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花間集》序中的花間詞

歐陽瓊是五代西蜀文壇的詩人、詩人和文學作家，尤其以他的頭銜而聞名。但是歷代詞學研究者對其論述不多，偶有涉及者，或僅關注其《花間集序》，或只泛論其側艷詞風，或多評賞其《南鄉子》詠風物之詞，而卻無人對其生平、思想和創作作出全面細致的研究與評價。本文不揣淺陋，試圖結合歐陽炯的生平事跡，對其詞學理論和創作成就進行綜合考察與探討。一、歐瞳圖表《花間集序》歐陽炯的籍貫為益州華陽（今四川雙流縣），是土生土長的蜀人。他生于唐乾寧三年（896），早年事奉前蜀二主王建、王衍，官為中書舍人。前蜀亡，隨王衍至洛陽，轉仕后唐，補秦州從事。清泰元年（934），后蜀孟知祥稱帝，歐陽炯復回蜀中，拜中書舍人，歷任武德軍節度判官、翰林學士、禮部侍郎、吏部侍郎，官至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平章事。宋乾德三年（965）元月，歐陽炯隨后主孟昶降宋，除左散騎常侍，旋拜翰林學士。開寶四年（971），罷翰林學士，同年卒于洛陽，享年76歲。歐陽炯能文工詩，只是所作詩文多散佚不傳。他主要還是以填詞擅長，在蜀中時，常以“小詞”“艷詞”供奉后廷；入宋后，宋太祖慕其名，也曾召他于偏殿中吹笛奏曲。由此而知歐陽炯在西蜀詞壇上是占有頗為重要的地位的。正因為如此，后蜀后主孟昶廣政三年（940），衛尉少卿趙崇祚收錄時賢歌詞編為《花間集》，不僅收錄歐陽炯詞作達17首之多，并且還請他為《花間集》作序，歐陽炯在當時詞壇的影響力也昭然可見。本文即由歐氏為《花間集》所作的這篇序文展開?！痘ㄩg集序》是歐陽炯文章中流傳最廣且影響深遠的一篇。它集中體現了歐陽炯的詞學思想，其主要內容包括：花間詞的審美體驗序文開篇云：“鏤玉雕瓊，擬化工而迥巧；裁花剪葉，奪春艷以爭鮮。是以唱云謠則金母詞清，挹霞醴則穆王心醉。名高白雪，聲聲而自合鸞歌；響遏行云，字字而偏諧鳳律。楊柳大堤之句，樂府相傳；芙蓉曲渚之篇，豪家自制。莫不爭高門下，三千玳瑁之簪；竟富尊前，數十珊瑚之樹。則有綺筵公子，繡幌佳人，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拍按香檀。不無清絕之辭，用助嬌嬈之態。自南朝之宮體，扇北里之倡風。何止言之不文，所謂秀而不實?！边@段文字既以歷史的眼光簡潔地勾勒了自上古歌謠至漢魏六朝樂府歌辭的發展軌跡，也從理論的視角鮮明地揭示了作為音樂文學的歌詞娛賓遣興的功能、合歌諧律的特征、香艷綺麗的風貌。盡管這些描述和概括主要是以漢魏六朝的樂府歌辭以及齊梁宮體詩歌為觀照對象的，但是其中應該也包含著對“花間詞”的審美體驗和理論闡發。事實上，后人便多將這段文字理解為對“花間詞”藝術風貌和審美特征的描述與揭示?！痘ㄩg集》的主題思想歐陽炯對于詞之體性的把握，是基于他對于詞與音樂關系的體認之上的。歐陽炯稱“花間詞”為“詩客曲子詞”，從中傳達出兩條信息：其一是集中作者不是一般民眾，而是具備深厚文化儲備與藝術修養的文人墨客；其二是對詞作的指稱，歐陽炯稱集中諸作為“曲子詞”，“曲子”冠前，“詞”置其后，作為中心語的“詞”受到修飾語“曲子”的限定，可見作者對于音樂對詞的重要作用是有深刻見解的。詞是隨著隋唐以來燕樂的興盛而興起的文藝體式。作為《花間集》中作者之一的歐陽炯，在對他自己和其他詞人的作品進行體性判斷時，自然會依據“依調填詞”的創作經驗，體察到詞的音樂屬性，從而得出以音樂為本位的詞體觀念。這一方面是從創作中得到的切身體會與心得，另一方面也對詞體創作的聲律、辭采提出了要求：即以合樂歌唱為準則?？梢娫跉W陽炯眼中《花間集》是有別于一般詩集、文集的，它實際上是一部附麗于樂的歌辭唱本。他認為編選該集“將使西園英哲，用資羽蓋之歡；南國嬋娟，休唱蓮舟之引”，目的在于資唱佐歡，因而入選詞作也必以合樂應歌為前提條件了。趙崇祚編選《花間集》之所以請歐氏作序，“自然是因為他知音能詩之故”P486）。其中“知音”是個關鍵因素。對此，歐陽炯在序中也直言不諱：“以炯粗預知音，辱請命題，仍為敘引?！睂λ卧诘睦硐雵刑埔詠?，隨著燕樂的興盛和民間曲子詞的流行，一部分和民間音樂文化接觸較多的文人才士，不自覺地接受其影響也開始嘗試這種新興音樂文學樣式的創作。由于深厚的文化素養和藝術功底，他們很快便掌握了詞體的寫作技巧，將曲子詞由“胡夷里巷之曲”帶進了文人經營的藝術殿堂。于是越來越多的訓練有素、才情兼備的文士加入到詞體創作的行列中來，歐陽炯便是眾多長于填詞的文士之一。如前所述，他首先給“花間”諸作冠以“詩客曲子詞”的指稱，以區別于民間歌辭創作。認為集中作品“名高白雪”，這里化用宋玉《對楚王問》中的典故，以《陽春》《白雪》來比擬文人詞的精致高雅。他還對唐五代文人詞的發展演變加以了簡略的描述：“有唐已降，率土之濱。家家之香徑春風，寧尋越艷；處處之紅樓夜月，自鎖嫦娥。在明皇朝，則有李太白應制《清平樂》詞四首，近代溫飛卿復有《金筌集》。邇來作者，無愧前人。今衛尉少卿字弘基，以拾翠洲邊，自得羽毛之異；織綃泉底，獨殊機杼之功。廣會眾賓，時延佳論。因集近來詩客曲子詞五百首，分為十卷。”這里可以看出唐五代文人詞的創作，由少量詞作到個人專集再到群體總集的演進過程。歐陽炯以集中的“詩客曲子詞”區別于民間詞作，揭示出詞由民間轉入文人手中后由量到質都在不斷進步提高，從而肯定了晚唐五代文人詞承前啟后的詞史地位。“花間詞”的美學特征據《宋史·西蜀世家》載，歐陽炯“嘗擬白居易諷刺詩五十篇以獻”，警戒當朝，可見他深受儒家傳統思想的影響，作詩謹守詩教古訓，取諷上化下之義，注重詩歌的教化、勸諫功能，從而維護其正統與莊嚴。但是對曲子詞，歐陽炯則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價值取向。在他眼中資宴佐歡之詞與抒情言志之詩涇渭分明，勢同參商。從序中對“花間詞”鏤金錯采、側艷清絕的美學特征的形象描述，對“花間詞”“助嬌嬈之態”“資羽蓋之歡”的價值功能的明確揭示，可以看出歐陽炯顯然沒有把詞置于儒家詩教的范疇和傳統中來觀照和評判，沒有將詞作為詩的后嗣來看待，也并沒有因其不能“厚人倫，美教化”而對之全盤否定。相反，從他所運用的優美辭藻和生動比喻中，可以看出他對“花間詞”是持贊賞態度的，其著眼點就是詞的娛樂、審美功能?！斑@反映了晚唐五代艷體詩詞的發展和文人們文學觀念的巨大變化”(P713）。歐陽炯評詞評詩，畛畦分明，這無疑有利于促進詞體文學的獨立發展與個性完善，同時也為宋以來“別是一家”的詞學批評的興起與發展導夫先路。以上，我們考察了歐陽炯之生平事跡，分析了他從創作者的角度來看待和評價詞體特性的詞學觀念，這些詞學觀念反過來必然會影響到他的創作實踐，進而形成其獨特的藝術風貌。二、歐氏國人對詞調論的態度歐陽炯的詞，今存于《花間集》者17首，存于《尊前集》者30首，共計20調47首。就數量而言，在“花間詞人”中位于孫光憲（84）、溫庭筠（70）、顧ue2a1（55）、韋莊（54）、李珣（54）之后，排名第6；若以詞調而論，則排在孫光憲（29）、毛文錫（22）、韋莊（21）之后，與溫庭筠并列第4位。由此可見，歐陽炯在詞的創作方面成果頗豐，表明他對此傾注了極大的精力與熱情。鄭振鐸先生曾經認為：“然就詞而論，炯實為花間里繼溫、韋之后的一個大作家?！?P431）然而長期以來，對于這樣一位“花間大家”的創作我們卻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可能與歐陽炯的“艷詞”有關。那么歐陽炯的“艷詞”究竟有何特征，又該如何評價呢？我們試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加以考察和探討。歐氏麗水文學的女子麗受封建禮教思想的束縛，傳統詩文在表現男女情愛的內容題材時一直顯得比較謹慎，往往恪守“發乎情，止乎禮義”、“樂而不淫，哀而不傷”一類的信條與規范，任何大膽過分的表現都會遭到“淫”、“艷”一類的指責與扼制。然而隨著中晚唐以來城市經濟的發展和游樂風氣的興盛，不僅表現男女情愛的傳奇小說大量涌現，而且艷情詩的創作也趨于興盛。歐陽炯的艷詞創作首先與這種時代風尚和創作傾向相聯系。其次，歐陽炯所生活的蜀地，乃是五代十國時期相對繁華富庶的地方，冶游狎妓、宴飲享樂之風也極為盛行，因此，歐陽炯的艷詞創作應該也是他自身生活體驗的反映。其三，從《花間集序》對側艷風尚的欣賞與張揚，可以看出歐陽炯的艷詞創作也是受其詞學思想決定的一種自覺的行為與追求。茲舉歐陽炯《浣溪沙》為例。詞云：相見休言有淚珠，酒闌重得敘歡娛。鳳屏鴛枕宿金鋪。蘭麝細香聞喘息，綺羅纖縷見肌膚。此時還恨薄情無。這首詞被認為“自有艷詞以來，殆莫艷于此矣”（近人況周頤《蕙風詞話》卷2），正是極工“歡娛”之語的艷情之作。該詞以潑辣直白的筆調，敘寫了男女主人公從相見到宴飲再到歡娛的真實情境，大膽地刻畫了男主人公追求感官享受與肉欲刺激的率真心態。其間沒有眼淚，沒有悵惘，有的只是令人銷魂的歡愛與有意調侃的情趣。此詞雖然涉及到性愛的描寫，但并不粗俗淫穢。一是全詞情真意切，雖然“描寫的大膽露骨觸犯了中國傳統的審美習慣，但其內在的情感是強烈而真實的，從文學意義上說是有生氣的”(P278），因而即使遣用艷語亦無傷大雅。二是藝術表現十分細膩生動，“結語情致可想”（清陳廷焯《云韶集》評語），留給讀者以豐富的想象空間。今人李冰若《栩莊漫記》評曰：“歐陽炯《浣溪沙》‘相見休言有淚珠’一首，敘事層次井然，敘情淋漓盡態，而著語尚有分寸，以視柳七黃九之粗俗不堪，自有上下床之別?！?P137）李冰若對這首艷詞不僅欣賞有加，而且評述也很精辟。此外，歐陽炯還有不少作品皆涉及到對所謂的男歡女愛、風月情事的描寫。這些作品，以大膽真率的筆調為我們展示了一幅幅兩性風情的畫卷，既熱烈地追求兩性情愛的歡樂，也大膽地享受風月聲色所帶來的感官愉悅。這些與政教文化相背離、閃耀人性光輝的思想因子，為歐陽炯創造出別開生面、不拘一格的艷詞注入了生氣與活力。2《麗的美》表1從語義學的角度來看，所謂“艷”，主要與美女艷色有關。《說文》云：“艷，好而長也?！薄斗窖浴肪?云：“秦晉之間，美色曰艷?！庇纱艘辏灿靡灾复托稳萦嘘P男女情愛之事，以及一切容色鮮艷美麗的事物。由此觀之，則所謂“詞為艷科”或“艷詞”，首先應該主要是指詞的內容題材集中于表現女性生活情感以及與女性相關聯的男女情愛；其次是指詞由多寫女性的內容題材所決定和賦予的綺麗的語言和香艷的色調。歐陽炯所作艷詞，除內容表現男女情愛外，設色也殊為鮮妍，語言也頗為綺麗，“其風調是在溫庭筠的門徑之內的”(P431）。請看《賀明朝》一詞：憶昔花間初識面，紅袖半遮，妝臉輕轉。石榴裙帶，故將纖纖玉指，偷捻雙鳳金線。碧梧桐鎖深深院。誰料得兩情，何日教繾綣。羨春來雙燕，飛到玉樓，朝暮相見。這首詞追憶了與女子花間邂逅的一見鐘情，其特別之處在于作者善于通過對精美的名物意象的選擇來營造環境氛圍，既塑造出情感細膩、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又給人以語言綺麗、色調香艷的審美享受。詞中運用了“紅袖”、“妝臉”、“石榴裙帶”、“玉指”等辭藻華麗、色彩濃艷的物象，為作者情思的觸發與傳達起到了較好的渲染作用，使其詞具有一種濃裝艷裹、富麗華美之感。3清氣重感，現情性歐陽炯詞在感情的抒發上具有真切率直、痛快淋漓的特征。讀歐陽炯的詞，常給人以情意飽滿、氣韻生動之感。正如況周頤所評：“歐陽炯詞，艷而質，質而愈艷。行間句里，卻有清氣往來?！保ㄒ浴稓v代詞人考略》卷6）這里的“清氣”當指包蘊在作品中的思想感情而言。對于感情的抒發，歐陽炯善于體察人物心態，摹擬人物的聲口，化為深切動人之情語，來傳達情思，表明心志。如《木蘭花》詞云：兒家夫婿心容易，身又不來書不寄。閑庭獨立鳥關關，爭忍拋奴深院里。悶向綠紗窗下睡，睡又不成愁已至。今年卻憶去年春，同在木蘭花下醉。詞作以閨中少婦的口吻，惟妙惟肖地刻畫出女子對遠行之人纏綿悱惻的思念，以及念中帶怨、怨積成愁的真實心態，語言雖較為活潑淺近，而情意卻頗為深切飽滿。三、花間動詞體裁量的激發歐陽炯的創作除了以“艷詞”著稱之外，還在詞調體式的運用、內容題材的拓展等方面各有建樹，這些方面的創作成就與他所作的《花間集序》互相印證，共同奠定和顯示了他在“花間詞人”中的重要地位。1調的使用，從單調到雙調詞乃合樂而歌、依調而作。詞所合之歌所依之調，就是隋唐以來流行的燕樂歌曲或曲調。但是在相當長的時間里面，文人選調填詞的創作實踐遠遠滯后于、或者說不能滿足于燕樂曲調的廣泛流行及其消費需求。文人們只是偶爾染指作詞，所用的曲調也極為單一有限，詞的形體因而也與詩體沒有真正區別開來。這種情況直到晚唐溫庭筠的出現才得到了實質性的改變。這以后，“花間詞人”對詞調詞體的發展又續有貢獻，歐陽炯就是其中較為突出的一個。在“花間詞人”中，詞調運用最為廣泛的是孫光憲（29調），其次是毛文錫（22調）、韋莊（21調），歐陽炯與溫庭筠同以20調居第4位。歐陽炯20調有：《浣溪沙》、《三字令》、《南鄉子》、《獻衷心》、《賀明朝》、《江城子》、《鳳樓春》、《南歌子》、《漁父》、《赤棗子》、《春光好》、《女冠子》、《巫山一段云》、《菩薩蠻》、《更漏子》、《清平樂》、《西江月》、《木蘭花》、《玉樓春》、《定風波》。在上述詞調中，《三字令》創始無考。《花間集》錄歐詞一首，雙調48字。據《欽定詞譜》卷7考證，“此調始于此詞”。可見此調即使不是歐氏所創，而此體則最早始見于歐氏之作。又如《南鄉子》，唐教坊曲名，用作詞調，有單調雙調之分，《欽定詞譜》卷1錄歐陽炯“畫舸停橈”一首單調27字者為正體，并謂“單調者始自歐陽炯詞”。今存歐陽炯《南鄉子》詞共8首，又李珣同調之作共17首，皆用以吟詠南國風物。歐陽炯與李珣曾共同生活于前蜀時期，《南鄉子》一調究竟誰先用作填詞雖然已難詳考，但歐陽炯至少是最早最多者之一。又如《獻衷心》，唐教坊曲名。敦煌詞有《獻忠心》5首，而文人詞則以歐陽炯所作一首為最早，雙調64字，《欽定詞譜》卷14即列為正體。又如《鳳樓春》、《赤棗子》（皆唐教坊曲名）、《賀明朝》（《欽定詞譜》作《賀熙朝》；《教坊記》有《賀圣朝》）三調，亦僅見歐陽炯之作。又如《定風波》，原為唐教坊曲名，敦煌寫卷中已有傳詞，文人作詞者有歐陽炯等人所作多種體式，《欽定詞譜》卷14即以歐陽炯所作雙調62字者為正體。又如《春光好》，唐教坊曲名，相傳為唐玄宗李隆基所制，但傳詞則以歐陽炯所作8首為首見。皆雙調，有41字、42字二體，以前者為多，而“宋詞各體，似出于此”（《欽定詞譜》卷3）。可見歐陽炯在詞調的運用上多有推陳出新之舉，在上列20個詞調中約有半數屬于他首次使用，故《欽定詞譜》皆以之作為“正體”。即使是繼承前人已經用過的詞調，歐陽炯也時有創新。如《清平樂》，前面已有李白、溫庭筠等人用過此調，而歐陽炯所作一詞，通首用十個“春”字，“初在句首，既入句中，始則單行，旋而雙見”（清沈雄《古今詞話·詞品》上卷引《蓉城集》），錯綜變化，亦堪稱創體。又如《江城子》，此前已流行韋莊的7句35字體，歐陽炯則在第6句中添上一字，形成“又一體”，“即開宋詞襯字之法”（《欽定詞譜》卷2）。在歐陽炯的詞作中，一調多體的情況是很常見的，《南鄉子》、《賀明朝》、《春光好》等調皆有多體。詞調運用范圍的擴大和體式的豐富多樣，有利于推動詞的創作的發展興盛。此外，在音韻格律方面，歐陽炯也是用力頗深的。如《三字令》一詞前后段俱三字句，上下片平仄絲毫不差，皆協四平韻，聲律繁促，節奏緊湊，使人讀來有一氣貫穿之感；再如《西江月》“月映長江秋水”一首，前后段四句平仄韻間協，采用間押手法，與后來詞家押韻不同，自成一體；《定風波》前段平韻中間入兩種仄韻，后段兩換仄韻，使下片6句協4韻。這些都可見出歐陽炯在詞的音韻方面更富于創造性和變化性的特征，充分展示了他不守窠臼、敢于創新的藝術精神。2《南鄉子》中的文學特點歐陽炯的一生經歷了唐末及五代十國到宋初的多朝變遷，這種坎坷的政治遭遇和豐富的人生閱歷，也促使他的創作一定程度地突破了“花間詞”的格局和風范，擴大了詞的表現內容，拓展了詞的藝術境界，深化了詞的抒情功能，對詞的文人化進程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歐陽炯在內容題材的開拓方面最突出的成就要數描繪南方風物的《南鄉子》組詞8首了。請看下面幾首：嫩草如煙，石榴花發海南天。日暮江亭春影淥，鴛鴦浴，水遠山長看不足。畫柯停橈，槿花籬外竹橫橋。水上游人沙上女，回顧，笑指芭蕉林里住。岸遠沙平，日斜歸路晚霞明。孔雀自憐金翠尾，臨水，認得行人驚不起。路入南中，桄榔葉暗蓼花紅。兩岸人家微雨后，收紅豆，樹底纖纖抬素手。以上4首是《南鄉子》組詞中的代表作，主要描寫南粵一帶的自然景色與生活習俗。鮮紅喜人的海南石榴花，日暮戲水的江亭鴛鴦，臨水自照金翠尾的孔雀組成了清麗質樸的自然風物圖景，其中交織著紅袖女郎的歡聲笑語以及纖手采紅豆的勞動場景，色彩明麗鮮艷，情調清新健朗，一洗花間綺羅香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