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祖皋詞的意象特點詞人

論文導讀:：意象就是經過詩人的審美經驗的淘洗與篩選和思想感情的化合與點染的物象。意象是是詩詞的基本成份。經過統計和分析，盧祖皋詞中的意象可分為兩類：春情春景與幽深感情融合成的柔美悲惋意象和受道家精神影響而形成的高妙清遠意象，這兩者融為一體，最終形成了盧祖皋詞深婉與清俊并存的藝術風格，也奠定了他在詞史上的地位。

論文關鍵詞：南宋，詞人，《蒲江詞稿》意象特點

盧祖皋，字申之，又字次夔，南宋著名詞人，為樓鑰之甥，學有淵源，與永嘉四靈以詩相倡和。今詩集不傳，遺著有《蒲江詞稿》一卷，刊入“彊村叢書”，凡96闋。詩作大多遺失，唯《宋詩記事》、《東甌詩集》尚存近體詩8首。他的詞集被收入《宋六十名家詞》，藝術上頗有過人之處，人稱其“小詞纖雅”，“小令時有佳趣”，“樂章甚工，字字可入律呂，浙人皆唱之”。盧祖皋實為嚴審音律的南宋格律派一大家。意象是以語詞為載體的詩詞藝術的基本符號，是詩詞的基本成份，說沒有意象，就沒有詩詞，實不為過。因為詩詞的創作，就是詩人詞人捕捉意象、創造意象，然后加以有序整合的過程。一盧祖皋詞意象統計與分類詞人的意象帶有強烈的個性特點，最能見出詞人的風格。這個詞人有沒有區別于其他詞人的獨特風格，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個詞人是否建立了詞人個人的意象系列。通過《蒲江詞稿》中這些活生生的意象我們可以體會詞人豐富的情感和獨特的審美意蘊。綜觀盧祖皋的詞作，我們大致可以將其常見意象分為以下11類：

序類別意象統計1植物梅花柳草竹荷梧葉楊枝蓮24167776544332動物燕鶴鶯鷺雁鷗鴻象風雨煙雪云霧221499744山水池水波塘溪嶂13965635家居窗梁樓院衣庭燭簟欄8666543336飲酒酒杯醪24437情懷夢閑愁恨歌寂31271916558婉約簾屏羅粉袂袖291375449時序春秋夜暮晚461984310身體亸鬢6611其它玉塵仙冰寒瓊影3512108654注：1.以上所列為在《蒲江詞稿》中出現3次以上的意象。2.數字表示此意象在《蒲江詞稿》中出現的總次數。3.本文以唐圭璋《全宋詞》（中華書局1965年版）為《蒲江詞稿》版本依據。通過對盧祖皋詞中意象的統計分析，可以清楚一些問題，如：（1）同南宋其他作家一樣，盧祖皋也非常喜歡用“梅”這一意象；（2）總的看來，盧祖皋確實如是一位婉約詞人，婉約類意象的使用很頻繁，如“簾”、“屏”，有許多意象都有婉約傾向，如“春”、“夢”、“閑”、“燕”、“花”。（3）但同時，盧祖皋詞中還有大量給人以“清絕”之感的意象如“玉”、“仙”、“冰”、“梅”、“鶴”以及“酒”意象的頻繁使用，使人在被詞人婉約柔情包圍著的同時，又不覺得太甜膩。二盧祖皋詞的意象特點盧祖皋詞清雋細膩，淡雅秀美，情韻兼顧詞人，詞作中有兩類主要意象，一深美悲惋，一清俊空靈。一、春情春景與幽深感情融合成的柔美悲惋意象自屈原《楚辭·招魂》以“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開傷春之先河后，歷代文人紛紛將四時物候尤其是春情秋景化作文學描寫的具體對象，托物喻志，寄寓自己的思想感情，久而久之，形成我國傳統的“傷春”情結，也形成了具有比興象征意味的春景春情這一特定的飽含生命意識的原型意象。《毛詩正義》曰:“春，女悲；秋，士悲”。春光的流逝常易引起“美人遲暮”之感，因而春的意象往往帶有女性化的柔性心理，多為喜作閨音的婉約詞人所鐘愛，盧祖皋就對美麗的春景情有獨鐘。《全宋詞》收集的96首盧詞中，“春”字出現了46次，是出現頻率最高的意象。詞人善于把春景與主人公幽深的情感貼切地融合在一起，或用欣欣向榮、萬物復蘇的美妙春景來觸動主人公傷逝年華、悲嘆離別的細膩感情，或用溫暖芬芳、生機勃勃的春天來襯托少女天真無邪、活潑可愛的情態。我們以《絕妙好詞》中所錄的十首盧祖皋詞來分析。第一，寫春閨傷懷，纏綿悱惻，哀婉動人。春天的美好觸動了主人公，詞人用細膩深婉的筆調寫出了主人公纏綿的惆悵與離恨，她惆悵不經意間春天已經過去，青春即將逝去；動物可以成雙成對，她卻與情人分離：“殘夢不堪重理，一雙胡蝶飛來”、“別來悵、光陰容易，還又酴醿，牡丹開遍。妒恨疏狂，那更柳花迎面”、“鴻羽難憑芳信短，長安猶近歸期遠”。下面以《宴清都·初春》為例：春訊飛瓊管。風日薄、度墻啼鳥聲亂。江城次第，笙歌翠合。溶溶澗淥冰泮。醉夢里、年華暗換。料黛眉重鎖隋堤，芳心還動梁苑。新來雁闊云音，鸞分鑒影，無計重見。啼春細雨，籠愁澹月，恁時庭院。離腸未語先斷。算猶有、憑高望眼。更那堪、芳草連天，飛梅弄晚。此詞以春日溫暖歡樂的景象開頭，薄薄的風日、啼聲雜亂的鳥兒、笙歌、翠合、香暖的綺羅、溶溶的澗淥冰泮，詞人不僅選取了春天最有典型性的景象，更細膩準確地形容這些景象，使得以春色為主色調的意象群組成一幅鮮明生動的春景圖，為下面的抒情奠定了基礎。下面感懷，轉入主人公的所思所想。主人公首先想到的是不知不覺間年華已換，自己的青春即將逝去，可是心愛的人呢，依然不在我身邊。“啼”、“細”、“籠”、“澹”，詞人用含蓄蘊藉、幽深委婉的筆調把春天的景物與主人公纏綿悱惻的情感結合起來，令人快樂的春景對主人公來說都是憂愁的。所以陳廷焯說“此詞絕幽怨，神似梅溪高境”。第二，寫少女生活，情態逼真，意趣盎然。詞人在描摹少女時，多用外貌和動作描寫來展現少女天真爛漫的情態，其中，充滿春天氣息的景物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香泥壘燕，密葉巢鶯，春晦寒淺。花徑風柔，著地舞茵紅軟”，“香漠漠”、“玉腕籠紗金半約。睡濃團扇落”、“女伴棹歌聲樂”，《烏夜啼·西湖》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漾暖紋波飐飐，吹晴絲雨濛濛。輕衫短帽西湖路，花氣撲春驄。斗草褰衣濕翠，秋千瞥眼飛紅。日長不放春醪困，立盡海棠風。在“飐飐”的春風里，在“濛濛”的絲雨里，仕女們穿戴輕衫短帽、乘著青驄寶馬雕車，迎著撲面的暖香春風來到西湖之畔。她們天真快樂地斗草、打秋千，卻看見片片飛紅，使她們更加珍惜這春光，即使春酒醉困，也要佇立在這海棠風中，因為青春易逝，流光不再。“漾暖紋波”、“飐飐”、“吹晴絲雨”、“濛濛”、“輕衫短帽”、“花氣”、“春驄”、“斗草”、“秋千”、“飛紅”、“春醪”、“海棠風”，一系列意象的運用，使春天的香暖艷麗、令人迷醉和少女天真活潑的情態如在目前。第三，寫追往悼昔，知音難覓，傷感悲惋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此類詞都是由春天的美好易逝觸動了詞人內心深處的情思詞人，而詞人的情思也是一層深厚過一層，一層幽怨過一層，情景交融，纏綿悱惻，婉轉悠遠。過渡轉折自然妥當，使詞一氣流轉而又跌宕生姿。如《江城子》：畫樓簾幕卷新晴。掩銀屏。曉寒輕。墜粉飄香，日日喚愁生。暗數十年湖上路，能幾度，著娉婷。年華空自感飄零。擁春酲。對誰醒。天闊云閑，無處覓簫聲。載酒買花年少事，渾不似，舊心情。這是一首傷春惜往，自傷寥落之詞，是盧祖皋在臨安之作。“畫樓”、“簾幕”、“銀屏”、“新晴”、“曉寒輕”、“墜粉飄香”，精致的樓閣，晴朗的春天，可是這么美好的地方和天氣卻“日日喚愁生”，接著轉入抒發詞人的情思，原來是傷兩情不得繾綣，在那繁花如錦的西湖路上，究竟有幾次與情侶共賞良辰美景之樂呢。此片，以境言，由樓居而樓外而湖上；以時言，由一朝而日日而十年；以事言，則由賞晴而傷春而怨別。著筆無多，而意境逐次擴大，感情也逐步深化。下面“年華空自感飄零”承上啟下，因為空自感飄零，所以只得借酒澆愁，但誰能伴我同醉呢。“天闊云閑，無處覓簫聲”，由質實至空疏。想“載酒買花”排遣憂愁，卻又增添了一份愁緒：原來“情懷漸覺成衰晚”。至此，詞人完全陷入了悵惘之中，有不盡往復之感。此詞設境界言情，一氣流轉，讀來自然而又深厚，況周頤《蕙風詞話》以為此詞后段與劉過《唐多令》“欲買桂花重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劉過此詞蒼涼沉郁，以氣概勝，盧祖皋此詞則委婉低徊，以情致勝，風格不同。在盧祖皋這些或展現思婦情思或描摹少女情態或表現自己感情的詞作中，春情春景與幽深感情融合成的柔美悲惋意象可以說是表達感情的最重要一環，在這一點上盧祖皋詞與秦觀詞有相似之處，所以有盧祖皋詞“能得少游神韻”的說法。二．受道家精神影響而形成的高妙清遠意象盧祖皋所處的南宋中期，時局昏暗，盡管占據他們創作主體的仍然是具有強烈事功目的的儒家審美意趣，但士人們進退失據的尷尬處境更使得道家精神再次在各個領域中得到廣泛的認同。注重逍遙自由、曠遠脫俗的道家精神在盧祖皋詞作中表現得很明顯，“玉”、“仙”、“梅”在他的詞作中使用頻率很高：“世間誰似蓬仙”、“想玉笙、霜鶴擁蹁躚，真仙伯”、“玉露冰壺”、“玉幻瓊移”，“梅妝瘦減”、“梅窗雪屋”。盧祖皋喜愛春秋越國范蠡、西晉張翰、唐陸龜蒙這些高士，愛用與道教有關的詞語如：“弄玉乘鸞，人自蕊珠宮”、“世間誰似蓬仙，塵不到，掩映十洲三島”、“跨鶴云間猶未久、恍然蓬島”。受注重逍遙自由、曠遠脫俗的道家精神的影響使他詞作中多用高妙清遠的意象，下面從兩個方面說明；第一，喜用清冷的修飾詞，以盧祖皋自抒胸襟之詞為例。喜用清冷的修飾詞與道家以“清冷'為美是相對應的。詞人善于用這些修飾詞描寫景象，使得他詞中的意象高遠清妙，以此表現他的高潔和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美好品德。如《洞仙歌》：月痕霜暈，雪染冰裁翦。車馬塵中甚曾見。自揚州吟罷，踏遍西湖，堪愛處，偏是情高韻遠。冷香驚夢破，姑射人歸，圖畫空遺舊妝面。問何事東君，先與春心，還又是、容易飛花片片。對暮寒修竹哽無言，更畫角層城，夜聞吹怨。詞人用了一系列清冷高潔的修飾詞“月”、“霜”、“冰”、“冷”、“暮”、“修”來修飾“痕”、“暈”、“香”、“寒”、“竹”，使得這些本來就給人孤高感覺的物象又籠罩上了一層冷清，更深刻地表現了詞人高標清潔、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美好品德。又如《丑奴兒慢》“風荷涼艷，水竹清陰。冰弦彈斷，總廢清音”，《秋霽》“念疏星澹月詞人，長眉甚時再見。正抱葉殘蟬，漸老云木。銀漢飛星，玉壺零露，萬里素秋如沐。”等都體現了詞人的這一特點。第二，遺形取神，以盧祖皋詠物詞為例。道家精神中歷來以神為形之豐，形為神之從。盧祖皋的詠物詞中有許多遺形取神的描寫，這種寫法使他在描摹景物時不滯于物，也使他詞中的意象清空不流于俗。如他的《卜算子·憶梅花》：寒谷耿春姿，遙夜乘幽興。憶得和香載月歸，醉里清魂醒。霜月解隨人，不解將疏影。想見江南萬斛愁，云臥衣裳冷。“寒谷”、“耿”、“幽興”、“清魂”、“霜月”、“疏影”、“萬斛愁”、“冷”，寫梅花但沒有一句寫到了梅花的形態，詞人只是把那些與梅花有關的回憶和對梅花的感覺表達了出來，在寒谷中傲然挺立的梅花，詞人趁著幽興訪朋飲酒，“霜月解隨人，不解將疏影”隱然與李商隱“素娥惟與月,青女不饒霜”有異曲同工之妙。最后，以詞人的愁思結尾。可見，盧祖皋詠物往往取物之神理，并且將自己的情感糅合進去，遺形取神，將實化虛，故空靈中見充實，清癯中見豐腴，自有高標拔俗之氣。盧祖皋深受道家影響并且表現出的這兩方面，使他的詞中有另一種和柔美悲惋意象所不同的意象，這意象是冷峻高潔的，是空遠清疏的。在這一點上，盧祖皋與姜夔又有相似之處，所以說“詞莫善于姜夔,宗之者張輯、盧祖皋、史達祖、吳文英，皆具夔之一體。”綜上所述，盧祖皋的詞中既有春情春景與幽深感情融合成的柔美悲惋意象，又有受道家精神影響而形成的高妙清遠意象，并不是單一的，并且他選擇的意象細膩生動，準確形象。他的詞反映出當時的時代特征與創作趨勢，繼承了秦觀和姜夔詞的藝術特點并且融為一體，最終形成了深婉與清俊并存的藝術風格，無怪乎時人多唱之。

參考文獻

[1]唐圭璋.《全宋詞》[M].中華書局，1965.

[2]朱德才.《增訂注釋全宋詞》[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