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取“蛙聲”一片對教學文化“呵壁問天”，不難發覺傳話式課堂是一種“沒有人的訓練”。教學的真正意義應在于“促進同學學習”，而學習的基礎則在于傾聽。黑柳徹子筆下《窗邊的小豆豆》中巴學園校長小林宗作直觀、彌散而又滲透的教學，作為“傾聽教學”最詳細、最形象的描述，揭示了“教學要從傾聽開頭”，而問題之肯綮在于，教學何以從傾聽開頭？――應“氤之以愛、氳之以心”，“屈己之先、尊人之見”，“洞以機敏、察以智變”。

傾聽教學窗邊的小豆豆

教學，有必要從傾聽開頭

佐藤學認為：“傾聽，是讓學習成為學習的最重要的行為。”傾聽，使傳統課堂教學的“一個聲音”成為過去，取而代之的是“眾聲的喧嘩”；使傳統的“標準答案”的信仰產生動搖，多元文化和多元價值觀成為主題；使傳統的“老師中心”走向邊緣，同學主體的“眾神狂歡”成為可能。傾聽，讓同學實現從夸美紐斯“印刷術”隱喻的仿照式學習向蘇格拉底“產婆術”隱喻的變革式學習跨越，借用美國語言學家喬姆斯基的話說，成為“抱負社會中抱負的說話人和聽話人”。

丹麥哲學家索倫?克爾凱郭爾在《非此即彼》中指出，“耳朵是最由精神打算的器官”。豈止于此？耳朵也“打算精神”；也毋寧說，是否傾聽、傾聽什么、如何傾聽……將打算我們胸襟的寬度、精神的厚度，乃至人生的高度。一次說話，讓小豆豆發出了“能和這個人永久在一起就好了”的童音；一次傾聽，讓小林校長了解了小豆豆的家庭背景、性格、愛好和過去，也知道了應當為小豆豆供應怎樣的訓練。風流不在談鋒勝，袖手無言味最長。“有時候，老師只需要做一個傾聽者”。如此看來，教學真的有必要從傾聽開頭。而問題之肯綮在于，教學何以從傾聽開頭？

傾聽，“氤之以愛、氳之以心”

莊子在《人間世》中指出“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因此，傾聽更重要的是一種惺惺相惜、一種心領神會、一種感情傾注。夏尊說，“沒有水，就不成其為池塘；沒有愛，就不成其為訓練。”傾聽，方能“氤之以愛、氳之以心”。在小林校長看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過于有眼睛卻發覺不了美，有耳朵卻不會觀賞音樂，有心靈卻無法理解什么是真――不會感動，沒有愛心……”“你真是一個好孩子”絕不是小林校長心口不一的惺惺作態，而是對小豆豆身上素有的好孩子的優點的難能把捉：和善、英勇、對人友好、對弱者和小動物特別有愛心……由于“無論什么樣的孩子，都是可愛和漂亮的”。愛，就在理解的終點。寥寥數語，娓娓而不動聲色，恰蘊蓄雋永而暖和熨帖。于是，當傾聽成為一種關懷情愫和愛的絮語時，就不再拘囿于“耳朵”或聽覺，而是充滿于人的整個身心――關愛、關切、關聯……

錢理群先生在《我的老師夢》中深情地講道：“作為一名老師，我們追求的，而且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成為我們的同學童年美妙記憶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所以，要真正實現讓同學在老師愛的潤澤中放開心扉的傾聽，為師者又豈能不守望屬于童年的訓練“麥田”，涂抹著“小豆豆們”的彩色畫卷，觀賞著“放牛班”漫天飄舞的紙飛機呢？實際上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春天”，那就是記憶中的童年，只是日子久了，蒙上了塵土。同學的嘰嘰喳喳既需要我們喚醒童心，又幫我們拭擦心靈的塵埃……

傾聽，“屈己之先、尊人之見”

“屈己之先、尊人之見”就是“敬重每一個同學的認知與表達的個別性，溝通每一個同學的形象和思索的個別性，開拓課堂語言的多樣性、多層性”。一花一木一世界，一言一行一片情。

許多老師致力于追求“好的教學”：將“好同學”的“好的發言”串聯起來，將不盡如人意的發言猶如對待蛛絲一般輕輕抹去，由于這些發言不過是“小插曲”，影響不了教學的“主旋律”。這樣的課堂往往是直線式的，單純而流暢，沒有橫生枝節，沒有不和諧的音符，有的是正確答案的“連鎖”。但這個所謂“正確”結論的獲得是以忽視同學的“試錯”為代價的。慢慢地，同學之間被劃出了“優等生”“后進生”的楚河漢界，個別同學成為課堂的主角，而大部分同學不過是沒有臺詞的群眾演員甚至道具――一群“孤獨的大多數”。泰戈爾說，“不是棒槌的敲擊，而是水的載歌載舞，才使鵝卵石如此光榮亮麗”。這種以訓練之名行“反訓練”之實的“貼標簽”訓練，實則為“錦上添花”的“冷暴力”。

美國聞名訓練學家愛莉諾?達克沃斯所言極是，“教學必需建基于每一個同學的獨特性之上”。教學，是“我―你”“在場的相遇”，是“放開”與“接納”、“承認”與“包涵”，是相互理解與自我生成，是寓于“生活深處”的高峰體驗。即使是最孱弱的緘默之聲，也有“蝴蝶”的基因，盡管他看上去只是不堪的小“毛毛蟲”。因此，老師的責任并不在于進行“好的教學”，而是要“把訓練還給訓練，把話語權還給同學”，要“成人之美”――實現全部同學的學習權利，“一個都不能少”。

真正擅長傾聽的老師往往不會去區分同學發言與理解的“優”與“劣”，而是不折不扣地“全盤接納”。小豆豆因調皮被原學校退學后來到巴學園，小林校長卻“屈己之尊”促膝傾聽數小時，并無視先見地欣然接納這個被冷眼、被排斥、被邊緣化的“窗邊族”。一般人眼里“怪怪”的小豆豆在校長的呵護與引導下，慢慢恢復了原來的開朗與天真爛漫。“野百合”也有“春天”。小林校長深諳“無論哪個孩子，都具有優良的品質，老師應發覺這些‘優良品質’，并將其發揚光大，把孩子們培育成富有共性的人”，因此，他視“每位同學的理解與心得都不行替代”，如采擷珠寶一般珍視每位同學的發言。這種靈動的教學中，師生都是作為人、作為生命而存在的，這樣的訓練的基點才真正成為人。

傾聽最重要的是“無意”：推倒思維定勢的“圍墻”，摘下“優”與“劣”的有色眼鏡，不持任何觀念，不為任何先見所局囿，解除學問和閱歷的優越感，時刻對同學懷著一種“期盼視界”，坦誠虛心地觀賞、體會同學的言說內容和立場，理解話語中潛在的簡單想法……這樣，“以后孩子們就能夠在你面前毫不羞怯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天馬行空，而不必想著非要說得多好，只要是自己的話，什么都可以”。

傾聽，“洞以機敏、察以智變”

傾聽，“洞以機敏、察以智變”，就是以自己的身體語言和情感去與同學的動作和起伏的情感共振。杜威說：“老師不僅要感受兒童用文字表達出來的意義，而且要留意身體所體現出來的各種理智狀況，如思想狀態、認知理解等。”言有盡而意無窮。老師應秉持教學機靈，俯下身去，察言觀色，把隱蔽在緘默背后的聲音轉化為語言，洞察課堂上稍縱即逝的教學契機。如，從同學微妙的表情變化中、喃喃的低聲細語中、微小的肢體動作中，讀取其對學習內容的愛好、對學習參加的程度、對學習方式的體認，進而不斷調整教學活動，而非沿著預設毫無顧忌地“瀟灑走一回”。小豆豆第一次走進小林校長的房間，鞠了一躬，大聲問道：“您是校長先生呢，還是車站的人？”憨態可掬，天真爛漫，讓人莞爾，讓人會心。于是當得知“小豆豆雖然才是一班級的學校生，卻已退過一次學”后，小林校長深諳：過于依靠言說的訓練，會使孩子們用以感受自然、傾聽神靈之聲、觸摸靈感的力量慢慢衰退，他徑直讓小豆豆“說什么都行”，“原來就不簡單把事情放在心上”的小豆豆覺得“好不簡單有人情愿聽自己說話”，這么好的機會又豈容錯過，于是開頭舍命地說……可見，老師既要“蹲下去”看待同學，也要“蹲下去”用傾聽去觸摸不言的背后，以同學之心度同學之腹。

傾聽同學的述說是老師的道德責任。許多老師并不缺少傾聽，但他們只是擺出一副傾聽的姿勢，僅僅是用“耳朵”聽聲甚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對同學的發言不置可否，未能讓同學的聲音在自己的內心激起哪怕是微小的漣漪。

訓練需要觸及人的心靈，訓練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假如一種訓練未能觸及到人的靈魂，未能引起人的靈魂深處的變革，就不能成其為訓練。最遠的“訓練距離”是就在身邊卻彼此相隔。把整個心靈獻給孩子，才是真正的訓練。

傾聽，或許給予不了教學以“勝利”，但它召喚和希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