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跨境人民幣國際化觀察報告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不僅關系到中國在國際經濟舞臺上的影響力，也是衡量中國金融市場開放程度和金融體系成熟度的重要指標。近年來，人民幣跨境使用制度安排和基礎設施建設不斷完善，人民幣在國際貿易和金融活動中的使用取得積極進展，全球支付排名連續第8個月維持全球第四位。為更好觀察企業使用跨境人民幣的情況，本報告在《跨境人民幣觀察報告》（2024年第1季度）的基礎上，繼續立足于問卷調查，在與1季度調查的企業分布保持一致的前提下，調查了不同企業樣本，并優化多處問卷設置和結果展示，進一步拓展調查的深度和廣度。此外，為提升可比性，2季度問卷同時調查受訪企業一二季度情況，更好比較同樣本下一二季度跨境人民幣使用的變化。本報告通過對截至2024年7月18日回收的1327家企業的答卷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展示企業使用跨境人民幣的情況、動機、影響因素和困難與障礙，討論當前人民幣國際化的亮點和短板，并結合宏觀環境和政策形勢，分析人民幣國際化過程中面臨的機遇和挑戰。1.企業基本情況本調查截至2024年7月18日共計回收1327家企業的答卷。與第一季度報告相比，本季度雖然調查了不同的企業樣本，但受調查企業分布保持高度一致。在所有制方面，中資民營企業占比超過69%，中資國有企業占比為15%，外資企業占比約16%。按企業所在地區劃分，75%以上的企業位于東亞，約13%位于中亞，東南亞占比僅約6%，其他地區不足3%。按主要客戶所在地區劃分，超過四成的企業主要客戶在東亞和歐洲，逾三成在東南亞和北美，其余地區的比例均不足二成。按企業從事行業劃分，制造業企業占比近四成，批發和零售業占比約34%，其他行業占約四分之一。按員工數量劃分，超過六成的企業員工數量少于100人，約二成在100至300人之間，約6%在300至500人之間，擁有超過500名員工的企業占比約12%。按2023年銷售收入劃分，近七成企業的銷售收入在5000萬美元以內。按2023年出口額占銷售收入比例劃分，10%以下、10%～50%及50%以上的企業比例大致相等。另外，本季度調查新增了對企業凈利潤率及外貿業務毛利潤率的統計。數據顯示，無論是一季度還是二季度，約97%的企業凈利潤率低于20%，約200家企業處于虧損狀態；外貿毛利潤率整體高于凈利潤率，顯示外貿對企業的重要性。企業凈利潤和外貿毛利潤的分布在兩季度無明顯變化，表明企業經營狀況較為穩定。二季度的虧損企業數量有所減少，可能與外需改善有關。32.企業跨境人民幣使用情況4如圖1、2所示，2024年一季度逾七成企業存在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業務，過半企業存在人民幣外匯交易業務，但從事人民幣貿易融資、跨境人民幣現金管理業務，或存在離岸人民幣收單或支付（包括與第三方合作）、離岸人民幣融資（貸款、應收賬款融資、債券）、離岸人民幣存款及離岸人民幣財富管理的均不足受調查企業的20%。2024年二季度情況與一季度相仿，但各個問題回答“是”的比率均略有下降，下降幅度較大的是“是否存在人民幣外匯交易業務”，從約50.4%降低到約46.1%，這可能是由于相關業務在部分企業的使用頻率較低。本季度調查問卷新增了企業使用除美元外其他貨幣的情況。如圖3、圖4所示，約三成企業報告其使用人民幣結算的份額超過50%；超過六成的企業報告人民幣結算份額超過10%。相比而言，使用日元、歐元結算的份額超過10%的企業分別僅占全體受訪企業的約10%和20%。這些比例在第一、第二季度的差別極小。3.企業使用人民幣結算的動機如圖5所示，近七成企業使用人民幣結算是出于對“資產安全性”的考量，近一半企業則為了優化“風險配置”，約35%的企業是出于“現金管理”的需要，逾三成則認為人民幣“收益可觀”。其他方面考量包括客戶需求、地緣政治和交易方便等。這些比例與一季度報告的統計結果非常相似。54.企業使用人民幣結算的困難和障礙由圖6可得，問及影響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的因素的重要性時，所有因素均呈現出“中性態度”最高，極端態度較低的情況，總體態度略呈左偏分布。此外，少數企業也認為“美國對俄羅斯的制裁”對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具有負面影響。與一季度相比，二季度“從供應商獲得更優價格”“獲得更多業務”“是否有相關衍生品市場”的重要性較一季度稍有上升，其他因素兩個季度間變化不大。影響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的主要因素在兩個季度間保持穩定。6如圖7所示，當問及使用人民幣進行跨境貿易結算面臨的主要風險和困難時，超過四成企業選擇了“交易對手不愿意使用人民幣”；約三成企業選擇了“人民幣匯率波動”。選擇大致相等，約15%選擇“資本管制”和“商品定價權”的企業不足10%。跨季度比較發現，各因素的重要程度排名基本保持穩定。除“缺乏銀行提供相關服務”略有上升外，選擇其他各風險困難因素的企業均略有減少，可能體現出第二季度的人民幣使 用環境略有改善。如圖8所示，當問及使用人民幣進行跨境直接投資面臨的主要風險和困難時，各因素的分布與跨境貿易結算（圖7）大致相同。選擇“資金跨境流通困難”的企業比選擇“人民幣與外幣利差”的企業略多。跨季度比較顯示，各因素的重要程度排名基本保持穩定，但選擇“對手不愿使用人民幣”、“人民幣匯率波動”和“跨境資金流動困難”等因素的企業均略有上升。75.企業風險管理情況如圖9、圖10所示，問及影響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的因素的重要性時，所有因素均呈現出“中性態度”最高，極端態度較低的情況，總體態度略呈左偏分布。跨季度比較方面，兩個季度之間沒有明顯差別。8為更為直觀的調查企業的匯率風險管理情況，二季度問卷新增加了企業是否采取匯率 避險措施、是否制定內部匯率風險管理策略、是否有專人負責管理匯率風險等問題。如圖 11所示，對前兩個問題回答“是”的企業占比均不足三分之一，而對第三個問題回答“是”的企業占比也僅剛過三分之一，體現出整體而言企業匯率風險管理意識不足。一二季度比較 而言，三個問題中二季度回答“是”的企業占比均比一季度略有上升，體現出企業匯率風險 管理意愿的增強。如圖12所示，二季度增加了對企業避險措施覆蓋賬款比重的調查。約71%的企業幾乎不采取任何避險措施（避險措施覆蓋賬款比例低于10%）。該比重只在不到6%的企業中超過50%。跨季度比較發現，兩個季度之間的分布情況幾乎沒有變化。9工具資產負債自然對沖離岸人民幣期貨合約合同貨條款離岸人民幣非現金交割遠期合約離岸人民幣本金交割遠期合換合約離岸即期外匯市場在岸衍生品得分5.093.893.623.222.842.48二季度還增加了對匯率避險工具重要性的調查。如表1所示，過半數受調查企業將資產和負債的自然對沖作為最重要的匯率避險工具，也即不使用任何金融工具對沖風險；而逾六成認為在岸衍生品是七種工具中最不重要的。據部分受訪企業所答，衍生品（如遠期結匯、離岸人民幣期貨和匯率互換等）工具可能有益于匯率風險管理；關于推動完善匯率避險機制，企業們建議采取措施減少匯率波動。大多數企業對匯率風險管理工具的了解和推動完善匯率避險機制的建議表示沒有意見或不了解。6.跨境人民幣結算的金融服務如圖13，超過80%的受調查企業跨境業務主要合作銀行是境內中資銀行，7%左右是中資銀行境外機構，約6%為境外本地銀行，約5%為跨國銀行。這些比率與一季度報告中的情況基本一致。7.企業跨境人民幣結算展望如圖14，談及下一季度（2024年三季度）人民幣結算計劃，近八成企業沒有增加人民幣結算金額的計劃，逾一成企業計劃至多增加10%的人民幣結算金額，9%的企業計劃增加10%~50%的人民幣結算金額，3%計劃增加50%或以上的人民幣結算金額。如圖15，談及下一季度（2024年三季度）人民幣業務方面特定的需求的期望，逾四成希望增加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和投資，以及希望政策更加支持企業跨境使用人民幣；逾二成希望人民幣進出境便利化及政策具有持續性。這些調查結果與一季度報告中的情況均保持高度一致。一、主要亮點1.人民幣國際化基礎堅實二季度的調研再次證實了人民幣國際化在企業層面的堅實基礎。1327家企業參與調研，展示了人民幣在全球推廣和使用方面的多樣性，預示著人民幣國際化的廣闊前景。約65%的企業涉足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業務，46%參與外匯交易業務。企業使用人民幣的動機多樣化，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有利條件，推動金融機構創新，提供更多適應市場需求的人民幣金融產品。隨著企業對人民幣的深化和多樣化使用，人民幣在國際貿易和金融體系中的地位日益凸顯，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強大動力。展望未來，人民幣有望在全球貨幣體系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促進全球經濟的穩定與繁榮。2.跨境人民幣對非美元貨幣優勢顯著本次調研新增了對企業使用非美元貨幣的情況的調查。調查發現，跨境人民幣對日元、歐元等其他國際貨幣具有明顯優勢。約三成企業使用人民幣結算份額超過50%，超過62%的企業報告人民幣結算份額超過10%。相比之下，使用日元、歐元結算的企業較少。這顯示了人民幣在國際貿易中的增長重要性，以及其相對于其他非美元貨幣的競爭力。中國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擁有龐大的經濟規模和貿易量，為人民幣國際化奠定了基礎。政府的支持為企業使用人民幣提供便利條件，增強了人民幣的吸引力。隨著中國經濟增長和對外開放的加深，人民幣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地位有望提升。3.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風險、困難改善與一季度相比，二季度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面臨的風險和困難有所改善。虧損企業數量減少，顯示企業盈利能力提高。人民幣匯率波動等風險減少，表明風險總體向好。回答“交業也較一季度減少，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總體而言趨勢向好。改善的風險和困難增強了企業對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的信心，推動了人民幣國際化進程。4.企業匯率風險管理水平提升企業在匯率風險管理方面的水平和意愿較第一季度均有所提升。更多企業采取避險措施，制定內部匯率風險管理策略，有專人負責匯率風險管理。雖然大多數企業的避險措施仍較低，但有所改善。企業對避險工具重要性認識提升，對衍生品市場需求增長，過半數的企業將資產和負債的自然對沖視為最重要的避險工具。這些變化對提高企業競爭力、金融市場穩定性和經濟發展具有深遠意義。企業匯率風險管理意識的增強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更堅實基礎。二、主要短板1.特定業務參與比例較低與一季度報告相似，人民幣在貿易融資、現金管理和離岸人民幣業務等特定領域的使用比例仍然較低。貿易融資的使用比例從一季度的15.30%略升至二季度的15.83%，整體水平仍低。這可能反映出企業對貿易融資需求有限，或因市場條件、信貸政策、金融服務水平等因素影響了企業使用該業務的意愿。人民幣成為低息貨幣的機遇下，如何鼓勵企業進一步使用人民幣進行貿易融資仍是重要課題。其他業務的使用比例在兩個季度間變化不大，甚至有輕微下降，表明這些業務在企業日常運營中的滲透率還不夠高，或企業對這些業務的認識和接受度有待提升。人民幣外匯交易下降最大，從一季度的50.41%降至二季度的46.12%，反映出一些企業減少了外匯交易活動，可能與對外匯市場波動性預期有關，以規避潛在風險。2.政策太復雜，一致性和兼容性較差二季度結果顯示，政策復雜、一致性兼容性差仍然是跨境人民幣結算進一步發展的主要障礙；在人民幣業務方面，更好的政策支持、更細致的政策解讀和更有持續性的政策也仍然在企業的需求和期望中排名靠前。企業對于政策支持的需求強烈，他們期望有更好的政策環境來促進人民幣的跨境使用。通過提供更清晰的政策指導、建立高效的政策反饋機制、確保政策的穩定性、制定具體的操作細則以及提供全面的政策培訓和教育，可以有效地解決企業面臨的障礙，推動跨境人民幣結算的進一步發展。隨著政策環境的不斷優化，預計企業將更積極地采用人民幣進行跨境交易，從而加速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3.受外部因素影響大交易對手對使用人民幣的接受程度等外部因素仍是人民幣國際化的一大障礙。交易對手對人民幣匯率波動的擔憂、人民幣相關政策風險、境外使用場景受限以及對業務流程不熟悉等問題亟待解決。此外，美西方對俄制裁及中美脫鉤背景下對中國企業的制裁等外部因素也對交易對手使用人民幣產生負面影響。地緣政治因素增加了使用人民幣的顧慮和風險。為減輕外部因素影響，應通過增強匯率穩定性、提供清晰政策指引、擴大使用場景、提供培訓和教育及建立有效溝通渠道等方式逐步提高人民幣國際接受度，同時保證經濟金融高質量發展和開放，以減輕國際社會對美西方制裁的擔憂。4.企業風險管理水平存在提升空間大多數企業不進行或很少進行匯率風險管理。企業風險管理雖在二季度較一季度略有改善，但總體仍處于較低水平。這可能與成本和意識等因素有關。成本問題是主要障礙，絕大多數企業凈利潤率較低，限制了風險管理投入。匯率風險管理通常涉及使用金融工具和策略，如期權、期貨、掉期等，這些工具的使用需支付費用。許多企業采取自然對沖這一成本最低的方式，印證了成本問題的重要性。此外，風險管理意識的缺乏也是重要因素。許多企業未充分認識到匯率風險管理的重要性，或未將風險管理作為企業戰略的一部分。大多數企業對匯率風險管理工具了解不多，推動完善匯率避險機制的建議表示無意見或不了解，證實了部分企業風險管理意識的缺乏。有效控制匯率風險有助于人民幣國際化的穩定發展，而企業在匯率風險管理方面的短板凸顯了提升風險管理意識和能力的必要性。雖然成本是重要考慮，但長期來看，有效風險管理可帶來穩定運營和增強市場競爭力的好處。通過提高對匯率風險的認識，投資風險管理培訓和工具，與金融機構合作開發成本效益高的風險管理策略，企業可更好應對匯率波動，保護自身免受不利市場變動影響。隨著企業對匯率風險管理重視程度提升，預計會有更多企業采取積極措施管理這一關鍵風險。1.主要結論在區域合作、金融開放、國際環境不確定性以及人民幣國際接受度等方面，中國擁有不少機遇。首先，通過“一帶一路”倡議，中國與東南亞國家以及其他“一帶一路”國家的金融合作日益深化，多個東南亞國家與中國簽署了新的貨幣互換協議，顯著提升了人民幣在這些地區的使用，減少了企業對美元的依賴，提升了人民幣在國際市場上的地位。其次，中國推出了一系列金融開放政策，包括擴大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QFII）和人民幣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RQFII）的投資額度和范圍，并取消了一些原有的限制，吸引了更多外資，提高了市場競爭力和效率。外資在銀行、保險、證券等金融服務領域的持股比例上限從50%提高到51%，并在某些情況下取消了持股比例的上限，這進一步增強了國際投資者對人民幣國際化的信心。此外，國際政治經濟環境的不確定性，如中美貿易摩擦的加劇和全球經濟的預期增長放緩，促使更多國家和企業選擇人民幣作為避險貨幣。通過簽署貨幣互換協議，人民幣在這些國家的流通顯著增加，在全球支付和貿易融資中的人民幣占比也在穩步上升。根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的數據，2024年6月，人民幣在全球支付中的占比達到5.2%，繼續保持全球第四大常用貨幣的地位。同時，國際清算銀行（BIS）數據顯示，人民幣在全球貿易融資中的占比達到6.3%，排名第二位。然而，人民幣國際化也面臨一些挑戰。2024年第2季度，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經歷了顯著波動，影響了國際投資者對人民幣的需求，增加了貿易結算成本和復雜性，削弱了人民幣的吸引力。此外，中美關系的波動和貿易摩擦的加劇對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也產生了負面影響。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