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玄幻小說在網絡文學中的崛起

20世紀90年代末，浪漫小說開始在網絡上傳播和流行。2003年,“玄幻文學”已經成為網絡關鍵詞之一。據谷歌和百度公布的數據顯示,2004年玄幻小說《小兵傳奇》是唯一入選十大中文搜索關鍵詞的文學相關詞語,它在網上的搜索率超過了2004年任何一本書。新浪網2004年的熱詞榜中,《小兵傳奇》也位列十大熱門小說榜首。2005年,蕭鼎創作的《誅仙》點擊率突破3000萬大關,而各類相關的搜索網頁多達265000項。同年出版的玄幻作品《昆侖》、《搜神記》、《幻域》、《誅仙》等也穩居2005年暢銷書榜首。在圖書市場不甚景氣的今天,玄幻小說創造了驚人銷量,2005這一年甚至被出版業稱為“玄幻元年”。2006年,玄幻小說風行之潮步步高漲,《誅仙》、《飄渺之旅》、《小兵傳奇》等作品依然高居年度百度“十大網絡小說”排行榜,《鬼吹燈》以600萬的點擊率出盡風頭。一玄幻小說的產生與發展玄幻小說何以能在短時間里迅速崛起,創造了震撼文壇的閱讀奇跡和出版界的銷量奇跡呢?這一另類新型的文學樣式憑借什么樣的特質與優勢“橫空出世”,創造出其他文類無法企及的“盛世”呢?首先,20世紀90年代末期,西方與日本的影視、動畫、漫畫、電腦游戲等娛樂形式在中國廣泛普及。1996年,以朱學恒為代表的一批譯者開始譯介國外著名奇幻文學作品,“龍槍”系列、“魔戒”系列、“哈利·波特”系列和《銀河英雄傳》等作品進入中國。這些外國大眾文藝新形式的大量涌入和多種大眾娛樂形式的普及,為新文類的出現提供了足夠的異類想象元素和無限的想象空間,玄幻文學在國內也因此有了適宜萌芽的土壤。1989—1993年,中國開通了Internet電子郵件連接。1994年后,陸續建成了互聯網絡?；ヂ摼W絡的建立預示了信息爆炸時代的到來。在這一社會背景下,文學也因網絡媒體的影響而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改變。原本不被出版界看好的玄幻小說,得益于網絡的傳播,迅速躥紅,成為網絡文學的寵兒。有了適宜玄幻文學茁壯成長的時代土壤和可供其“無障礙”傳播的網絡平臺,這一新興的文類才具備了被廣泛接受的前提條件。其次,玄幻小說是在武俠小說文體演變過程中衍生并興起的一種新型的純娛樂故事文本,其創作深受中國武俠小說、科幻小說、神話小說、傳奇和西方魔幻小說文體和手法的影響。玄幻小說是從黃易的“玄異武俠”脫胎而來。武俠小說一直是中國通俗文學中最重要的樣式之一。自唐代以來,武俠小說文體經歷了不斷的變遷。20世紀90年代迅速壯大的數字化媒體,給武俠小說文體“突變”提供了契機。傳統武俠文化在新的媒介傳播中改變了文體風格,也改變了內涵。這場武俠文體變革的關鍵人物是黃易(1)。他借鑒了科幻小說和魔幻小說,“自覺地把‘幻’作為武俠文體的一條創新之路,向遠古追尋是魔幻,向未來拓展是科幻,科幻加魔幻則是玄幻?！边@樣,“玄幻小說”開始在國內網絡上流行。葉永烈曾解釋過此詞的來源,他說:“‘玄幻小說’一詞,據我所知,出自中國香港。我所見到的最早的玄幻小說,是1988年香港聚賢館出版的黃易的《月魔》……出版商趙善琪先生在序言中寫道:一個集玄學、科學和文學于一身的嶄新品種宣告誕生了。這個小說品種我們稱之為:‘玄幻小說’。”這是“玄幻小說”這一新文類名詞首次出現,并對其予以定義?？讘c東在《通俗文學十五講》中也提到,玄幻小說由黃易發明。因為從武俠小說中轉變而來,所以玄幻小說一般包含中國式養性煉氣功夫的描寫。這種源自武俠小說的內容,將中國玄幻小說與西方同類型小說明顯區分開來。在文體構造上,玄幻小說常借用武俠小說的敘事技巧。武俠小說作家對江湖世界格局的構思和想象,成為玄幻小說作家展開進一步想象的基礎;武俠小說中對武藝較量的描寫已發展到人的精神境界層面,有了玄學化的特征。這種對中國功夫超越限制的想象,實際是以生命的面貌在世俗紛擾和未知宿命中得到凈化為目的,玄幻小說的作者也圍繞這一點來闡明自己設定的虛擬世界中的人生觀點。如黃易小說《破碎虛空》中,主人公傳鷹以追求天道為最終目標,對俗世紛擾僅以“局外人”身份旁觀。以后的玄幻小說作家,也以此為參照,脫離了傳統道德束縛,將思考提升到哲學層面,借用傳奇的生命方式來求索生命本義,以實現個體生命存在價值的最大化,如《星辰變》、《七界傳說》等作品?？苹眯≌f是影響玄幻小說寫作的另一重要方面。從《星球大戰》開始的科幻小說已存在異度空間的想象。這些關于世界文明重構和宇宙星球間的戰爭等主題都具有宏偉的氣魄,同時小說關于局部細節的描述也不失生活情趣,使讀者很容易進入預設的情境,產生共鳴。玄幻小說作家借鑒了此種寫作手法?？苹眯≌f涉及異力奇人,總設法以科學知識來解釋,使人們認為小說中一切怪異現象于科學角度思考有存在的可能性。玄幻小說發揚了這一特點,用現代科學觀念來闡釋中國功夫的深刻內涵,并且賦予其合乎情理的邏輯推理。西方奇幻小說有關于魔法、精靈、矮人、巫師等源自西方文化內容的描寫,為中國人開拓了一種全新的想象空間。接觸這種截然不同的異域文明,同樣開拓了玄幻小說作者的想象力。中國傳統文化中已有的神話、傳奇作品,富于浪漫想象和奇幻色彩,更為玄幻作品創作提供了從開天辟地到諸神戰爭的無盡素材。如《誅仙》直接利用《山海經》中的神話故事;《搜神記》以晉代干寶《搜神記》為題,在上古洪荒的背景下,描繪了一個異彩紛呈的古代神話世界。得益于時代造就的適宜機遇—新興網絡傳播媒介出現,以及武俠小說、科幻小說、中國古代神話、傳奇和西方奇幻小說等不同文類創作的影響啟發和滋養,中國玄幻小說創作在幾年之內迅速崛起,成為網絡文學的主流,被出版商看好。二小說的主要特征當下玄幻小說具有如下幾方面特征:1.更注重敘述,推動情節繼續推動玄幻小說是典型的故事小說。它首先以作者的敘述為推進故事發展的主要方式。如《尋秦記》中項少龍是在半強迫命令之下,成為時空轉移的實驗品。他找嬴政助其大業,是為了能返回現代。故事中各重要環節的轉折、情節的繼續推進基本上依靠作者的敘述,其他玄幻小說《小兵傳奇》、《風月大陸》、《異人傲世錄》等都屬同一類型。其次,曲折多變的戲劇沖突構成了故事發展的主線,如《幻域》中兩位王子的情感糾葛中,就貫穿了大大小小的沖突轉折,構成了故事發展的主線,這種風格在其他玄幻小說中表現得也很突出。最后,玄幻小說的故事展開是以客觀時間而非心理時間為順序,如《奇俠》、《風月大陸》、《幻域》等都是按主人公的成長過程來敘述故事,不常見時空交錯和心理潛意識等描寫。這種線性時間的安排有利于保證閱讀的流暢性,減輕了讀者閱讀的負擔,符合網絡閱讀的特征。2.從《悟空傳》中看玄幻小說人物的現代思想玄幻小說在內容上以上古或古代社會為背景,在風格上模仿神話故事或志怪小說,主題上延承現代武俠的特點。黃易《大唐雙龍傳》以隋末唐初為時間段,描繪了寇仲和徐子陵兩位少年英雄在隋末社會由動亂最后歸于唐朝一統過程中的傳奇經歷?！段蚩諅鳌穼χ袊浀洹段饔斡洝愤M行了模仿,顛覆了中國傳統小說人物的單維特征,人物形象豐滿,敘事方式生動。嚴家炎先生在論及以金庸為代表的港臺新武俠小說的價值時認為:新武俠作家金庸、梁羽生都是具有現代思想的知識分子,他們在創作時吸取了西方近代文學和“五四”新文學的藝術經驗,更重要的是也借鑒了戲劇、電影和各種傳統通俗文學的長處,在融會的基礎上加以創新,從而改造了傳統的武俠小說。玄幻小說作家當然是有現代思想的一代,同時也強調自我意識。可貴之處在于他們沒有將傳統文學擯棄,他們的敘事有著本土文化特征,糅合了東西方文學質素,同時滿足了讀者本土文化情結和追尋異域文明的需求。3.從時空和超能力入手,實現所教的故事和背景的轉變玄幻小說的幻想性是其最重要的特征之一。首先它的幻想突破了時空的限制?！犊~渺之旅》中李強靠著法力,回到古代;《小兵傳奇》中講述的卻是未來宇宙之事;《異界之風流大法師》里,現實世界主人公的肉體毀滅,他的靈魂卻穿越到一個陌生世界,無拘無束,不斷突破極限。玄幻小說的時空既可倒流又能飛躍,主人公具備了穿梭于任一時空的超能力。另外因為時空的幻想性,取材空間被無限延展,古往今來任一背景都可以在玄幻小說中得到展現和利用,如當下的科技手段、遠古的戰場、神域魔界、未來之域,等等。因此,人類歷史上流傳下來的相關神話、傳奇理所當然地成為玄幻小說的另一資源,這對主要以情節和形式見長的通俗小說發展極為重要。它為其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去確定人物形象,設定故事背景,選擇敘事方式。其次是玄幻小說對超能力的幻想。《異人傲世錄》的科恩、《大唐雙龍傳》的徐子陵、《誅仙》中的張小凡等等,個個智勇無雙,遠遠超出尋常人所能企及的水準,也無法以科學的標準來衡量評判。4.網絡閱讀特征決定了文學創作的理性作為一種新興文類,玄幻小說誕生時間不長,沒有什么理論上的指導。有評論指出,它的作品缺乏凝重的文化感和歷史感,人物形象的塑造存在單一臉譜化的不足;因為篇幅過長,結構顯得松散拖沓;語言使用過于口語化等。但必須承認,它消除了歷史感,不似精英文學那么凝重,主要原因是為了拉近與讀者的距離;以情節至勝滿足了普通民眾的閱讀期待;因為網絡閱讀要求的是流暢、易懂,能吸引大眾眼球,而生活化的語言恰恰契合了玄幻小說網絡流行的實際。當然,我們要正視玄幻小說創作中存在的種種不足,如邏輯的漏洞、缺少深度、模式化以及玄幻小說作者需要具備更扎實厚重的文化積累等問題。玄幻小說的創作才剛剛開始,它能否走過文學現象這一門檻,成為影響文學發展的潮流,還有待觀察。但對于任何新興事物,我們都應該以寬容的態度給予它足夠的發展空間,這種理性的方式將有利于學術的進步和改良。網絡小說中讀者的閱讀水平呈金字塔形分布,塔尖是具有較高閱讀水平的讀者,人數較少,塔底是閱讀水平較低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