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穩健性的經濟后果研究述評

主講：張娥引言

會計穩健性是一項由來已久的會計慣例。據考證，早在十三世紀英國的莊園會計中就已經體現出會計穩健性的思想，在《農業管理》中建議莊園會計的審計師“忠于會計事實”可以體現出來；意大利商人早在十五世紀初期就采用該方法對期末存貨進行計價，穩健地確認利潤和資產；我國舊時商家普遍采用的“打厚成”的理財方式也充分體現出賬面資產穩健計價的思想。

注：打厚成是舊時商家經營中普遍采用的一種理財措施，即在年終結賬時將應收賬款、現存商品以及其他資產予以一定折扣,夯實企業的實際資產。

與此同時，穩健性也是一項飽受爭議的會計慣例。Devine(1963)認為會計穩健性會導致報表整體低估，這并不符合會計人員應當進行最佳職業判斷并予以報告的職責；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后，會計目標由受托責任觀向決策有用觀的轉變使得對穩健性的批評日漸激烈，一些學者和準則制定機構試圖從“信息中立性”角度考慮，放棄穩健性原則。FASB(1980)在第二號財務會計概念公告中指出:“穩健性的概念可能與某些重要的質量特征產生沖突，如公允表述、中立性和可比性(包括一致性)……”;2008年，FASB與IASB在聯合概念框架第一階段“目標與質量特征”的征求意見稿中取消了穩健性的質量要求。

近年來，涌現出大量研究會計穩健性形成原因的文獻，而關于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方面的研究成果則相對較少，且出現時間較晚。本文對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的研究可以分為兩個方面:其一是會計穩健性的融資效用檢驗，包括會計穩健性對企業債務融資效率和權益融資效率的影響;其二是會計穩健性投資效用檢驗，主要是通過考察會計穩健性對企業現有投資項目和未來投資項目的影響，從而檢驗會計穩健性是否有助于提升企業投資效率。

下面我們分別從會計穩健性的融資效用檢驗和投資效用檢驗來討論會計穩健性的經濟后果。一、會計穩健性的融資效用檢驗。在融資效用中又分為債務融資效用和權益融資效用分別論述（一）會計穩健性的債務融資效用會計穩健性的需求主要來自于債務契約和報酬契約(Watts，2003)，債務契約是穩健性產生的最主要的原因(楊華軍，2007)。

注：債務契約是指企業經理人員代表股東與債權人簽訂的、用于明確債權人和債務人雙方權利和義務的一種法律文書，包括各種貸款契約、債券發行契約等。Ahmed，Billings，Morton和Stanford－Harris(2002)最早實證檢驗了會計穩健性對于緩解債權人和股東之間在股利政策上的沖突以及降低債務成本的作用，研究結果表明債權人與股東之間在股利政策上的沖突越激烈，公司的會計穩健性程度就越高;并且會計穩健性有助于債務人取得較低的債務資本成本。他們首次證明了會計穩健性在訂立有效債務契約中所發揮的作用，驗證了穩健性在債務融資中體現出的經濟后果。Zhang(2008)在Ahmed等人研究的基礎上進行了擴展。通過一系列的實驗證明：穩健的債務人更加容易違反債務契約，債權人會給財務報告穩健的債務人提供較低的借款利率，穩健性對債務人和債權人均有利，從而證明了會計穩健性能夠提高債務契約效率。

Moerman(2008)則從另外一個視角，即穩健性對二級貸款市場買賣價差的影響考察穩健性在債務融資中的效用，認為如果穩健性能夠減少知情交易者的信息優勢，那么貸款的買賣價差就會降低，結果表明穩健性對貸款買賣價差的影響在統計和經濟意義上都是顯著的，證明了穩健的會計信息有助于提高債券二級交易市場的效率。

國內對于這方面的研究人士主要是以下幾位：張宏亮(2009)將會計穩健性的經濟后果概括為三個方面:定價功能、治理功能和投資者保護功能。毛新述(2009)直接檢驗了穩健性對債務資本成本的影響，發現總體而言盈余穩健性能夠顯著降低公司的債務成本。陶曉慧、柳建華(2010a)則從債務期限結構的角度考察了會計穩健性在債務契約中的效用，研究發現會計穩健性有助于政府控制的上市公司獲得長期債務融資，而政府控制的上市公司并不存在會計穩健性與長期債務比例之間的顯著關系，并且金融發展水平與會計穩健性對債務期限結構的影響是替代關系。他們還對會計穩健性與信貸決策結果之間的關系進行了考察，結果表明會計穩健性程度強化了信貸決策失誤與會計信息之間的負相關關系，即會計穩健性提高了會計信息的信貸決策有用性。

劉嫦、袁琳(2010)檢驗了穩健性程度在公司再貸款業務中發揮的經濟效用，研究結論表明公司會計信息穩健性越強，公司再貸款概率越高，并且良好的銀企關系會降低穩健性會計需求。我們可以看到無論從國外的研究還是從國內的研究發現，會計穩健性能提高債務契約效率。（二）會計穩健性的權益融資效用

與會計穩健性的債務融資效用研究相比，對權益融資效用進行檢驗的文獻則相對較少。1.國外研究方面Lara，Osma和Penalva(2006)認Francis，LaFond，Olsson和Schipper(2004）認為選用穩健性計量方法降低了權益資本成本與穩健性之間的相關性，他們采用多種計量組合的方法對穩健性進行計量，實證結果證明了穩健性與事前資本成本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首次驗證了會計穩健性有助于降低權益資本成本。

Guay和Verrecchia發現穩健的財務報告有助于充分披露公司信息，減少未來現金流量的不確定性，從而降低資本成本。Suijs發現會計穩健性能夠降低股價的波動性，從而降低企業權益融資的成本。Gx和Wagenhofer(2009)也通過研究發現會計穩健性增加了企業取得外部債務和權益融資的可能性。XiLi(2009)則在國際背景下研究了會計穩健性與資本成本的關系，結果顯示在控制了法律體制和證券法規的差異之后，處于財務報告體系較穩健的國家的公司，能夠獲得較低的權益資本成本。2.國內研究方面李剛、張偉、王艷艷、毛新述采取了不同的方法研究，但并沒有發現穩健性對權益資本成本的顯著影響。雖說，國內研究并沒有發現穩健性對權益資本成本有顯著地影響，但從國外的研究來看，我覺得會計穩健性對于權益融資來說有一定的相關性。二、會計穩健性的投資效用檢驗目前會計穩健性投資效用研究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第一，會計穩健性對現有投資項目的影響;第二，會計穩健性對未來投資項目的影響。(一)會計穩健性對現有投資項目的影響

Watts（2003）認為會計穩健性對現有投資項目的影響主要基于以下原因，管理者為了防止被解雇，存在隱藏不利投資項目損失的動機，穩健性能夠使股東和董事及時得到投資項目凈現值為負的信號，針對不利投資項目采取適當措施。Ball(2001)，Ball和Shivakumar(2005)也指出，會計穩健性能夠使壞消息及時確認為盈余，管理者如果繼續經營不利的投資項目，損失就會擴大并在其任期內得以確認，因而使管理者有動機及時終止不利投資項目。

Biddle和Hilary(2006)以盈余冒險度作為會計信息的替代變量之一，檢驗了會計信息質量與企業投資效率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高質量會計信息能夠降低管理者和外部資金提供者的信息不對稱，從而提高投資效率，并且這種關系在以權益融資占主導地位的國家更加明顯。Ahmed和Duellman(2007)認為如果穩健性能夠降低管理者執行負凈現值投資項目的動機，那么越穩健的公司未來盈利能力和利潤水平就會越高，同時未來特殊項目支出的可能性就越低。他們得出的研究結論與Watt(2003)以及Ball和Shivakumar(2005)的觀點一致:穩健性能夠降低與管理者投資決策相關的代理成本，而并不是如準則制定者認為的那樣不是財務報告的一個可取的特征，但并未對會計穩健性與投資效率之間的關系提供直接證據。（二）會計穩健性對未來投資項目的影響由于與未來投資項目相關的資產并未反映在公司當前的報表中，因此相對于會計穩健性對現有投資項目的影響而言，會計穩健性與未來投資項目之間的關系并不那么直觀。但還是有許多學者研究認為，會計穩健性對未來投資項目有一定的影響。Roychowdhury，（2010）認為會計穩健性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影響到公司的未來投資項目，一方面，會計穩健性能夠使投資決策的結果在管理者任期內及時得以反映，從而降低管理者為了個人利益投資于不利項目的可能性，抑制投資過度;另一方面，會計穩健性有助于企業以較低的成本吸引外部資金，緩解投資不足。

Jackon(2008)和Jackson，Liu，Cecchini(2009)證明了采用加速折舊法的公司資本投資額明顯較大，這說明穩健性會影響投資決策。

鑒于并購是企業重大的并且易于觀測的未來投資項目，Francis和Martin(2010)從并購投資的角度出發，證明了會計穩健性有助于管理者做出更加有利的并購投資決策，提高企業投資效率。同時他們也指出，本文的假設建立在并購完成后管理者仍然能夠遵循穩健會計政策的前提之上。然而，Roychowdhury(2010)認為Francis和Martin并未對穩健性是否會造成投資不足給出合理的解釋，如果企業進行新增投資決策時完全基于投資對未來盈余的影響，穩健性就有可能產生不利后果:即使投資項目凈現值為正，穩健性也會導致風險厭惡型管理者傾向于接受低風險的投資項目而放棄高風險的投資項目，因而穩健性既會抑制管理者對負凈現值項目的投資過度，也有可能造成對正凈現值項目的投資不足。

針對過去研究存在的問題，Lara，Osma和Penalva(2010)更為直接的檢驗了會計穩健性是否能夠抑制管理者投資過度和投資不足的動機，他們利用美國1990～2007年的數據研究發現條件穩健性與投資過度和投資不足存在負相關關系，與未來盈利能力正相關，并且沒有證據表明穩健性強的公司投資于低風險項目。他們認為條件穩健性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提高公司投資效率:(1)降低外部股東與管理層之間信息不對稱的負面影響;(2)增加管理層盡早放棄不利投資項目的動機，不執行凈現值為負的投資項目;(3)有助于低成本融入外部資金。

國內研究方面，研究結論并不一致。王宇峰、蘇逶妍(2008)研究表明，會計穩健性越好的企業在投資機會下降時，會更及時地削減投資，即其投資效率更高。但研究未能證明在投資機會上升時會計穩健性對投資效率的影響。陶曉慧、柳建華(2010b)研究發現會計穩健性能夠抑制過度投資，減少資產替代行為。而孫剛(2010b)2001～2006年我國上市企業會計穩健性程度與投資效率之間的相關關系進行實證檢驗的結果表明，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形下，會計穩健性對于無效投資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與民營企業相比，國有企業的會計穩健性在抑制過度投資方面的作用顯著較弱，而在緩解投資不足方面的作用顯著較強。三、結論和未來研究方向會計穩健性的經濟后果體現于多個方面，彼此之間具有緊密的聯系。會計穩健性有助于企業及時向利益相關者傳遞信號，緩解信息不對稱，降低代理成本(LaFond和Watts，2008;Khan和Watts，2009)，保護投資者的利益;而企業融資效率和投資效率的提升是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的具體體現:在企業融資方面，會計穩健性有助于增加企業獲得外部債務融資和股權融資的機會，降低融資成本，提高融資效率，融資效率的提高又會進一步影響到企業的投資效率，減少投資過度與投資不足。

從國外的研究現狀看，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的研究興起于本世紀初，FASB和IASB聯合框架征求意見稿的出臺之后相關文獻的數量呈上升趨勢。而我國學者雖然已經通過大量研究檢驗了我國會計穩健性的存在性以及會計穩健性的形成原因或影響因素，但關于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的研究卻剛剛起步，還存在很大的研究空間:（一）從研究背景看，我國特殊的制度環境為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機遇。考察會計穩健性在我國特殊制度背景下的經濟后果，有助于我們更為全面地認識會計穩健性在不同經濟環境中發揮的作用，豐富現有的研究成果。我國學者目前已通過大量研究發現制度背景會對會計穩健性的形成原因產生影響。（二）從研究方法看，公司層面會計穩健性度量方法的日益完善也為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的研究提供了基礎條件，如Khan和Watts(2009)提出了計量每個公司穩健性程度的C－score法，目前在我國的研究中并未得到普遍運用，對公司層面的穩健性計量方法進行研究并發展適合我國制度背景的計量方法也具有重要意義。（三）從研究領域看，關于會計穩健性經濟后果還有許多值得探討的新問題。企業融資效率體現為很多具體的方面，如債務資本成本、企業取得資金的難易程度以及權益資本成本等，會計穩健性對這些因素的影響都值得我們進一步研究;從融資的渠道看，我國現有文獻集中于會計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