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壁畫供養人服飾的時尚

唐代是封建文化的明亮時代。隨著社會的長期穩定，生產力得到了顯著發展，國力強大。其服飾的款式、發飾與妝面都有空前的發展,呈現出一派燦爛的景象。從敦煌壁畫供養人著裝來看,具體表現為高腰長裙、半臂、披帛、高髻等的流行。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為什么這些款式在唐代會成為一種流行一種時尚呢?除了生產力的發展、開明的政策以外,我認為體型是其流行的主要原因。我們知道唐代以胖為美,而美的主要因素是和諧,如何使胖人顯得和諧而又美麗,服裝款式、著裝方式、妝面是其關鍵。如何平衡胖型人體的不足,使胖人顯得美麗,唐人通過他們的努力做到了這一點,給人類留下了華麗和諧的風韻之美。當我們今天看到敦煌壁畫供養人身姿時,無不為他們整體著裝的美麗而感到震撼。一服裝風格和風格1.美和問題所體現的美麗的線型衣領是服裝最引人注目的部分,是顯示服裝風格的主要因素。唐代女服的領子有種種款式,在敦煌壁畫供養人服飾中比較常見的有圓領、方領、斜領、直領、雞心領和袒領。在這些領型中最具風格最適合胖人的應該是袒領。袒領始見于唐代,是一種領口開得較深較低的無領式造型。穿此服時,里面一般不襯內衣,只圍抹胸覆乳,使上胸袒露。袒領呈“U”字型曲線形或“雞心形”兩種。我們知道胖人一般脖子較短,皮膚細膩,而這種領型的兩種線型都有增長脖子長度的視覺效果,還能夠充分展現女性豐腴、美艷的肌膚。方干《贈美人》“粉胸豐掩疑暗雪”,“長留白雪占胸前”就是形容這種領型所展現的美麗。這種領型在敦煌壁畫中能夠大量見到,莫高窟第9窟《戲鸚鵡女供養人》(圖版1)、第45窟南壁《觀音經變》中的婦女、第85窟《樹下彈琴》中的太子、第31窟頂東坡《戲玩木偶》中的母親、第156窟前室頂《欄車》中的母親、第236窟東壁門《僧齋》中添燈油的婦女、榆林窟第25窟北壁《老人入墓》中的婦女(圖版2)。穿的服裝都為“U”字曲線形袒領。莫高窟第138窟《童子及侍女》圖中的侍女、第156窟西坡《伴娘》中的女性、第21窟南壁《患病得醫》圖中樹旁的婦女、第9窟西壁《良醫授藥》中扶持病人的婦女、第474窟西龕北壁《宴飲圖》中的婦女所穿服飾為雞心形袒領。這種領型在唐代畫家周昉的《簪花仕女圖》、張萱的《搗練圖》中也能看到。袒領的流行始見于唐代,也僅限于唐代,人們通常都認為袒領的流行是因為政治的開明,思想的解放。我認為這只是一個先決條件,試想一下,政治的開明、思想的解放,可以是任何款式的大膽創新,為什么會是袒領而不是不適合胖人的高立領、超短裙和無袖衫呢?因此,體型是其流行的主要原因。從線的錯視的角度分析,袒領領型較低,呈豎線形、三角形,這兩種線型都有拉長視線的作用,很好地平衡胖人脖頸較短的缺陷,充分展現人體的美,因而才成為當時的一種流行時尚。2.高腰植物的服裝婦女下體穿裙是漢代以后流行起來的一種風俗,隨著社會風尚的不斷演變和生產技術的提高。裙子款式和面料也在不斷更新,敦煌壁畫唐代婦女的裙子長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增加,裙裾曳地是常見的現象。婦女著裙時,多將裙腰束至胸部,有的束至腋下,形成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高腰長裙。孟浩然《春情》詩“坐時衣帶縈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就是形容這種長裙的。莫高窟第9窟東壁門上左側供養人、第220窟甬道南壁供養人、第156窟甬道北壁供養人、第156窟《宋氏夫人像》、第130窟《都督夫人太原王氏供養像》、第12窟供養人像都能看到這種高腰曳地的長裙。高高的腰節,巧妙地避開了胖人腰線不足的缺點,提高了人體的視線。腰帶在服裝中形成水平線,水平線設計在服裝中一般會增加人體的寬度,但因位置的不同情況會有所不同,當水平線上移至胸部或腰線以上,加之下裝是一個整體時,實際形成了一個視覺上的長方形,就會在視覺上拉長人體的高度,使人體顯得修長,我想這也就是高腰長裙在唐代流行的主要原因。唐代的裙子除了高腰曳地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多褶,唐代的裙子由于幅寬的增加,面料的輕薄柔軟,裙上的裥褶也就增多了,出現了百褶裙和間色裙。百褶裙是由少則數十多則上百個褶子組成的裙子,間色裙是由兩種或兩種以上的顏色,裁成長條拼接而成的裙子。無論是哪種裙子都呈現出垂直線條,垂直線條給人以上升且修長的感覺,出現在服裝中可以起到拉長人體比例的作用。莫高窟第468窟窟頂西坡《淫舍》中的女性、第85窟《樹下彈琴》中的公主、第474窟西龕北壁《宴飲圖》、第220窟甬道南壁供養人、第156窟《舞樂圖》中的舞者、第144窟《女供養人》(圖版3)圖中端坐的女窟主穿的都是這種百褶裙。莫高窟第329窟供養人長裙為兩色間色裙,這種裙子還出現在陜西省西安市南郊羊頭鎮唐代李爽墓墓室東壁壁畫《吹橫笛樂女》(圖版4)。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唐墓出土,泥頭木身著衣《女舞俑》(圖版5)穿的都是這種間色裙,唐閻立本的《步輦圖》中的宮女穿的也是這種裙子。足見這種裙子的流行與人體有著密切的關系,加之輕薄懸垂面料的運用,很好地平衡了胖人圓拱的身體,使唐女顯得雍容而美麗。二服裝方法和風格1.肩身身帶身之身,身身半壁,無染分配從身內固定;披帛在唐代以前就已經出現,到了唐朝成為一種時尚。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唐代披制的應用,雖早見于北朝石刻伎樂天身上,但在普通生活中應用,實起于唐代,盛行于隋代,而下于五代,宋初猶有發現”。從敦煌壁畫中可以看出,當時的婦女,無論是家居還是出行,都喜歡在肩上披搭一條帛巾。披帛的材料通常為輕薄的紗羅,上面印畫各種花紋。它的形制大體上有兩種:一種橫幅較寬,但長度較短,使用時披在肩上,形似一件披風,莫高第45窟南壁《觀音經變》中的婦女、33窟南壁《嫁娶圖》中的新娘就是這種裝束。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有把披帛一端打一個結扣,固定于半壁纓帶間的”,就是這種披帛的另一種系法,莫高窟第130窟《都督夫人太原王氏供養人像》(圖版6)就是這種系法。1952年,陜西省咸陽邊防村出土彩繪女俑(圖版7),肩披披帛也是這種款式。這種披帛的使用可以使人忽略胖人過大的臀部、粗腿。對于臀部較大的人而言,披上披肩后,可以加強上半身的體積,取得身材比例上的平衡。另一種披帛橫幅較窄,但長度達兩米以上,婦女平時多將其纏繞于雙臂,走起路來酷似兩條飄帶。莫高窟第220窟甬道南壁《供養人》、第144窟《索家供養人像》、第9窟北壁《靚妝的妓女》、第468窟頂西坡《淫舍》、第31窟《戲玩木偶》、第474窟西龕北壁《宴飲圖》、第12窟南壁《晚唐婚嫁圖》(圖版8)都是這種披帛,周昉《簪花仕女圖》、《紈扇仕女圖》所繪婦女,即披有這種披帛。長長的披帛,酷似兩條飄帶,隨風搖曳,將人的視線吸引在胸、肩部以及搖曳的披帛部分,形成了一種動態美。避開了粗壯的腰部,起到了轉移視線的作用,使唐女看上去很飄逸。披帛不僅在唐代,在今天也是胖人著裝中首選的服飾品之一。2.從敦煌壁畫中的色彩看,半臂是一種短袖上衣,最早出現在漢代,唐代流入民間,成為一種常服。因其衣袖的長度為長袖的一半,衣長長至腰部,袖子寬大而平直,所以稱之為半臂。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半臂和上襦不同,即袖長一般齊肘,對襟翻領(或無領),用小帶子當胸結住,或作敞胸套頭式,宜于家常使用,所以直到盛唐末還流行不廢。”從敦煌壁畫可以看出,唐代的半臂最普遍的穿著方式是在襦襖之上外加罩一件半臂。這種穿著方式是一種雙層式穿法,內衣比外衣長,這種穿法如能搭配得當會起到絕佳的修身效果。但有一個前提,色彩一定要協調,內外層的色彩對比度不能太強。莫高窟第329窟《女供養人》(圖版9)、第130窟《都督夫人太原王氏供養像》中都體現出了這樣一種修身的穿法,尤其是第130窟《都督夫人太原王氏供養像》都督夫人紅底藍花的半臂與藍底紅花的襦襖,對比強烈的顏色,因為圖案色彩的相互穿插,使其變得調和。半臂巧妙地遮蓋腰線和小腹,轉移了視線,起到了修身的作用。1975年,西安市西郊南何村鮮于庭誨墓出土《唐三彩俑》(圖版10)、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唐墓出土《泥頭木身著衣女舞俑》都是襦襖外加半臂的穿著方式。足見這種平衡胖人體形不足的穿著方法,在唐代已經被廣泛運用,成為一種時尚。唐代韓偓詩:“李波小妹字雍容,窄衣短袖蠻錦江”指的就是這種穿著方式。這種時尚在今天的人群中仍然流行。3.大色裝料,救濟內種上著襦下穿裙,襦裙外罩一件大袖衫,是唐代貴夫人出席重要場合所穿的禮服。這種外罩直領大袖衫,實際就是一種開襟外套。開襟外套幾乎可以修飾身體的各個部位,胸部、手臂、臀部、腰部、后背及大腿。外套的款式越簡單,線條越流暢;設計細節越少,穿著修身的效果就越好。莫高窟第9窟、第196窟、第138窟中的貴夫人外罩對襟直領大袖衫(圖版11),第156窟東壁北側《中原皇帝與隨從》執扇女穿交領大袖外套、第202窟西壁中《四抬肩輿》中的婦女穿直領大袖衫、第138窟北壁《馬輿》坐在車中的婦女直領大袖衫。簡潔的流線形設計,披掛式的穿著方式,前門襟的垂直線條,將豐滿的臀部、粗壯的腰部遮擋起來,使貴夫人看上去華貴飄逸而又不失莊重。這種穿著方式在周昉《簪花仕女圖》可以看到,大袖衫是由透明羅紗制作而成的,使人體凹凸部位若隱若現,平添了幾分風韻,更是修身的極佳效果。1975年西安市西郊南何村鮮于庭誨墓出土《唐三彩女俑》(圖版12),梳拔叢髻,穿直袖衫,高腰長裙,翹頭履,衫外披對襟襦。足見在當時的民間同樣流行這種穿著方式。三面部和身體1.供養人嘴唇及熱畫面我國婦女的畫眉之風,早在戰國時期就已經形成,到了唐代更加普及。不論是在民間或是在宮中,都流行這種裝扮。從敦煌壁畫、繪畫和出土的陶俑、壁畫來看,唐代婦女的畫眉樣式,既有形如蠶蛾觸須的長眉,也有把眉毛畫成柳葉狀的柳眉,白居易《長恨歌》“芙蓉如面柳如眉”指的就是這種眉毛。還有一種比柳眉更寬,如一輪新月的月眉,李白《浣紗石上女》“長干吳兒女,眉目艷新月”贊美的就是這種眉毛。另有一種叫闊眉,初唐時描繪的很長,到了中晚唐描繪的粗短,稱之為“葉桂”,周昉的《簪花仕女圖》中的婦女就是這種眉毛。敦煌壁畫供養人眉毛多為柳葉眉和月眉。無論是哪種眉毛,除“葉桂”之外,都描繪的很長,如李商隱《無題》詩:“八歲偷照鏡,長眉已能畫”。唐代以胖為美,胖人的臉部多為圓形、正三角形,呈現上小下大的視覺效果,這種臉型最適合長而彎曲的眉毛,這種眉毛可以平衡面部形狀,使額部較為寬闊,莫高窟第329窟《女供養人》、第156窟《抱奩女供養人》、第9窟《戲鸚鵡的女供養人》、第9窟《少女與童子》(圖版14)、第12窟《女供養人》(圖版13)、第130窟《女供養人》、第144窟《女供養人》均為柳葉眉和月眉。韋莊《女冠子》:“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杜牧《閨情》:“娟娟卻月眉,新鬢學鴉飛”。閻立本《步輦圖》中宮女均為月眉。從以上的壁畫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唐代眼線的畫法,一般只畫上眼線,上眼線勾畫的很長,向外眼角延伸,有的甚至延長到鬢發處,莫高窟第12窟《供養人》就是如此。較長的眼線以配合長長的眉毛,使額部顯得較為寬闊,調整了臉部與五官的平衡關系。這種畫法也是現代化妝平衡正三角形臉部的一種技法。2.平衡瞳內面設計唐代婦女發髻樣式之豐富,造型之多,超越唐以前所有朝代。較為著名的有云髻、半翻髻、反綰髻、螺髻、雙鬟望仙髻、驚鶴髻、回鶻髻、烏蠻髻、峨髻、拋家髻等十幾種之多。無論是哪種發式都一改隋代平云式的單純,均為高聳的高髻,到了盛唐時達到高峰。盛唐的發髻珠翠滿頭,蓬松高大,且多向一側歪斜,此時女子的鬢發修飾頗有特色,多為“兩鬢抱面”。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新唐書·王志行》稱貴夫人以假髻為首飾,曰‘義髻’,又說唐末(應說盛唐末)夫人梳髻以兩鬢抱面,為‘拋家髻’。事實上說的正是開元、天寶間出現的那種反常現象”327。沈從文先生指的這種反常現象,我以為是因為這個時期婦女身體非常豐腴,臉部造型一般都為正三角形,“兩鬢抱面”可以增加上額的寬度,起到平衡臉部造型的作用。莫高窟第156窟甬道北壁供養人、第220窟甬道北壁供養人、第158窟《宋氏夫人像》、第9窟東壁門上左側供養人、第144窟《供養人》、第109窟《女供養人》,這些供養人的發髻都是“兩鬢抱面”,鬢發披于耳際,很少有魏晉南北朝時垂至頸肩的現象,且鬢發都向臉部梳掠靠攏。這種發飾與女子豐滿的面部相配,不至于使面部顯得過于突兀。原因在于這種發髻在視覺上加寬了面部額頭部分,使下頜部分在視覺上顯得較窄。白居易《井底引銀瓶》詩:“蟬娟兩鬢秋蟬翼,宛轉雙蛾遠山色”指的就是這種蟬翼式的薄鬢,兩邊抱面,成對稱形。不僅鬢發如此,此時的許多發髻形式垂于耳際。第156窟《抱奩女供養人》持扇者和抱奩者所梳發髻是唐代非常流行的三角髻,前額流一髻,左右兩側各梳一髻垂于耳際,第17窟北壁《近事女》(圖版15)梳雙丫髻,頭頂梳兩髻,左右兩側各梳兩髻垂于耳際。這種發型的最大作用就是遮蓋平衡了臉部的寬度,使胖人腮部看上去較回收。以上壁畫中供養人的發髻,無論是寶髻、插梳、回鶻髻、墜馬髻等都有一個特點,發髻梳的很高。王建《宮詞》這樣形容高髻:“玉蟬金雀三層插,翠髻高從綠鬢虛。舞處春風吹落地,歸來別賜一頭梳。”高髻不僅可以拉長臉部比例,還可以增加身高。身高對平衡胖人的整體形象是非常重要的,我想這也就是唐代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