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人許瀚關于“轉注”的研究摘要：歷代學者圍繞許慎關于“轉注”的定義、例字展開激烈探討，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清人許瀚以許慎說文解字540部所屬字為研究材料，認為“轉注”必須發生在“同部”之間，提出了“同部互訓”轉注說，許瀚將“轉注”細分為七種類型，并指明正例之外有變例。關鍵詞：文字；造字法；轉注；許瀚；同義互訓一、許瀚轉注理論溯源縱觀清代以前的學者對“轉注”研究的成果，大致可分為“用字之法”與“造字之法”兩類。其中，“用字之法”由晉代衛恒（？-291）、唐代賈公彥（生卒年不詳）最先提出，宋元明時期，又再細分為形轉派、音轉派、義轉派；元代楊桓（1234-1299）傳承班固（32-92）“造字之本”

2、的觀點，開后世研究轉注為“造字之法”的先河。清代的“轉注”研究是在繼承宋元明時期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清初，顧炎武、潘耒等人傳承宋明音轉派余緒，認為以音義變轉為轉注。 乾嘉時期，“轉注”研究取得突破性成果，義轉派的戴震（1723-1777）提出頗具影響力的“四體二用”說，對轉注、假借作了性質上的界定，答江慎修先生論小學書云：“說文老，從人毛匕，言須發變白也。考，從老省丂聲。其解字體一會意一諧聲，甚明，而引之于敘以實其所論轉注，不宜自相矛盾，是固別有說也。使許氏說不可用亦必得其說然后駁正之震謂考老二字屬諧聲會意者，字之體；引之言轉注者，字之用”【2】。段玉裁（1735-1815）極力推崇恩

3、師戴震的“互訓轉注說”，并且從多個方面完善理論體系，另外兩位“說文四大家”桂馥（1736-1805）、王筠（1784-1854）也都贊同戴震的轉注觀，并且將互訓的轉注理論應用到具體的訓詁實踐中，印證“互訓說”的可操作性。而朱駿聲（1788-1858）則獨樹一幟，創立“引申說”。與此同時主張“轉注”為“造字之法”學者提出的新理論有：江聲（1721-1799）的“部首之文生部中之字說”、鄭珍（1806-1864）父子的“右文加形說”，饒炯（生卒年不詳）的“加形加聲說”。許瀚出生于嘉慶年間，學術活動主要在道光、咸豐時期，“道光八年戊子（1828）在京武英殿校錄康熙字典。嘗謁師門，受業于王念孫父子”【

4、3】。因而精于文字音韻訓詁之學，而高郵王念孫的古學根基,得益于自幼師從當時極負盛名的碩儒戴震，因而不難發現，許瀚的學術思想乃是乾嘉學派余緒、揚州學派嫡傳，許瀚的“同部互訓”轉注說是對戴震“互訓說”的傳承與實踐。此外，許瀚曾三次應邀校勘桂馥的說文解字義證，并與好友王筠往來書信探討說文中諸多問題，桂、王二人的學術思想對許瀚也有一定的影響。二、許瀚的“同部互訓說”理論（一）對“轉注”性質的界定許瀚贊同戴震“六書體用說”，認為“象形指事會意諧聲定字之體，轉注假借廣文字之用。”【4】因此，許瀚將轉注的性質定為“用字之法”。轉注舉例云：“文字至會意諧聲，形聲相益，孳乳不窮，備亦，而其用猶未廣也。轉注不更造

5、字，弟取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字用之。假借系乎音，轉注主乎義。假借一字可當數字，轉注數字可當一字。大抵對則細別，散則大同。有轉注假借，而后文字之用乃推廣于無窮。”【5】（二）對“轉注”二字的理解遍觀說文解字全書9353個字皆以象形、指事、會意、形聲析形，卻無一字明言為轉注。許瀚力求從說文中探尋許慎對“轉注”的理解，說文車部：“轉，運也，從車專聲。”【6】說文水部：“注，灌也，從水主聲。”【7】他認為轉注與車輪、水流的性質是一致的，它是一種用字方法，將漢字的使用比喻為“輪之運轉，水之灌注”。他還意識到“轉注”一詞的構詞方式為“聯合型”。轉注舉例 曰：“夫轉運也，注灌也，運以輪言，灌以水言，如輪之運轉，

6、水之灌注，循環無端，由此及彼，無窮盡也。轉注假借皆兩字平列，非如象形指事會意諧聲之例。”（三）對“轉注”定義的解釋轉注舉例云：“總之，求轉注必求諸說文本部，許所謂建類一首也，部不同，非轉注，必求諸同部同義。許氏所謂同意相受也。義不同，非轉注，同部同義，則其字必可以相代。”許瀚認為“類”即是許慎按照某種原則將說文中的字劃歸為540部，“首”指這540部的代表字“部首”。“同意”指字義相同或相近，“相受”指字義相互替代。“建類一首，同意相受”是指按照一定的類別確立各部的部首，同一部中字義相同或相近的字可以相互代替、訓釋，這就是許瀚的“同部互訓”轉注觀。（四）對“轉注”類型的劃分轉注舉例云：“凡部首

7、以所屬之字為義，而所用為義之字，又以部首為義者一；凡從某之字，即以所從之字為義，及同部中同以所從之字為義者二；凡從某之字，即與所從之字同義及同部中同與所從之字同義者三；同部中其義相同者四；同部中其義相須者五；同部中其義遞轉相承者六；同部中其義展轉相釋者七。今就備于一部者發其凡，余可類推矣。如走部：走，趨也，是部首以所屬之字為義。趨，走也，是所用為義之字，又以部首為義也。趨從走，即訓走，是以所從之字為義。趨訓走， 趉皆訓走，是同以所從之字為義也。走，趨也，赴亦訓趨，是與所從之字同義。赴，趨也,趆亦訓趨，是同與所從之字同義也。趣趮皆訓疾， 趡皆訓動， 趥誚匝敵忻玻匝底咼玻匝底咭猓俏狡湟逑嗤！l，趌

8、，怒走也。，趌也。趍，趍趙，久也。趙，趍趙也。，行趢也，一曰行曲脊貌。趢，趢也。是謂其義相須。走，趨也。赴，趨也。，趨也。趯，趨進趯如也。趨，走也。，超特也。超，跳也。趒，雀行也。，也。趠，遠也。冢壼也，一曰行貌。趬，行輕貌，一曰趬，舉足也。是謂其義遞轉相承。趁，也， ，趁也。是謂其義展轉相釋。此其正例也。”許瀚通篇考釋說文540部各自所屬字的釋義，將“轉注”的正例劃分為七類，得出結論“凡此七例，有一部中俱備者，有一部中僅一二見者，有一部中絕無者，有一部中全為轉注者”。隨后，許瀚以“走”部為例，指出其所包含的七種類型：（1）部首字與部中字同義互訓，如部首“走”釋義為“趨”，部中字“趨”釋義為“

9、走”；（2）部中一組字以部首為義，如“趉”皆訓“走”；（3）部中一組字與部首同義，如“赴趆”與部首“走”同訓“趨”；（4）部中一組字同訓一義，如“趣趮”同訓“疾”；（5）同部中意義相連的連綿詞，如“趌”與“ ”，“ 趍”與“趙”；（6）同部中一組意義前后相承的遞訓字，如“，超，趒”；（7）部中字與部中字互訓，如“趁”與“”。普遍規律之外有特殊，但所有的特殊又包含于普遍之內。許瀚意識到說文中并非所有的“轉注”都在同部中出現，還有異部轉注的情況：“若夫不同部亦得為轉注者，必其部首一形相生、一意相成、異名同物、異體同名。一形相生，近如玉玨、屮艸茻、口吅品，遠如目見、人、辛。一意相成，如口欠、又手、巾

10、衣。異名同物，如隹鳥、燕乙。異體同名，如古文大，籀文大作。籀文人，古文奇字人作兒，此雖不同部，其部首固有相通之道，猶是建類一首，同意相受也，此其變例也。”即使是異部轉注，但是部首之間必須具有“一形相生、一意相成、異名同物、異體同名”的相通關系，許瀚認為“轉注”一定是同部之間的一種“用字之法”，如果部首之間不存在意義相近或相關，即使所屬之字存在同義互訓的現象，那么也不是轉注。三、許瀚轉注理論的意義許瀚的轉注研究，是在 “互訓說”理論的基礎上進行的，“互訓說”由戴震創立，段玉裁、王筠豐富完善而形成。但許瀚較前人不同之處在于為“互訓說”加了一個“同部”的前提，他在轉注舉例中強調“總之，求轉注必求諸說

11、文本部”，這就使他對說文中轉注現象的研究限制同一部首中。許瀚的主要貢獻不在于理論創新，而在于對說文中“同部互訓”這一現象進行了詳盡的分類研究，并結合說文走部予以說明“轉注”包含的七種正例，即部首字與部中字同義互訓；部中一組字以部首為義；部中一組字與部首同義；部中一組字同訓一義；同部中意義相連的連綿詞；同部中一組意義前后相承的遞訓字；部中字與部中字互訓，這樣在實踐層面上極大地豐富了戴震的“互訓說”，印證了前人理論的可操作性。 許瀚雖意識到有“異部互訓”的現象，可惜并沒有做深入地研究，只是淺談了“異部互訓”產生的原因，最終還是將其納入“同部互訓”的體系之內。后來，清末民初學者葉德輝（1864-1927）對說文中互訓現象做全面梳理，其中包括“異部互訓”。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