縊一案，纂為定例。”14楊有圖奸期親服雇工人曹三之妻赤氏未成致氏自縊案見《刑案匯覽·犯奸·奴及雇工人奸家長妻》“家長之子調奸雇工之妻自盡”：“楊有圖奸雇工人曹三之妻赤氏，致氏羞忿縊死，將楊有照凡人擬絞等因。查曹三夫婦系楊有之父楊文明雇工，立有文約，是楊有系屬曹三家長期親圖奸致死，律例即無明文，亦未便遽同凡論。蓋家長期親毆死雇工，罪止滿徒，故殺方擬絞候。今所擬不特名分未協，且與故殺雇工亦無區別。查強奸子夫婦未成而婦自盡，律止擬軍，以尊卑統屬，不得概以常例擬絞。是風化所在，赤氏固例得請旌，而名分攸關，楊有究未便擬辟，應改照強奸子婦未成，而婦自盡例擬軍，赤氏墓前建坊，祠內廷其入祠設位。”15此類案件在《刑案匯覽》中寥寥可數，另外兩個相似案件為“親王強奸使女已成致女自盡”和“圖奸仆未成致婦羞忿自盡”，均發生在嘉慶年間。“親王強奸使女已成致女自盡”案：“豫親王裕興強奸使女寅格已成，致寅格羞忿自縊身死，但寅格系裕興屬下包衣之女，與強奸平人婦女者有間，應于平人強奸已成本婦自盡斬候上量減一等，擬流，系宗室親王，乃與國王服未除，親喪未滿之時，奸污使女，致令自盡，應比照居喪犯奸加重辦理，應革去王爵，發吉林當差，折圈三年。寅格照例旌表。世祿因女被奸，具呈控告，應革去六品典儀官，依女婢告家長得實，擬以滿徒，折伽。再查禮親王昭璉陵虐王屬莊頭程幅海之案，曾奉上諭，此項地九頃六十畝，著即撤出，賞給貝子奕純，仍令程幅海承充莊頭，以示矜恤等因。應比照程幅海之案，特包衣世祿撤出，另行撥給別府當差。”16“圖奸仆未成致婦羞忿自盡”案：“趙祥因伊父雇覓小郭張氏在家傭工，迨小郭張氏懷抱趙祥幼子睡臥，趙祥起意圖奸，拉其褲腰，小郭張氏驚醒喊罵，經趙祥之母聞聲趨勸，小郭張氏抱忿服毒身死。將趙祥比照家長之有服親屬強奸雇工人妻女未成，致令羞忿自盡例，發近邊充軍，親老不準留親。”17上述三個案例中，雖然處罰結果不盡相同，但犯罪人均處以“充軍”之罰。充軍即“將罪犯押解到邊遠地區補充軍伍，分屯邊防”，18共分五等，即極邊、煙瘴、邊遠、邊衛、附近，19其中附近附加杖刑。充軍輕于死刑而重于流刑，屬于較重的刑罰。另據《刑案匯覽·犯奸·奴及雇工人奸家長妻》“調奸仆婦不從被哄咬落舌尖”，“例載：奸家下有夫之婦，笞四十，居喪犯奸者，加二等”，可知此類案件的犯罪人亦處以笞刑。20經由上述分析，家長或家長的有服親強奸奴婢或雇工之妻女，固然受害人有有夫之婦與無夫的婢女之別，刑罰的種類有充軍、笞杖之異，條例的纂修頻仍，具體條例的效力需要考證其頒行年代，21但就《刑案匯覽》收錄的案例而言，上至親王，下到布衣，律例均視其為犯罪行為，并給予刑事處罰。22行文至此，可以斷定，在賈政知悉的金釧兒之死一事中，賈寶玉觸犯了刑律即“國法”，依律例應受到刑罰處罰。以此而論，賈政對賈寶玉的訓斥和笞撻便更易理解。賈政從送走忠順親王府的長史官到杖責賈寶玉，對金釧兒之死的信息全部來自賈環，沒有第三者辟謠。如果說“執事人操克奪之權，致使生出這暴殄輕生的禍患”23僅僅為家事，源于“家法”廢弛，治家無方，“若外人知道，祖宗顏面何在”，24那么，賈寶玉強奸母婢未遂，致使其“賭氣投井死了”便要受“國法”追究了。現在的問題是，身為戶部員外郎的賈政對此茫然無知，還是深諳其中利害，抑或處于二者的中間狀態，知曉但不甚明了？縱觀賈政在杖責中的斥責和聲討，譬如“把這冠帶家私一應交給他寶玉過去！我免不得做個罪人，……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你們問問他干的勾當可繞不可饒……明日釀到他弒君殺父”，25“不如趁今日一發勒死了，以絕將來之患”26等語，可以判定這一連串子彈式的狠話已非單純的氣話或氣昏之際的發泄之語。冠帶家私交給寶玉，便是榮國府家長權的轉移，可見賈政在出離憤怒之時依然不失理性。現在沒有證據充分證明賈政精通法律，但是，如果賈政對他所知悉的賈寶玉的強奸行為的法律后果一無所知，金釧兒之死與賈寶玉無關，僅僅因為流蕩優伶，表贈私物而招惹素日并無來往的忠順府，那么，便不會如此惱怒。反之，更易理解賈政在震怒之下對寶玉的杖責。二、子犯協同殺書上文已述，由于信息不對稱，賈政誤以為賈寶玉強奸金釧兒未遂并致其死亡，依照律例應該受到刑罰處罰，加之賈寶玉“流蕩優伶，表贈私物，荒疏學業”，遂對其施以杖責。現在的問題是，對于“流蕩優伶，表贈私物，荒疏學業，淫辱母婢”的“不肖子孫”賈寶玉，作為家長的賈政是否有權責罰，如果有，那么，家長權的權限在哪里，譬如，賈政是否有權將賈寶玉杖斃或處死？法律史學界一般認為，在傳統中國的宗法制度中，家族本位，家國一體，家長的權力及于家族中所有的人，家長對子孫的管教權或曰教令權自然亦在其中，子孫若違犯父母的意志、命令，不遵約束，便會受到懲罰，而這種家長權得到國家法的承認和肯定。27換言之，國家的刑罰權轉讓給家長，子孫對父母教令的違犯，也是對國家法的觸犯，依律典將受到刑事處罰。《大清律例·刑律·訴訟》“子孫違犯教令”條規定：“凡子孫違犯祖父母、父母教令，及奉養有缺者，杖一百。謂教令可從，而故違；家道堪豐，而故缺者。須祖父母、父母親告乃坐。”28而“違犯教令”就其概念而言，外延極其模糊，但內涵是確定明晰的，即子孫違犯父母的意志，卑幼違犯尊長的意志。所謂違犯教令，“謂有所教令，不限事之大小，可從而故違者。”29《刑案匯覽·斗毆·毆祖父母父母》“毆故殺子以有無違犯分杖徒”，可謂子孫違犯教令的極佳范例：“陳十子因令子陳存根同往地內和糞，陳存根托故不往，迨陳十子訓罵，陳存根無奈同往，至地仍不工作，怒形于色，陳十子嚷罵，陳存根哭泣不止，陳十子忿極頓起殺機，用帶將其勒斃。雖系有心致死，惟陳存根不聽教令，實屬違犯，未便科陳十子以故殺之條。該撫因陳十子系有心勒死伊子，照故殺子律擬徒，殊屬錯誤，應即更正。陳十子應改依子違犯教令，而父非理毆殺者杖一百律，擬杖一百。”30兒子不愿工作，怒形于色，哭泣不止，便被定性為不聽教令，招致父親的毆殺，而刑律對殺子之父僅科以杖刑。以此而言，賈寶玉的“流蕩優伶，表贈私物，荒疏學業”無疑屬于“子孫違犯教令”，而賈政對賈寶玉的杖責，自然在情理和法理之中。相對于賈寶玉干的“可饒不可饒的勾當”，賈璉受的責罰連平兒也不無冤屈之意。第四十四回“濫情人情誤思游藝，慕雅女雅集苦吟詩”中，賈璉因石呆子的古扇一事對賈赦語出不敬：“為這點子小事，弄得人坑家敗業，也不算什么能為”，便被賈赦“打了個動不得”。31綜上種種，不管是家族還是國家，都視家長對子孫的懲戒為當然和必需，子孫挨打事件在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32然而，家長權是否僅僅以必要的訓誡、懲罰為邊界，而不能擅殺子女，倘若父母在懲罰違犯教令的子孫時失手或者臨時起意毆殺之，刑律如何處理？《大清律例·刑律·斗毆下》“毆祖父母父母”條規定：“其子孫違犯教令，而祖父母、父母不依法決罰而橫加毆打。非理毆殺者，杖一百；故殺者，無違犯教令之罪，為故殺。杖六十、徒一年。”33“其子孫毆罵祖父母、父母，及妻妾毆罵夫之祖父母、父母而祖父母、父母，夫之祖父母、父母，因其有罪毆殺之，若違犯教令，而依法決罰，邂逅致死，及過失殺者，各勿論。”34關于“子孫毆罵祖父母、父母”，《大清律例·刑律·斗毆下》“毆祖父母父母”條規定：“凡子孫毆祖父母、父母，及妻妾毆夫之祖父母、父母者，皆斬。殺者，皆凌遲處死。”35可見，律典的處罰非常之決絕而嚴酷。《大清律例·刑律·詈罵》“罵祖父母父母”條規定：“凡罵祖父母、父母，及妻妾罵夫之祖父母、父母者，并絞。”36上述律條中，關于子孫毆罵祖父母、父母的規定相當清楚，毋庸贅言。而“其子孫毆罵祖父母、父母，及妻妾毆罵夫之祖父母、父母而祖父母、父母，夫之祖父母、父母，因其有罪毆殺之，若違犯教令，而依法決罰，邂逅致死，及過失殺者，各勿論”一條做何理解，《刑案匯覽·斗毆下·毆祖父母父母》“父令子活埋詈罵父母之子”中的分析頗為精到。該案如下：“吉林將軍咨王起活埋伊子王潮棟身死一案。查律載：子孫違犯教令而父母非理毆殺者杖一百，故殺者無違犯教令之罪為故殺杖六十年，徒一年。其子孫毆罵祖父母父母而父母因其有罪毆殺之勿論等語。箋釋謂：毆罵祖父母父母，子孫先有應死之罪，故勿論。至父故殺子，雖律應擬徒，而注內專以無違犯教令之罪為故殺。則凡有違犯教令之罪者，雖故殺亦止應照非理毆殺律科以滿杖，若毆死詈罵父母之子，自未便照違犯教令之子轉為加重。此案王起之長子王潮棟因恨弟王潮相不肯借錢，持刀趕砍，王起聞知將王潮棟拉回，縛其兩手向其斥罵。王潮棟回罵，王起氣忿莫遏，將王潮棟活埋身死。雖系故殺，惟王潮棟系詈罵伊父，罪犯應死之人，與故殺并為違犯教令之子不同，亦與非理毆殺違犯教令之子有間。該將軍將王起照律擬杖，殊未平允，應改予勿論，以符律意。至王潮相迫于父命幫同活埋胞兄致死，應俟緝獲到案，審明屬實，再行按律定擬，夾簽聲請。”37綜合上述律條和案例可知，家長的懲戒權是有限度的，刑律區分情形予以限制，家長無權剝奪子女、卑幼的生命，若子孫違犯教令，祖父母、父母依法決罰致死，科以杖刑。這種處理在《刑案匯覽》中并不鮮見。譬如乾隆五十四年的“父勒死年甫十一犯竊之子”：“直隸司查律載：子孫違犯教令，而父母非理毆殺者杖一百。其子孫毆罵父母而毆殺之，若違犯教令而依法決罰，邂逅致死者各勿論等語。此案張勇因子二小子偷竊楊金地內蔓青，楊金向張勇索賠，張勇以伊子時常在外竊物，屢誨不悛，起意致死，將二小子用麻繩勒斃。是二小子系違犯教令，與毆罵父母不同，張勇用繩勒斃，實屬非理毆殺，亦非依法決罰邂逅致死者可比。該督將張勇予以勿論，與律不符，該司改依子孫違犯教令，父母非理毆殺律擬杖，似屬允當。奉批：該督所引系子孫有罪毆殺勿論之條，今以違犯教令為滿杖，雖作賊訓責不悛，固屬違犯，而作賊豈非有罪，若略其有罪之議，專用違犯之律，如作賊不算有罪，則罪指何項？律例有無注明，仍再細查等因。職等遵查律載：子違反教令而父母不依法決罰非理毆殺者杖一百，故殺者無違犯教令之罪為故殺杖六十，徒一年。其子毆罵父母而父母因其有罪毆殺之，若違犯教令而依法決罰，邂逅致死者各勿論等語。箋釋謂：毆罵祖父母父母，子孫先有應死之罪故勿論。是有罪二字系專指毆罵祖父母父母而言，其余有犯律內既無指實，皆包于違反教令之內。至父母毆殺子孫，律注專以無違犯之罪為故殺。則先有違犯教令之罪者，即故殺亦照非理毆殺律止擬滿杖，但不得與依法決罰邂逅致死者同予勿論耳。此案張勇因年甫十一歲之子二小子屢次行竊，用繩勒斃，雖二小子不得為無罪之子，但在事主則為罪人，在父母仍屬違犯教令，并非毆罵父母應死之罪。若張勇將其依法決罰，邂逅致死，自應照律勿論，今用繩勒斃，實屬非理毆殺，該督刪去毆罵父母正文，摘用注內有罪二字將張勇予以勿論，殊與律義未符，該司改依子孫違犯教令，父母非理毆殺律擬以滿杖，詳繹律意，似屬允協。”38再如，嘉慶二十年“因子違犯糾同外人將子毆死”：“胡進三因子胡奎違犯教令，糾約何二將胡奎毆傷身死。胡進三應依子孫違犯教令，父母非理毆殺律，擬杖一百。何二用鐵手套幫毆有傷，應以兇器論。第死系違犯教令罪人，該犯經其父糾令幫毆，與兇徒執兇器傷人者有別，將何二于兇器傷人軍罪上量減一等，擬以滿徒。”39此外，我們需要特別注意，“子女犯奸，如聲明淫蕩無恥，玷辱祖宗，將其殺死，亦得免議。”40《刑案匯覽·斗毆·毆祖父母父母·父令長子殺死犯奸被拐之女》記載的“孔傳禮殺死被人奸拐之女孔氏案”云：“查律載：子違犯教令，父非理毆殺者杖一百。又例載：尊長殺死罪不至死之卑幼，果因玷辱祖宗起見，忿激致斃者，無論謀故，為首之尊長悉按服制，于毆殺卑幼本律上減一等，下手之尊長依余人律杖一百各等語。是父母毆殺子女擬以滿杖之律，系指非理毆殺而言。因玷辱祖宗起見，殺死罪不至死之卑幼減等之律，系指期功以下尊長殺死卑幼而言。若死系淫亂子女，則其罪重于違犯教令，其被父母毆斃，自不得謂之非理，亦非期功以下尊長殺死玷辱祖宗之卑幼可比。檢查嘉慶二十五年河南省咨：劉玉林勒死犯奸之女，聲明因女無恥，忿激致斃，應毋庸議。又趙中元勒死犯奸之女，聲明免議。各在案。此案孔傳禮因女孔氏與周廣通奸，乘間同逃，經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