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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后，我來到了離家很遠的安陽市，在一所高中教語文。像我這樣的新老師，學校有二十多個，但大片面是安陽人，少數幾個是新鄉、鶴壁的，離家都不是太遠，除了我。好多同事得知我來自距安陽近千里遠的南陽市時，都驚疑得張大了嘴巴，紛紛問我理由。我只是默然，心中的痛無以言說。

怪就怪我天生敏感而自尊。自從7歲那年父親故去后，我的內心就像女孩子一樣，變得敏感起來。尤其是繼父到來后，我更覺得天空的蔚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郁的陰。繼父是個普遍工人，賺錢辛苦，脾氣煩躁，動輒對我媽發脾氣，每當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和妹妹躲在房間里，大氣都不敢出。上高中后，我幾乎常年住校，每月回家拿生活費時，我的心總要經受一次磨折。我知道，給我錢的這個男人與我和妹妹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他的被動、無奈、憤懣，皆是由于母親的起因。一次他喝醉酒后大聲說，天啊，我好苦啊，供兩個學生上學，是我親生的孩子也就罷了，老子當褲子也得供，可……

在屋里寫作業的我暗暗發誓，但凡有一點機遇，我都不要和這個人在一起了。所以大學畢業后，南陽市雖有學校要我，但我還是選擇了遙遠的安陽市。離開家，離開了他，我感到了輕松。但我很掛念媽媽和妹妹，但每次往家里打電話，接電話的大多是他。我沒有多少話和他講，往往開口就說，讓我媽接電話……

掛斷電話，我心里嘀咕，這個人，下了崗就真的沒事做了，每日守在電話機旁，就不知道干點別的事？不過，工作一忙起來，我就很少顧及家里了，為了制止想那些煩心事，我主動承擔班主任工作，在查看學生的家庭資料時，我察覺了一個頗為嚴重的處境――

班里70名同學，竟有7名同學來自單親家庭，這些孩子平日的表現和其他的同學明顯不同，顯得孤僻、不合群。另外還有3名同學表現得和他們一樣，后來我找他們談心時察覺，他們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一樣，是重新組合起來的家庭。我對他們的一切行為都表示理解，并用最大的細心和他們交流，夢想能化解他們內心的惆悵。然而，在對他們做思想工作的時候，我察覺最大的苦惱，是找不到一個模范。我的例子雖然是真實的，但學生卻以為是我編出來的，我想，假設能有一位同學有著和他們好像的家庭背景，卻又樂觀向上，那該有多好。

只是，我想想，自己都覺得不成能。我對那段痛楚的心路歷程至今心有余悸，不忍回首，更何況這些和我一樣脆弱敏感的孩子呢？

然而，不久后的家長會上，我又重新熟悉了一個孩子。家長會前，他跑到我辦公室，對我說他家長可能來不了，我說你爸爸媽媽任何一個來就可以，他笑著說，他只有媽媽，爸爸去年因車禍去世了。我心里一驚：在我的印象里，這個孩子大大咧咧的，每天都笑瞇瞇的，文藝活動、體育比賽、課前五分鐘演講……他都積極加入，而且很擅長講笑話，往往把同學們逗得哄堂大笑。性格這么開朗的人，儼然也是單親家庭？

我說，你媽媽真的很忙嗎？忙到連兒子的教導都顧不上了？

他笑著說，她不好意思來！

我哭笑不得：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今年17歲了吧？兒子都這么大了，來學校是加入家長會啊，又不是干什么……

他照舊一臉微笑，說，她今年才26歲，前年嫁給我爸的……

天啊！莫非，他那唯一的親人還不是親生母親？

這孩子性格開朗，很大方地給我講了他的故事。親生母親在他12歲那年由于癌癥去世了，父子倆相依為命，后來，家里沒個女人實在憂傷，父親才又在農村娶了一個“老姑娘”，繼母人還算可以，對他不好不壞，一家人的日子平淡中也有幸福。只悵然，父親因車禍去世……

我猛然想起來，上星期下了大雪，天氣冷得很，多數家長提著被子和雞湯來學校看孩子，根據門衛的記錄，我們班大多數家長都來了，但他的家長沒有來，而他，只有一床被子，但他人緣好，同學們都情愿和他交往，幾個摯友爭著和他合鋪，摯友間更顯得親近無間。

我覺得，他就是我探索的“模范”。我帶著相機到他家里家訪，沒見到他繼母，倒遇到了不少鄰居。十幾個農村婦女，七嘴八舌地說著孩子的好，說他跟繼母雖沒血緣關系，但他極孝順，一回到家就干活，一次繼母發高燒，他背著她，跑了十幾里路，到鎮醫院看病……種種“事跡”，我記了一本子。都是小事，然而卻讓人感動。

但我不明白，他為什么對繼母那么好，她對他開頭并不好啊！他說，不管怎么說，她都是爸爸的妻子啊！來我家，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管她對我怎樣，我對她就像對自己媽媽一樣就行了。

我猛然想到了自己。十幾年來，我一向抗拒著繼父，在我心里，一向都沒有把他當做家人來看。對他，又何嘗是件公允的事？不管他對我有愛無愛，但他從未缺過我的學費，而且在我初三那年，他用拳頭教訓了幾個敲詐我的無賴……當我畢業時，他在一旁建議我到離家很近的三中上班，而我卻簽了這么遠，每次往家里打電話，總是他第一個接，個中理由，我自然領會……

猛然間，鼻子一酸。可能正如我的學生所說，有愛無愛，他都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