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中的《多心經》

一觀其精神,救苦尋聲《西游記》主要講述了唐老六從西域歸來的故事。唐僧西天所取真經的內容,在《西游記》中只出現過3次。第八回如來佛說:“我今有三藏真經,可以勸人為善。”“三藏共計三十五部,該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徑,正善之門。”第十二回觀音菩薩在尋找取經人時,對陳玄奘說:“你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渾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能作無來無去。”最后,在九十八回,如來說道:“我今有經三藏,可以超脫苦惱,解釋災愆。……真是修真之徑,正善之門。”在《西游記》中,如來往東來過兩次,一次是在救駕上天的安天大會上,定伏心猿;一次是降伏大鵬怪,救唐僧一行。平常他是不動的,只在靈山大雷音寺講經說法。觀世音則不同了,他要救苦尋聲,慈航普度。如來造經傳極樂,要找一個取經人,使之傳揚東土,自然這件任務就落在了觀音的肩上。如來對他說:“別個是也去不得,須是觀音尊者,神通廣大,方可去得。”(第七回)他不僅要找到一個東土僧人,還得保證取經成功,因此他首先幫助僧人收伏了沙悟凈、豬悟能、白龍馬、孫悟空,而且要試一試取經人的禪心(二十二回“四圣試禪心”),每次遇到勁敵時,都由他出面救難,還不要說他為取經僧人安排的磨難,以及孫行者向他訴苦求救等細節。在去西天取經、一體拜真如的事件里,如來可說是個臺主,而觀音則是主謀。觀音的廣大神通和無邊法力,主要是修心而得。《摩訶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全文,被烏巢禪師傳給了唐僧,抄在第十九回里。這是《西游記》中記錄的唯一一篇佛經的全文。自從唐僧受了《心經》之后,一路上吟在口里,記在心里,時刻沒有停輟,而且不止一次地同孫行者進行探討。在二十回里,玄奘法師悟徹了《多心經》,還寫了一篇“法本從心生,還是從心滅”的偈子;四十三回里,悟空用《多心經》來解釋唐僧的鄉愁;八十回里,唐僧“明心見性,諷念那《摩訶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而且也只有悟空解得《心經》真意,在九十三回里,三藏對悟能、悟凈說:“悟空解得是無言語文字,乃是真解。”當他們師徒真正解悟了《心經》的無言語文字之后,也就到了西天極樂,頓見真如。從觀音領旨到繳旨,唐僧師徒經過九九八十一難,蕩盡邪魔,明心見性,由領受《心經》,到文字的解悟,直到悟出無語言文字的真解,唐僧所走的路,正是觀音成就的道路,亦即心的歷程。觀音修心得自在,唐僧取經見真如。可見所取之經,該是心經,亦即九十八回白手所取的白經。可惜的是“東土眾僧愚迷,不識無字之經,卻不枉費了圣僧這場跋涉”(燃燈古佛語),所以只好再去換了五千零四十八卷有字真經。二心路歷程的內涵《西游記》的作者,借助陳玄奘印度之行的歷史事實,但并沒有重視他的學術活動,而是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和“轉識成智”為理論依據,參以儒、道兩家的陰陽五行和金丹大旨,大肆鋪張了他西天路上的艱難。很明顯,這是作者在寫自己悟道修真的個人體驗,即修持心性、轉識成智的人生歷程。陳玄奘西去印度,只身一人,但到宋元年間刊行的《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里,便虛構了一個猴行者,即自稱是“花果山紫云洞八萬四千銅頭鐵額獼猴王”化成的白衣秀士,來輔助法師取經,而且遇上了一個“深沙神”的幫忙。明初楊景賢的包括取經始末的二十四出大戲《西游記雜劇》,已經具備了小說中的基本人物和情節了。《西游記》小說的成書是在前人的基礎上,豐滿了人物的性格和故事的情節,以之來體現作者儒、釋、道三教合一的宗教思想,特別是對于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描寫,更加豐富完整地表現了人心善惡、佛與魔只不過一念之差的人生哲理。唐僧一個是人身,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同白龍是仙妖,飛騰變化,看不見的,他們四眾卻是唐僧的護法。百回本《西游記》中更給他們四眾規定了各自的角色,第五十回的回目便是“情亂性從因愛欲,神昏心動遇魔頭”。說的是孫悟空前去化齋,怕唐僧等人遇上魔頭,遂送了他們個安身之法,用金箍棒繞著他們劃了一圈。結果八戒慫恿他們出了圈子,并且進了魔窟去穿妖精的背心,沙僧也跟著穿了一件,沒想到是捆人的繩索,唐僧一下著了慌,卻驚動了妖魔。這情是豬八戒,性是沙僧,神該是唐僧,那動了的心,肯定是出去化齋的孫悟空了。在《西游記》中,這樣明顯的提法,還有很多,更不要說作者對這幾個人物的個性塑造了。由此可見,《西游記》所寫的應該是這么幾句話:心猿牢拴,意馬收韁,推情歸性,金蟬脫殼。唐僧的原身,本是如來佛座下第二大弟子,名喚“金蟬”,只因他不聽佛講法,被貶投胎,再來第二次修行,脫去凡胎,以成正果,正應著了“脫殼”。要脫胎換骨,必得推情合性,斷魔歸本,使心猿還正,意馬收韁,所以在功成行滿之后,才會有“猿熟馬馴方脫殼”的比喻(見第九十八回回目)。這樣看來,一個人想要“功成行滿見真如”,取得真經,實現人生的意義和價值,的確需要從自身的神、心、意、性、情等諸方面下手,都是實實在在的功夫。但在這各種因素之中,最關鍵的是心的作用,根據唯識宗的教義,人的心識關系重大,彌滿三界,一心不起,則萬法不生,善與惡只在一念之間。正如唐僧在法門寺對僧眾講的:“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第十三回)觀音菩薩也曾對悟空說道:“菩薩妖精,總是一念。若論本來,皆屬無有。”(第十七回)成佛成魔,皆在一心,覺時為佛,迷時遭魔,即心即佛,乃至無心無佛。心之重要,也體現在《西游記》的結構中。唐僧出現之前,先出場的則是心猿,從第一回“心性修持大道生”到一百回“五圣成真”,孫悟空是貫穿始終的,《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里的主人翁唐三藏,在《西游記》中讓位給了孫行者。行者,是行腳僧,走路的人,所以我們可以把一部《西游記》稱做“心路歷程”。第七十九回,妖精說要用唐僧的“黑心”做藥引,孫行者便變作唐僧,在大殿之上,“解開衣服,挺起胸膛,將左手抹腹,右手持刀,唿喇的響一聲,把腹皮剖開,那里頭就骨都都的滾出一堆心來。……假僧將那些心,血淋淋的,一個個檢開與眾觀看,卻都是些紅心、白心、黃心、慳貪心、利名心、嫉妒心、計較心、好勝心、望高心、侮慢心、殺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謹慎心、邪妄心、無名隱暗之心、種種不善之心,更無一個黑心。”他現出本象后,對那昏君說道:“陛下全無眼力!我和尚家都是一片好心,唯你這國丈(妖精)是個黑心,好做藥引。你不信,等我替你取他的出來看看。”他雖然沒有黑心,但那么多的心不能夠寂滅,就無法達到“心無掛礙”,難以圓覺成佛,非得經過種種磨難,滅去一切心識,后天返先天,心即成佛,一百回“五圣成真”時,他證得了“斗戰勝佛”。然而心體已滅,佛、魔均不復存在了,無知無識,涅槃寂滅,還復其本來面目,也就是觀音說的“若論本來、皆屬無有”。這些道理,《西游記》的作者在書中反復強調,唯恐讀者不能領會。十四回“心猿歸正”一開篇,便引用了宋代紫陽真人張伯端(即七十、七十一回送給朱紫國皇后一領帶有毒刺的新霞裳的那位“大羅天上紫云仙”張真人)《悟真篇》中的《即心即佛頌》。張伯端是道士,但已把儒、道、釋三家冶為一爐,尤以禪宗之境界為標榜,造詣頗深。即心是佛,乃至非心非佛,無有分別,始是真佛。人們往往識神用事,心中無限掛礙,本性泯滅,原心難復,寂滅難修,所以才要歷盡艱辛,演出一部驚天地而泣鬼神的《西游記》。讀《西游記》,人們最難理解的,是大鬧天宮同保僧取經的內在聯系。其實很簡單,孫悟空乃是天地之心,先天地人而生,即是“三界唯心所生”之意。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再生八卦萬物,他則是這太極中的一點乾元祖性,即宇宙之“靈根”和天地的“元神”,只有他敢搶玉帝的寶座,因為他具備這樣的資格,可惜沒熬到那般的職務,只好做了一個“無冕之王”,如同孔子一般只能作“素王”,所以被封了個“齊天大圣”。五百年后,做了孫行者,變成后天之先天心,做了人的“元神”。可惜又被金蟬子的識神奪舍投胎,占居中宮神室,把他趕出在外,只得做個名副其實的“孫外公”。《西游記》所寫,正是要金蟬脫殼,識神離宮,元神復位,讓外公重作家公,后天返先天,即所謂的“轉識成智”;再由后天之先天返于先天之先天,即所謂的“即心即佛”,“心佛兩無”,“太極返無極”。五百年前與五百年后,是孫悟空人生的兩個階段,唐僧救他時,壓他的“五行山”被叫作“兩界山”了,原因就在于先天與后天之別。三“孫大圣”的修心之路當然,在先天階段,他也經歷過兩個變化,一是由一個無知無識,如如不動的石猴,變為了道成仙的“孫大圣”,由下界進入上界;一個是人人尊敬的大圣,由于欺心亂天,而被定在五行山下,由上界貶回下界。由此可見,孫悟空的修心之路,經歷過三個階段:心正齊天,心邪壓山,心修成佛。在心正齊天的階段里,孫悟空經過了八個時期的努力:(一)水墻之神性—稱美猴王。猴王由仙石中生出,是作為宇宙天地之心的象征一—猿猴而出現的,古人因為心意跳動,攀緣不息,猶如猿馬一樣,所以有心猿意馬之說。心猿尋源認流,終于因有夙緣而住進心山心洞——花果山水簾洞,正如劉海蟾云:“中尖神室本虛閑,自有先天真氣到。”呂純陽曰:“守中絕學方知奧,抱一無言始見佳。”(見《性命圭旨,安神祖竅》)這水簾洞,在丹道學中,名為玄牝、祖竅、真中,猴王代表真陽、祖氣、真一。心猿進洞,即是“守中抱一”,《易·坤文言》曰:“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肢。”一在中里,是個“申”字,申又配猴,所以心猿進洞,便隱去了“石”字,而稱做“美猴王”。(二)心山心洞—名孫悟空。猴王跋山涉水,來到西牛賀州,虛極靜篤,終于明心見性。他見祖師洞府緊閉,杳無人跡,但忽然回頭,卻看到“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實際是心山心洞的謎語,便是“明心”;心山心洞里的心猿心,來與心山心洞里的菩提心相印證,便是見到自己的本性,即佛家所謂的“摩尼珠”、“菩提子”,道家所謂的“嬰兒”——系(細)子(男),所以祖師與他取名“孫悟空”。悟空是吾心空,若明我心為空,諸法空相,如菩提祖師的解空第一一般,則自可“見性成佛”。(三)悟空,將運神煉法心是性,性是佛,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三界萬法皆是心識之變現。菩提是佛性,能悟徹菩提,即知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因而悟空“習了口訣,自修自煉,將七十二般變化都學成了”。至于一個斤斗的十萬八千里,更是自家心念的運用,所以他“運神煉法,會了斤斗云”。既然飛騰變化,皆是自家心念之體現,所以悟空答應“決不敢提起師父一字,只說是我自家會的便罷了”。(四)腎山腎洞,洞主,元神住在坎源山水臟洞的混世魔王,在猴王出家修行時,搶奪了他的子孫,要占他的家園,這坎源山水臟洞即是人身的腎山腎洞,洞主是后天識神,而心山心洞的洞主則是先天元神。識神用事,則人嗜欲日深,戕賊本性,要想修行,卻必得元神主事。悟空斬掉魔王、帶回子孫,便是斷魔歸本,轉識成智,合于元神。(五)棒以真陽東南角相抱,心有主張元神用事,即是心性作主,要作主,必有主張,這便是孫悟空的拄杖——金箍棒。棒重一萬三千五百斤,正應人一晝夜一萬三千五百息,是真陽一氣。猴王得棒,心有主張;神氣相抱,心息合一,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以最終被封作“斗戰勝佛”。棒是先天元氣,無所不包,因而可以大到徹地通天;又是水中金,故可小到繡花針般藏于耳中。水晶宮為人身腎臟,為藏寶處,為坎,耳亦屬坎,棒為坎中之陽,自可藏之于耳。(六)神部分不在元神之職,元神之管猴王修道,目的即是要擺脫無常束縛,了卻生死輪回。如今已悟徹菩提,斷魔歸本,神氣相抱,心息相依,識神退位,元神主事,可以說已經名標仙班,而不服閻君之管了。所以悟空把生死簿拿過,凡猴屬之類全部勾掉,還嚷著:“了帳!了帳!今番不伏你管了!”所謂“魂字一千三百五十號”,魂為陽神,“一千三百五十”,照應金箍棒,乃天地間元陽真氣,能化生萬物,卻又不隨萬物而滅,因而不屬于任何生物,“另有個本子”。(七)須溫養規范馬孫悟空削了生死籍,便名注天仙,被封了弼馬溫。弼,輔助;溫,是溫養,“弼馬晝夜不睡,滋養馬匹。”道家認為煉到嬰兒現形,尚須哺乳三年,使之老成,因而須用溫養功夫,即用溫火。“那些天馬見了他,泯耳攢蹄,都養得肉肥膘滿。”心為猿,意為馬,《西游記》第三十回就有“意馬憶心猿”之說。意識乃心性之延伸,心猿溫養意馬也是至當之理。這弼馬溫喚做“未入流”,即還未進入圣人之流。佛教講四果: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須陀洹是初階,喚做“入流”,悟空尚未入流,還未脫去凡胎,所以嫌官小,又打下凡去。(八)悟空偷桃、偷丹、反膜、求真心的技術猴王通過一段溫養,又經過一場鍛煉,遂立一竿旗,要做齊天大圣。“齊天”謂壽與天齊。天地乃是一心之變現,則一心乃與天地世界齊大。圣即是圣、仙、佛三種境界的初階,到此悟空已經預入圣流,大功告成。齊天大圣府座落在蟠桃園(心園)的旁邊,內設二司:安靜司、寧神司。二司各負其責,悟空心靜神安,喜地歡天,“無掛無礙”。后四字尤為重要,這是做“齊天大圣”的條件。若人能放下心神,以無念為宗,無掛無礙,當下即是“齊天大圣”。心正即是無心,能做到心無掛礙,自由自在,才算成就圣果。不但要一時無心,而且要永遠無心,才能是徹底解脫。然而猴王在“官封弼馬”時,已露出“心何足”;“名注齊天”時,又現示“意未寧”,為日后的反叛天宮設下伏線。在心邪壓山階段中,孫悟空也經歷過六個時期的轉變。(一)亂蟠桃。桃形象心,王母之蟠桃園自然是天地之心園,玉帝命悟空來主宰心園,是因為他是心之神。每年由王母舉辦的“安天大會”——蟠桃會,實際是安心大會。結果大圣偷吃了仙桃、美酒佳肴,弄得■酶大醉。這是指心神先已亂了。(二)偷仙丹。道家修道煉丹,有內、外丹之分。內丹即通過氣功修煉而生成的有機晶體,佛家稱舍利子,道家稱丹;外丹是通過藥物、鉛、汞化合而成的化學藥物,服之可以益壽延年。所以猴王有緣跑到三十三天太上老君兜率宮的丹房中,便把他煉就的金丹都偷吃了。偷桃、偷丹俱是道家周天功夫中的重要一環,但從佛家角度講,悟空偷桃偷丹,畢竟是心有掛礙的。(三)反天宮。猴王知道禍事不妙,即反出天宮。玉帝召天兵天將下界彈壓,但都被大圣的一條金箍棒打得天翻地覆。偷桃、丹、酒等,正是盜天地之造化,自然要被天帝剿滅的。(四)斗小圣。小圣是二郎真君,住灌江口,屬水,大圣住水簾洞心府,屬火,二人相斗,是水火相交。五行之中,水克火,所以戰斗中二郎略戰上風。悟空變作二郎,使他的廟宇姓孫,便是心腎相交。道家煉丹,講究坎離交媾,水火即濟。二郎與大圣勢均力敵,水火相交,必得有土之相助,果然二郎的細犬咬住了孫悟空的腿,狗在五行之中屬土。(五)逃八卦。悟空吃了內外丹,運三昧火鍛成一塊,刀砍斧劈,都不能傷,所以被老君放在八卦爐中鍛煉,這是大周天功夫。他卻鉆在巽宮,運用真息,煉就火眼金睛,說明已經將元神煉出。四十九日,“火候俱全”,大圣跳出丹爐,蹬倒八卦爐,便是大周天出神的景象。逃出八卦,則大圣已經煉神還虛,進入虛空境界,不在八卦的范圍之內了。(六)定五行。悟空本已虛空自在,但一念妄心,要欺天罔上,爭奪天宮。因為已然超出八卦萬物,所以一切諸天俱是降伏不得。只有如來佛祖,虛空遍在,憑一只手掌,即把猴王壓在五行山下,正是《陰符經》所說的“宇宙在乎手”,猴王如何能跳得出佛祖手心呢!五行乃金木水火土,猴王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以八卦容納不下,五行也鎮壓不住。只有如來佛以觀音菩薩心中心語“唵、嘛、呢、叭、咪、吽”最后壓住了心猿。這六字真言,意為“蓮花里的寶珠”,是清靜無染之義,也唯有“清凈”二字,才能降伏其心。五行山下,壓他五百年,正要使他打破頑空,悟到真空,脫去妄心,培植正心。在心修成佛的階段里,他保唐僧經過九九八十一難,磨去凡心,而佛心也無,終于成就佛果。待唐僧出世,壓孫悟空之山已成為兩界山,即由先天轉入后天,成為人之心神。八十一難,先由收心猿開始,可謂都在磨煉妄心,返凡歸真。悟空跳出兩界山,即是煉神還虛的最后一步功夫,粉碎虛空,然后又從人心開始作起。其中可分為十個時期:(一)心猿歸正。人要修道,先須收拾心猿。若是蒙昧之時,其心猶如壓在五行山下的心猿一般,不能靈動,所以先得放出心來,使之主宰自己的修行。唐僧收得悟空,使得他象個行者的模樣。人的修行開始,心的修持也才開始。(二)六賊無蹤。佛家認為眼、耳、鼻、舌、身、意為六根,與外界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相合,而產生六識。六識用事,日益戕賊本性,乃修道之大敵,必須先加除去。心猿歸正后,果然容不得這六個毛賊,所以將這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舌嘗思、意見欲、身本憂一棒打殺。人與外界的接觸,全靠這六根之作用,如今被行者一棒打殺,唐僧當然不會高興的。(三)意馬收韁。意識乃是心性的延伸,心猿攀緣時,意馬自然縱馳在外。現今悟空被套上了緊箍咒,已經“死心踏地”,正是“心猿牢拴”;則放蕩的意馬也該“收韁”了。心意合一,志向堅定,便是修道的根本保證。(四)收服情識。住于福陵山云棧洞的豬剛鬣,與當年孫悟空斷魔歸本時所殺的混世魔王一樣,都是后天識神,他所能指揮的六賊、意識都被殺服,也是他被收服的時候了。佛家唯識宗,主要講轉識成智,就是要滅掉八戒的情欲,使其與元神相合,歸為一體。若能識神歸順元神,則當下即佛,而西天取經諸難,全是元神與識神的矛盾所引起。(五)本性回復。流沙河中的沙悟凈,乃是人之真性的象征。張伯端《即心即佛頌》曰:“一佛國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佛性遍在,因而稱做“性沙”。唐僧滅了六賊,心意歸誠,而且收服了情識,那么本性也自然回復。這一行五眾,心、性、情、意、神已然合一,正要完成“一體拜真如”的使命。(六)剿滅三尸。三尸,又名三彭、三蟲、三姑,居人腦、腹、足中。上名青姑,中名白姑,下名血姑,“三尸欲人速死,是謂邪魔。”(見《云笈七簽》)三尸的使命,就是叫人速死,因此白骨精要吃唐僧肉。三次變化,正照應三尸。如果三尸成功,則人命難保,就無法完成修道之任務,所以古人說:“打殺三尸道可期”,而且必須徹底打殺。鐘離權《贈洞賓丹訣歌》曰:“三尸神,須打徹,進退天機明六甲。”悟空三打白骨精,之所以遭到唐僧的反對,就是三尸魔投人所好而殺人,凡人貪圖其好而不忍殺之,反被其害。(七)打殺妄心。《即心即佛頌》謂:“心佛從來皆妄物。”人不該有真、妄分別之念,妄心即是真心,不要有所選擇。悟空若認自心為真,自然有妄心現起。唐僧糊涂,因悟空打殺了草寇而將他趕走,真心一去,妄心便起。這二心攪得天昏地暗,只有如來以寂滅之心,識破妄心根源,被悟空一棒打死,返妄為真。從此后,悟空一心不二,脫去妄心,正如中峰禪師所說的:“從來至道與心親,學到無心道即真。心道有無俱泯絕,大千世·界一閑身。”(見《性命圭旨·涵養本原》)(八)斷滅七情。七情,即七種感情:喜、怒、憂、懼、愛、惡、欲。盤絲嶺盤絲洞中的七個蜘蛛精,便是七種情欲的象征。孫悟空赤灑灑心性,無牽無掛;只有八戒情識,與妖精同類,所以生出無限牽纏。要想斷滅情識欲心,必得孫行者“把那絲繩都攪斷”,一棒“把七個蜘蛛精,盡情打爛”。(九)思無邪,動必正《論語·季氏》認為:“君子有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