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象馬戲法

國際象棋起源于中國的藝術文化。國際象棋的起源,是一個爭論很久懸而未決的問題,所以權威的《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做了一個含混的結論:“國際象棋是從印度或中國的一種古老棋戲演變而來,大約6世紀自印度傳入波斯,再傳入阿拉伯,約于10世紀經阿拉伯和中亞傳到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國以及歐洲各地,十五、十六世紀國際象棋終于定型為現在的形式和棋制”。根據目前的研究成果,印度起源論的證據主要有四:(一)在印度發現有8世紀的立體象棋子,一枚現藏巴黎博物院,另一副現藏倫敦博物院20。后者的白棋子用象牙刻成,黑棋子用烏木刻成。這個證據說明了印度在8世紀以前就有以動物形象雕刻的用于棋戲的棋子,但并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它就是現代國際象棋子的前身。因為據中國智周《涅磐經·疏》中說:“波羅塞戲(在南北朝時白印度傳入中國的一種棋戲——筆者注)者,此翻象馬斗,是西國象馬戲法”。印度的波羅塞戲中即有象這一棋子。而“波羅塞戲”即我國唐代盛行的雙陸,如宋人洪遵的《譜雙·敘》中說:“雙陸最近古,號雅戲。以傳記考之,獲四名:曰‘握槊’,曰‘長行’,曰‘波羅塞戲’,曰‘雙陸’”。雙陸的局與子都與國際象棋差別極大,因而,印度的象棋棋子實物,很有可能是“波羅塞戲的棋子,而與國際象棋無涉”21。(二)印度的梵文古籍(下限年代不晚于至今1000年前,相當宋初)記載了一種四角棋,棋盤為矩形64方格,4人對弈,棋子每方各8,除4兵外,有王、象、馬、船(戰車)各一。此種四角棋局(或稱八八棋局),與國際象棋盤有些相似,但沒有黑白(陰陽)格的存在。而且其創始年代未必比中國的八八棋局早。因而也不能做為印度起源論的確鑿證據。(三)中國不產象而印度產象,既名象棋且棋中有象,象棋必源于印度22。這種推測乍看有點道理,但據前所證:中國的象棋一詞遠早于印度,因動物象得名象棋時代較晚;而且,棋之要素有二:一是局,二是成套的棋子僅憑棋中有象這一子,并不能證明現代國際象棋就起源于印度。因為,中印兩國文化自東漢起,交流頻繁,中國先民設計新類型的棋戲,借鑒印度棋戲(如波羅塞戲)的某一、二子是十分自然的事。其實,中國的棋戲的創立,正是在善于借鑒他人長處進行重新創造的結果。(四)國際上有些棋史專家認為,在緬甸發現的一副完整的八八象棋局和32個棋子(雙方各8個兵、兩車、兩馬、兩象、一士、一將)就是印度四角棋在阿拉伯的變種——沙特郎茲,并把它作為“中國象棋的藍本或前身”23。我們認為,緬甸八八象棋未必就是沙特郎茲,因為“將”“士”2子,本身是中國棋戲的基本特征,如果說它是中國八八象棋發展演變的一個變種倒更順理成章。而此棋年代不詳,據其局子推測,最早一過是宋代之物。與國際象棋起源的討論無甚裨益。既然印度起源論的證據都經不起詳細推敲,讓我們再看看中國起源論的證據是否有力。(一)從國際象棋八八黑白相間棋局的設計根源講,它是中國術數文化中陰陽六十四卦的變體。印度四角棋雖然是64方格組成,但八八局中陰陽相配,黑白相間的設讓必然來源于中國的陰陽八卦術數思想。中國的象棋取法于象天則地,抽象于易經六十四卦,古人早在漢代就有記載,“棋局博戲相《易經》”21。棋局既然相易經六十四卦的方形棋局,可能早在漢代就已出現了。西漢易學家京房把六十四卦分八宮排列,即為方形六十四卦圖25(圖四)。東晉李秀《四維賦》曰:“四維戲者(簿的一種)……畫紙為局,截木為棋……盈尺之局,擬象乎兩儀,……九道并列,專都獨畢。”文中兩儀,即陰陽乾坤二卦,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相重即演為六十四卦。“九道”縱橫相并列即成為六十四卦方圖。至北魏時期,后秦釋道朗《涅磐經·現病品第六》中舉8種游戲,其中一戲名“八道行城”(棋局的道與線古人往往混用),也說明它為矩形64格局。至唐宋之交,陳摶(希夷老人)明確地畫出了先天六十四卦方圖(見圖五)。若把以上自《周易》以來盛行的陰陽六十四卦方圖,涂上簡單的黑白相間之格,就會成為地道的國際象棋棋局。大家知道,陰陽六十四卦中,包含了天地萬物、世間人事的無窮變化。“棋局博戲象易經”為的就是在棋理中精蘊這種變化,使人能夠盡施才思,興趣無窮,這與前述簿塞象棋“象天則地”之機變如出一輒。所以,現代國際象棋之最初的名稱,依然是以“象天地萬物的變化”而得名。目前所確知的較早的陰陽八八棋一一蒙古象棋中并無動物象這一棋子就是證明。(二)或許有人會有疑問:中國的陰陽六十四卦術數概念是否用于唐宋間棋局的設計?我們說這一點是被考古實物資料所證實的。白麗川《中國美術史略》圖版43,王端《古錦圖案集》都收錄了一件唐宋間蘇州制的琴棋書畫占錦。其中的棋局,不是通常的十九路(線)的圍棋局,而是縱橫九道(線)的八八式陰陽棋局,與現代國際象棋盤并無二致(圖六)。這一材料,雄辯地證實了陰陽八卦術數思想在象棋設計上的應用,也證明了國際象棋的黑白相間八八式棋局的起源非中國莫屬。因為只有中國土生土長的術數傳統文化思想中,才會有把天、地、人三才的變化蘊含于小小尺局之中的精妙構思,才能把陰陽八卦的精奧易理滲透于茶飯之余的對弈之中。不然無以解釋國際象棋棋局與陰陽六十四卦方圖完全相同,彌天無縫的巧合!(三)清初人葉名澧的《橋西雜記》中記載了一種傳于古蒙古的“八八象棋”(圖七)。葉氏不僅認為它是一種六十四卦棋,而且記載了棋子的數目、種類和著法,是研究國際象棋起源的十分難得的材料。他說:“局縱橫九線六十四卦,棋各十六枚,八卒二車、二馬、二象、一炮、一將……,將居中之右,炮居中之左……車馬象左右列,卒橫于前,……其棋形而不字,將刻塔,崇象教也;象改駝或熊,迤北無象也;……馬橫行六卦,駝橫行九卦……滿局可行,無河為界;……卒直行一卦至底……斜角食敵之在前者,去而復返,用同于車。……眾將還擊一塔,無路可出,始為敗北”。葉氏以一格為一卦,證明古人對64格黑白相間棋局,早就認為是出自于陰陽六十四卦。將刻作塔形,未必如葉氏所推測“崇象教也”,佛教固然以塔作浮屠,崇之甚高,但把塔用作棋戲,則是中國的發明。《太平廣記·雜戲》引《國史補》曰:“貞元中,董叔儒進博局并經一卷……共骰五枚……擲之,全黑乃為盧,其彩十六……塔為五,禿為四,梟為二,撅為三。”此證早在唐代,塔已成為中國棋戲的專門術語。把塔立體形象化作為棋子也必是中國的傳統。因此,中國起源的陰陽八八象棋,最初很可能就有塔這一象棋子。“象改駝或熊,迤北無象也”。葉氏推測的很有道理。唐中期時,中國棋戲中就有象這一子。白居易詩云:“兵沖象戲車”就是證明。至北宋時就發現了銅質的棋子——“象”26。象在蒙古改為“駝”后,著法是“橫行九卦”,即斜行三步九格;“馬橫行六卦”,即走“日字形”六格,這些著法與中國象棋象馬著法全同,至于二車、八卒,其形、名與著法,均與中國象棋類似。“炮”在棋戲中的應用,更是中國棋戲的獨有特征。因此,我們有充分理由認為:蒙古八八陰陽象棋與中國象棋有很近的血緣關系,就像一對孿生兄弟一樣,他們有著共同的母體,這個母體,就是唐宋間在中國民間流傳的陰陽六十四卦象棋。這種象棋的設計思想主要來源于中國的術數文化——陰陽八卦、九宮思想;它的局盤,就是自《周易》以來的六十四卦方局;它的棋子,則是在借鑒印度某種古老棋戲的長處以后(如象、馬等),在本民族傳統簿塞象棋的基礎上,加以改進而設置的。其最初的棋子,據蒙古象棋和中國象棋推測,至少應有車、馬、象、將(塔)偏、裨、六甲(兵)等,其創立年代應不遲于寶應象棋(唐代中期)的制作年代。這種陰陽六十四卦古局,在中國北宋初年以后,隨著“河圖九宮”說的興起,在八八式棋盤上加上了“河界”和“九宮”,又因改作縱橫交叉點上行棋,故在盤上略去陰陽相間格,遂成為如今的中國象棋棋局,但還保留了古八八陰陽局的不少著法,如象斜行三步(三個交叉點),馬走“日”字形等。這種古局流傳至蒙古以后(可能在北宋),僅在個別棋子上為適合當地習慣傳統而有所改動外,其基本設計思想和著法并未變動,也不可能變動。因為術數是中國的“土產品”,無論是古印度抑或其它地區,都不可能有這種精妙的、包羅萬象的、富有象征意義的術數棋戲構思。起源于中國的蒙古象棋一方面在本地區流傳直到清初(并為葉名澧記錄);另一方面,則隨著12世紀——13世紀蒙古大軍的大規模西征,而逐步傳入中亞、原蘇聯、阿拉伯及歐洲各地區,并終于在15一一16世紀時,逐漸被歐洲人結合其文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