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第一堂課漳州三中田舜龍歡迎同學們來到高中。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語文老師了。我們之間，將存在這樣一個公式：

⑴你——語文——我。

⑵我——語文——你。你們想要哪一個公式？說說理由。

我自己傾向于第一個公式，因為，在三中未來的三年里，最重要的是你們，不是語文，不是我。語文本身不會因為你而改變多少，我也不會，語文和我都是一個緩變的過程；所以，在這三年中，真正起本質性變化的，是“你”，是你們的每一個“你”。三年之后，必將有人升入理想的大學，必將有人勉強去讀自己并不太喜歡的大學，必將有人上不了大學，甚至還會有人會不到三年便離開這兒，離開學校——這一切必將發生。但有一個事情不是必定的：你們中的哪些“你”會走向哪一條路，這一點我和你都無法預測。你現在就應該很清楚地知道三年后的今天你們已經分成這四條路，但你不知道你會在哪一條路上。你們將在一起走過同一段路。這段路上到處都是岔路口，有的通向游戲室，有的通向撲克牌，有的通向香煙盒，還有的通向胡亂戀愛的天堂（其實好像是死了的人才會去天堂）。在這條路上的走法，決定你能在這條路上走過的長度和高度。

所以，你要很清楚地明白一點：“你”是最重要的，你的根本任務不是來為三中爭光的，也不是來給父母爭氣的，你的根本任務是把你自己培養成一個你自己都要滿意的人。你只有辦到了這一點，才有可能去談為母校爭光，為父母爭氣，再說遠一點就是為國家效力。如果連自己都要成為社會的負擔甚至社會的阻力，那別的一切更是空談。正因為“你”對你來說是如此重要，所以你必須非常清楚地認識到，在這三年里，你不能浪費你自己，你不能對不起你自己，你不能折辱了你自己。而我把“你”字放在最前面，還有一個險惡的用心：既然“你”這么重要，當有一天你自己都不再在乎“你”，都不再信任“你”，都不再努力造就“你”，那么，“我”和“語文”（當然，同樣也就是“數學”“英語”等等所有科目），將不再是最大的責任者。再進一步，還可以這樣說：“連你都不在乎‘你自己’，我們又何必在乎‘你’？”因此，在這兒送大家一句話：浪費或是造就，都在你自己。

我決定按“你——語文——我”這個公式來接著講下去。

一、“你”

首先，什么是你？估計你就在想，咦，這老師是不是頭腦不清醒，難道我還不知道什么是我？我是我媽的兒子，是我弟弟的哥哥，身高一米七三，體重一百零八，中考成績932，正大光明走進三中的大門的，諸如此類。錯了，你說的只是你的物質外殼，人的生命狀態并不能全用數字來說明。比如，我可以確定我是一個好人，但我并不能確定我是七成好呢，還是八成好，或者干脆就是百分百的好。所以別以為你就認識你自己了。古希臘一座神廟的石頭上刻著一句話“人啊，認識你自己”，成為千百年來人們追問自身歷史的真言。可是直到今天，別說人的高級智商活動，連人的物質結構我們都還不明白，要不，克隆技術就不會這樣轟動了。你看《射雕英雄傳》里的大高手西毒歐陽鋒，就是想不明白“我是誰”才瘋的。

你可能有點暈了，既然想弄清楚“我是誰”的代價是變成歐陽鋒，那么老師你不是想在這短短的四十五分鐘把我們也搞成瘋子吧？肯定不會的，很明顯我沒有這個能力。我只是想起了另外一句話，傳說也是刻在古希臘神廟里的話：“我們是誰？我們從哪里來？我們往何處去？”不要奇怪怎么老是希臘有這樣的話，老師你怎么不說說美國啊韓國啊日本啊這些。你要知道，古希臘文明很可能是這個地球上最燦爛輝煌的古文明，現在的大多數知識都是從那兒生根發芽的。等我今后說電影帥哥美女的時候再說美國韓國他們。現在我們把剛剛那句話稍稍改兩個字，就成了這樣：“你準備成為誰？你從哪里來？你往何處去？”

這句話可以這樣去思考：你準備成為誰？==你的目標是什么？（人生目標：短期與長期）你從哪里來？==你是怎么來到這兒的？（審視歷史與提煉經驗）你往何處去？==你要怎樣走你今后的路？（計劃與措施）

二、語文語文是什么？從幼兒園你就開始抄寫拼音，不，有的同學可能比這更早，比如胎教，你媽媽在懷著你的時候就在家里放唐詩三百首。學到現在你都學了差不多十年的語文，那么，你們認為語文是什么，或者說語文究竟包涵了些什么？

你看你看，人家十年寒窗都摩拳擦掌準備金榜題名了，我們還一個名詞都解決不了，有點氣人哈是不是？不過你別灰心，別說是你，專家們都爭論了幾十年了，現在還在爭，估計還會爭下去，一邊爭一邊領高額工資，估計這感覺專家們也覺得比較爽。

所以，專家們都爭不好的事情，我們也不準備再怎么爭，我們只說我們應該怎么來學習這個叫做“語文”的東西或者更直接一些，我們這三年怎么來學習封面上印著“語文”兩個字的那五本書。你覺得你首先會想到什么？或者說，你看到課表上“語文”兩個字，你最想得到的是什么？明說啊，我現在設計這個問題，就是想看你們究竟是為了什么來學習語文的。比如這兒有一瓶紅茶，喝它的人，有的是解渴，有的是品嘗，有的是檢查——比如質監局的。

我倒覺得，我是同意這個意見的：你首先應該想到的是考試或者分數。無論你覺得你的語文多好，如果高考的時候你搞不到幾分，估計看到別人領大學通知書的時候，那心情……所以不管其它任何或高或低的理由，你的最迫切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考試掙分、掙高分掙大分。這個目標實在是不高尚，但實在是有道理。那么在你們過去的語文考試中，你們覺得什么是最痛苦的？

關于語文就是考試，這一點說得差不多了，大家不必擔心，我就是專職讓大家能盡量多得分的，我還明白學校也是沖著這個給我薪水的，所以我肯定會和你們一起艱苦奮斗，為了你們的大學，為了我的薪水，死了都要考。同意不？都同意了？好，今后如果誰再抱怨考試被我聽到了，我立馬送你四個大字：言而無信。至于考試或學習方法，我們還有長長的三年時間，你急什么急，如果今天就能給你說清楚，那你讓我后面的“三年減一天”怎么過？我倒不太相信我今天講清楚了明天學校就發高考獎給我了。嗯，好像我這個目標也不怎么高尚哈。

然而，假如語文的全部就是考試，這就太對不起“語文”二字了。剛剛我們在前面說了，目標可以分為短期目標和長期目標，我非常明確地告訴你，考試，只是語文學科的短期目標，雖然這個目標對你而言意義重大，但它只是語文全部含義的微小部分！語文太大，我說不好，我估計也沒有多少人能夠說：我理解語文的全部了。對于我們來說，我們只要能夠知道它的含義的另外的一個局部，也許就已經足夠。比如文字。比如情感。比如生活。

文字：

所有文字學科肯定都由文字來組成。但語文不一樣。也許其它文字學科更重在理性，比如你們在答歷史題政治題的時候，只要能夠說清楚你的意思就行，但語文不同，你不但應該說清楚（這其實只是文字的一個最基本的功能罷了），你還應該把它說得有味道。什么叫有味道？就是看著很舒服，讀著很順暢，能讓你身心感到愉快，能引起你內心的共鳴。文字本身是帶著情感的。文字：所有文字學科肯定都由文字來組成。但語文不一樣。也許其它文字學科更重在理性，比如你們在答歷史題政治題的時候，只要能夠說清楚你的意思就行，但語文不同，你不但應該說清楚（這其實只是文字的一個最基本的功能罷了），你還應該把它說得有味道。什么叫有味道？就是看著很舒服，讀著很順暢，能讓你身心感到愉快，能引起你內心的共鳴。文字本身是帶著情感的。下面這組詞，是上一屆的一個師姐做的課前三分鐘的內容，當時她就寫了七個字就一言不發地回到座位上了。但這個課前三分鐘一直讓我牢記。這七個字是：

文字：

靜夜、細雨、孤燈、茶（咖啡：一詞之換，韻味有變）假如我們把這七個字換一下：深夜、麻將、電燈、瓜子（餅干：一詞雖換，還是打麻將輸錢）（兩組詞分別構成的意境，天差地別）如果我們把上一句改成另外的話：“一個下雨的晚上，我在一盞燈下喝茶。”意思相同，但味道還是大大不一樣了。講一個故事：曾國潘是清朝大臣，和太平天國作戰老是吃敗仗，于是向皇帝上奏章，先寫“臣屢戰屢敗”，想了想，改成“臣屢敗屢戰”，皇帝一看，就忘了處罰他敗陣之罪，而獎賞他苦斗之功。還有另一個故事，一個私塾老師給學生批改作文，在三個學生的作文上分別寫了三個詞“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大家能不能判斷誰是寫得最糟的？（簡單解釋）這就是文字的魅力，讓簡簡單單的事情變得很有味道、很有趣味。

情感：

沒有情感就沒有語文。

語文中將要學習的內容，穿越過語文將要讀到的那些古往今來傳誦不衰的名篇名著和不出名但很有才華的作品，很多很多都是他們人生感悟的結晶，他們用他們的筆與心寫出那些嘔心瀝血的文字，表達出我們心中常有而口中常無的情感。如果我們讀到這樣的文字能堅如鐵石紋絲不動，我很遺憾地告訴你，這原因不會是你很堅強，而是你的心靈還沒有開悟。舉一個可能你不喜歡的例子：山上的礦石敲起來，那聲音沉悶凝滯；而這石頭煉成純鋼后，聲音就比較清脆了，如果再制成鋼琴，那聲音更美妙。明白我的意思了？不想做石頭，那你就“煉”吧。你要相信，總有那樣一些文字，能撫慰你心中某一處柔軟的地方，讓你感到這生活還值得去苦去累。就像作家王蒙說《紅樓夢》：它使你覺得世界上還是有一些讓人值得為之生為之死為之哭為之笑為之發瘋的事情。

比如蘇軾的“十年生死兩茫茫”，有的人讀一次痛一次，有的人讀一次然后告訴我：“老師，我看出來了——這句共七個字”。氣死！你不氣？那今后某一天，你向一個人深情傾訴：“我愛你”，他回答你一句話：“我聽出來了，三個字。”你吐血吧，而且我一點都不同情你。別告訴我你不在乎,同樣是面對雄糾糾的武將，做張飛的妻子,和做周瑜的妻子,我估計對愛的理解，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所以粗獷是可以的，粗野就不好。再比如陳子昂的“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一個才華絕世的人，在時間和空間的巨大空白中找不到容身之處，他除了愴然而涕下，還能有什么別的選擇？這首詩，讓后世所有懷才不遇的人都找到了共同的嘆息。不舉例了，這種例子舉不完的，今后再慢慢說。

所以，能打動人的文字，必定是充滿情感的文字。——這一點，我們得慢慢學會體現在作文里。你自己非常清楚你過去寫的作文，是什么樣子，你要作好準備，我們今后寫作文，得改變這一下這個局面了。至于怎么寫，這是后話，今天不說這個。特別小結一下“情感”：語文學習，除了要能讀懂別人的情感，還要能寫出自己的情感；除了要懂得情感，還要珍惜情感；除了在讀的時候有情感，還要在放下書之后保留情感；除了能被人感動，還要能感動人。對那些看書聽音樂看著聽著就呆呆出神或者泫然欲泣的人，我充滿敬意。對那種“看著電視劇流淚、扔下遙控板摔門”的人，我保留我鄙視你的權利。

生活：

沒有書的生活，是粗糙的生活，雖然很多人并不承認或是并不自知這一點。也許你說，沒有書沒關系，我看電視。----我問你，電視節目怎么來的？你要看的是豬飼料或柴油機廣告還是電視劇或音樂節目？我也喜歡看一些廣告，比如洗發水廣告，美女如詩秀發如云，好看啊。但我并不準備建議廣告制作人把它搞成產品說明書。所以，我要看的是美感，而不是產品的制作過程和組成成分。如果有人一看到音樂節目就換臺開始尋找豬飼料，你估計會很奇怪：咦，這個人有病吧？是的，他肯定病了。

你可能已經產生過這樣的疑惑了：我為什么非要看電視不可？看和不看，又有什么意義？我和朋友鬧矛盾，一會兒好得要命，一會么恨得要死，這樣都反反復復好幾回，我發誓不再相信友情了可是過不了幾天又和朋友好得像一個人，這些又有什么意義？我活著，辛辛苦苦讀書考大學，然后工作然后結婚離婚然后衰老死亡，別人一天到晚玩，一樣的還是結婚離婚衰老死亡，這又有什么區別？最終慢慢地所有疑惑都歸向一個圓心：人活著，究竟有什么意義？所以小小年紀，就有可能整一句“人活著真是沒意思”的感嘆出來。語文能解決這一切嗎？不一定。不一定的意思就是說，有可能。這要看你的理解和接受能力。

比如你讀蘇軾，看到他在人生屢遭重大挫折的時候，還能保持他的人生氣度，還能笑談人生之后，你覺得你面對的失敗是如此微不足道，你也學著豁達大度地看待你的小人生，這樣就能解決。比如你讀馮友蘭先生談人生的境界，你覺得你不想過那種自然境界或功利境界，而想要過另一種生活，過那種天地境界的生活，這樣就能解決。比如你看了電影《勇敢的心》，看到主人公中臨刑前掙扎著奮力喊出的一聲“自由——”后你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