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明代詩文第1頁第一節明前期詩文一、明代前期詩文概況明代前期詩文創作實際上可分為兩個階段：明初階段和永樂至成化階段。1、明初作家大多經歷了元末社會大動蕩，所以他們作品蘊涵著比較充實現實內容，有著恢弘境界與慷慨意氣，在格調上也表現了雄渾雅正氣度，其中宋濂、劉基以散文創作見長，高啟則在詩壇獨領風騷。他們作為首開風氣一代宗師，對明代詩文影響甚大。2、永樂至成化年間，臺閣體長久把持文壇，詩文創作展現出寂靜和衰退格局，臺閣體雍容典雅，粉飾升平，表達出上層官僚精神面貌和審美意趣，但內容空虛，缺乏生氣。在此之后，以李東陽為首茶陵派起而思變，雖未能完全沖出臺閣體藩籬，但對臺閣體弊端也有所匡救，其轉捩詩風、導流七子之功是不容抹殺。另外，明初詩人中，還有一些因地域及政治聯絡或學術淵源關系而聯結成詩人群體，如越詩派、吳中四杰、閩中十才子等。他們詩歌既保留著元代纖弱詩風，也展現出易代文化狀態以及新興王朝文化心理。但還沒有形成鮮明格調。第2頁二、宋濂、劉基、高啟

1、宋濂

曾任元翰林院編修，后辭歸著書。入明初深得朱元璋賞識，官至翰林學士知制誥。劉基稱他“當今文章第一”。著有《宋學士文集》。宋濂主張“以道為文”，作品多道學氣。傳記文《秦士錄》《王冕傳》《杜環小傳》《記李歌》等，寫壯士、文人、市井平民，卻生動傳神，呼之欲出。《送東陽馬生序》圍繞勸學中心，寓道理于事實描繪之中，語言質樸，筆調流暢，為傳世名作。第3頁

2、劉基元末進士，明朝開國功臣，明初著名詩文家。寓言體散文最具影響，《買柑者言》是傳世名作。文中深刻揭露封建官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腐朽本質，構思巧妙，諷刺辛辣，語言犀利。寓言體散文集《郁離子》共18章，195篇，寫于元末。《狙公》章較為著名。長篇神話詩《二鬼》，隱喻自己和宋濂遭遇，波折表現壯志難酬苦悶，想象豐富，格調雄渾，頗具浪漫色彩。第4頁

3、高啟長州人。元末隱居不仕，入明任翰林院編修。性情疏放，39歲被朱元璋腰斬。有《青丘高季迪詩文集》。高啟“詩才雄富”，“為一代巨擘”（《四庫全書總目·鳧藻集提要》）。與楊基、張羽、徐賁并稱“吳中四杰”。“啟天才高逸，實據名一代詩人之上。其于詩，擬漢魏似漢魏，擬六朝似六朝，擬唐似唐，擬宋似宋。凡古人之所長，無不兼之。振元末纖秾縟麗之習，而返之于古，啟實為有力。然行世太早，殞折太速，未能熔鑄改變，自為一家。”（《四庫全書總目大全集提要》）第5頁高啟詩歌創作：眾體兼長，歌行、律詩無不利用自如。

《登金陵雨花臺望大江》：登臨懷古名作。描繪長煙落日大江壯景，頌揚南京江山形勝，感嘆歷代成敗興亡，充溢著對國家統一、民生安定喜悅。詩中境界開闊，氣勢宏偉，感嘆深沉，聲韻鏗鏘，句式參差，直有李白七言歌行驚風泣雨、波卷瀾翻之勢。第6頁三、臺閣體與茶陵派

1、臺閣體指明初永樂、弘治年間在上層官僚中形成一個詩風。以其主要代表“三楊”（楊士奇、楊榮、楊溥）都是臺閣重臣而得名。“三楊”在明初均以大學士輔政，其詩文多應制、題贈、頌圣內容，貌似雍容典雅，安閑和易，實則陳陳相因，空虛浮泛，在詩壇影響極壞。

2、于謙是臺閣頹風中一枝獨秀詩人，其《石灰吟》《詠煤炭》借物言志，清新剛勁，質樸無華，明白如話。第7頁3、茶陵派指明前期成化、弘治年間以湖廣茶陵人李東陽為首一個詩歌流派。其組員有謝鐸、張泰、邵寶等人。他們做詩強調宗唐法杜，著眼于音調、法度，含有從“臺閣體”向“前后七子”轉化時期過渡特點。李東陽著有《懷麓堂詩話》一卷。第8頁第二節明中期詩文一、明代中期詩文概況明代中期詩文領域內最主要現象，便是復古思潮活躍。先是以李夢陽、何景明為代表“前七子”針對明前期文學創作貴族化、理氣化與八股化，卓然以復古自命，追求秦漢古文境界與盛唐詩歌氣象，欲經過接續古代文學優異傳統而到達變革目標，明代文風為之一變。后有以李攀龍、王世貞為代表“后七子”接踵而起，將復古運動再次推向高潮，使文學創作得以擺脫程朱理學與官方政治約制，為維護文學獨立地位起了主動作用。當然，前后七子身上都存在著尺寸古法、刻意摹擬弊端。另外，還有以王慎中、唐順之、歸有光等為代表唐宋派，介于前后七子之間，他們理論上建樹主要在散文方面，以標榜摹唐仿宋跟七子相抗衡，但聲勢不大，在創作上遠遠不能抵消前后七子影響。第9頁二、前七子復古詩文

1、前七子：也叫弘正七子。它是明代弘治、正德年間以李夢陽、何景明為首一個復古主義文學流派，其組員有徐禎卿、邊貢、康海、王九思、王廷相。

2、李夢陽：號空同子，其文學主張是：

①不滿宋人“理語”，推崇民歌“真情”：他認為“宋人主理，作理語”，宋“無詩”（《缶音序》）。“古之文，文其人如其人便了，而今之文，文其人，無美惡皆欲合道”（《論學上篇》）。“真詩乃在民間”，“真者，音之發而情之原也”，學子之作“出于情寡而工于詞多”（《詩集自序》）。第10頁

②主張模擬前人詩文格調：

《明史·李夢陽傳》：“夢陽才思雄鷙，卓然以復古自命。弘治時，宰相李東陽主文柄，天下翕然宗之，夢陽獨譏其萎弱。倡言文必秦漢，詩必盛唐，非是者弗道。”李夢陽說：“夫文與字一也。今人模臨古帖，即太似不嫌，反曰能書，何獨至于文而欲自立一門戶邪？”（《再與何氏書》）第11頁李夢陽詩文創作：總體成就不高。《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李夢陽“其詩才力富健，實足以籠罩一時。而古體必漢魏，近體必盛唐，句擬字摹，食古不化，亦往往有之。所謂武庫之兵，利鈍雜陳者也。其文則故作聱牙，以艱深文其淺易。明人與其詩并重，未免怵于盛名。”歌行詩《石將軍戰歌》《林良畫兩角鷹歌》，考究結構章法，描議結合，筆力雄健。散文《游廬山記》《梅先生墓志銘》，或寫景狀物，或刻畫商人，清新生動，是很好之作。第12頁3、何景明：“前七子”領袖，提倡復古與李一致，言論偏激：《雜言十首》說：“秦無經，漢無騷，唐無賦，宋無詩”。《與李空同論詩書》說：“近詩以盛唐為尚。宋人似蒼老而實疏鹵，元人似秀峻而實淺俗。”在學古路徑、方法上，何不像李那樣“尺寸古法”，而主張“領會神情”、“不仿形跡”，提出學古要“舍筏登岸”，“不相因襲，而相創造”，從而到達“自創一堂室，一戶鏞，成一家之言”目標。（《與李空同論詩書》）第13頁三、后七子復古詩文

1、后七子

也叫嘉靖七子，是嘉靖中期以李攀龍、王世貞為首繼前七子之后重新提倡復古文學流派。組員有謝榛、吳國倫、宗臣、徐中行、梁有譽。（其中謝榛被開除，梁有譽早死，余曰德、張佳胤以后加盟）第14頁2、李攀龍

總體繼承“前七子”復古主張，“其持論為文自西京，詩自天寶而下，俱無足觀，于本朝獨推李夢陽。……其為詩，務以聲調勝，所擬樂府，或更古數字為己作，文則聱牙戟口，讀者至不能終篇。”（《明史·李攀龍傳》）

第15頁“后七子以李攀龍為冠，……今觀其集，故樂府割剝字句，誠不免剽竊之譏。諸體詩亦亮節較多，微情差少。雜文更有意詰屈其詞，涂飾其字，誠不免如諸家所譏。然攀籠資地本高，記誦亦博，其才力富健，凌轢一時，實有不可磨滅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李攀龍擬樂府《有所思》《陌上桑》是字摹句擬標本，七律《寄別元美》、書札《與王元美》能夠一讀。第16頁3、王世貞，字元美，號鳳洲、弇（yǎn）州山人，江蘇太倉人，官至南京刑部尚書。《明史·王世貞傳》：“世貞始與李攀龍狎主文盟，攀龍歿，獨操柄，才最高，地望最顯，聲華意氣籠蓋海內，一時士大夫及山人、詞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門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自古文集之富，未有過于世貞者”。王世貞著有《弇州山人四部稿》174卷，《續稿》207卷，《讀書后》8卷，詩文集累計靠近400卷。第17頁王世貞文學影響極大，《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自夢陽之說出，而學者剽竊班馬李杜；自世貞之集出，學者遂剽竊世貞。”王世貞《四部稿》有《藝苑卮言》12卷，全方面反應他文學主張。王世貞也是個復古主義者，他繼承前七子“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理論，曾說：“詩必盛唐，大歷以后詩勿讀。”（《藝苑卮言》卷3）又說：“西京之文實。東京之文弱，猶未離實矣。六朝之文浮，離實矣。唐之文庸，猶未離浮也宋之文陋，離浮矣，愈下矣。元無文。”（同上）第18頁王世貞詩歌：早期多模擬《詩經》《樂府》以及李、杜，佳篇不多。中后期始不滿于死板模擬，表現出才力雄健、學識富贍特點。但過于貪多求博，錘煉不夠，不免泥沙俱下。五律《登太白樓》寫得天空海闊，氣勢豪邁，表達出與太白精神相接自我意識；《袁江流鈐山岡當廬江小吏行》模擬《孔雀東南飛》之體表現嚴嵩專權誤國，嬉笑怒罵溢于言表，擬古并非亦步亦趨，時代氣息濃烈。第19頁四、歸有光和唐宋派

1、唐宋派

是嘉靖年間以王慎中、唐順之、茅坤、歸有光為代表一個散文復古流派。他們對前后七子“文必秦漢”提法不滿，極力推崇唐宋文風，強調自然流暢、直抒胸臆、反對艱深為文、模擬剽竊，一定程度上打擊了前后七子復古論調，對晚明“公安派”、清中葉“桐城派”都有重大啟迪和影響。唐宋派中真正能擺脫道學束縛并取得較高成就是著名散文家歸有光。第20頁歸有光，號震川，昆山人。家世寒儒，自幼苦讀，但場屋不利，60歲始中進士，官至南京太仆寺丞。有《震川集》。歸有光宗奉傳統儒道，酷好司馬遷，愛講“龍門家法”，對宋元文也不排斥。他重抒情，認為“圣人者，能盡天下之至情也”，這“至情”即“匹夫匹婦認為當然”（《泰伯至德》），觀點顯異于唐、王。第21頁歸有光散文：被譽為“明文第一”（黃宗羲《明文綜序》）。記敘往事、悼念親人之文如《項脊軒志》《先妣事略》《寒花葬志》等最為人傳誦。這些敘事抒情散文，善于從一些日常生活瑣事中選取素材，加以錘煉，以簡淡之筆，傳人物之神，表真摯之情。

第22頁《項脊軒志》：題雖寫軒，實則懷人。借一軒以記歸家三代婦女。睹物思人，悼亡念存，雖筆觸很清淡，卻感情極真摯。吳德旋《初月樓古文緒論》：“歸震川直接八家。姚惜抱謂其于不要緊之題，說不要緊之語，卻自風韻疏淡，是與太史公深有會處，不可不知此旨。”王錫爵《明太仆寺丞歸公墓志銘》：“如清廟之瑟，一唱三嘆，無意于感人，而歡愉慘惻之思，溢于言語之外。”王世貞《歸太仆贊并序》：歸文“不事雕飾，而自有風味，超然當名家矣。”第23頁第三節明后期詩文一、明代后期詩文概況：明代后期文學流派大都以中期復古運動作為自己反撥對象，提倡張揚個性、抒發性靈，詩文創作由此發生了深刻變化。當時啟蒙思想家李贄同時也是一個文學革新理論家。他反對摹古復古，反對貴古賤今，提出“童心說”，主張抒寫自然人性，其文學觀念帶有強烈離經叛道色彩，為公安派奠定了理論基礎。以三袁為代表公安派，大張旗鼓地反對擬古主義，提倡“性靈說”，表現了思想解放、個性解放精神，其詩文創作清新流麗，但失之于淺俗浮滑。在公安派鋒芒漸退之際，以鍾惺、譚元春為代表竟陵派趁勢而起，一方面其文學主張與公安派十分接近，其次又欲經過幽深孤峭追求來矯正公安派流弊。明末社會動蕩不安，文風也開始轉移，復社和幾社等愛國團體重新舉起七子復古旗幟，反對抒寫性靈，力圖挽救明王朝危亡，其中最著名是陳子龍與夏完淳。不過他們在國難之際創作傷時感事，慷慨悲涼，題材由狹小變得開闊，內容由空泛變得充實，風格由纖弱變得雄放，已突破復古派桎梏。此期文壇一個突出現象是小品文漸趨盛行，晚明小品文極富文人化、個性化，實際上體現著古代散文向現代方向轉變，代表作家有三袁、張岱、王思任等。第24頁二、公安派和竟陵派1、公安派

是晚明時期受李贄影響而出現一個重復古文學流派，因其代表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弟兄三人是湖北公安人而得名。公安派不滿前后七子擬古之風，主張“獨抒性靈，不拘格套”，反對艱深古奧，詰屈聱牙。表現了一定變古創新精神。藝術上多能流露個性，清新灑脫，意達詞暢。但也有境界狹窄、俚俗空疏流弊。第25頁2、袁宏道成就最高。其文學主張：①主張“獨抒性靈，不拘格套”。《敘小修詩》稱其弟文“大都獨抒性靈，不拘格套，非從自己胸臆流出，不愿下筆”，認為“出自性靈者為真詩”，好詩好文都是“任性而發”。②主張表現自然之“趣”“韻”：“趣得之于自然者深，得之于學問者淺”，“毛孔骨節俱為聞見知識所縛，入理愈深，然其去趣愈遠矣”（《序陳正甫會心集》）。稚子“叫跳反擲”，醉人“嬉笑怒罵”，因“理無所托”，所以“自然之韻出”（《壽存齋張公七十序》）。第26頁③推崇“閭閻婦人孺子所唱”歌謠（《序小修詩》）。繼承元白傳統，語言平易，不用典故，多用俗語，“寧今寧俗，不愿拾人一字”。④將“性靈”神秘化，有唯心傾向。袁宏道認為：“心靈無涯，搜之愈出”（袁中道《袁中郎先生全集序》），說它如“山中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態，雖善說者不能下一語，唯會心者知之。”袁宏道詩文創作：詩歌成就不高。游記、隨筆等小品，以抒情敘事為主，筆調輕快灑脫，清新自然，給人以活潑爽朗之感。如《滿井游記》、《虎丘記》等。第27頁3、竟陵派

是繼公安派之后，以湖北竟陵人鐘惺、譚元春為首一個文學流派。他們在重復古、重性靈上與公安派一致，但他們不滿公安派鄙俚、輕率、淺露流弊，主張“引古人之精神，以接后人之心目”（《詩歸序》），即經過乞靈于古人，到達一個“靈”而“厚”創作境界。所以表現出“幽深孤峭”格調。顯示了激進活躍精神衰落。第28頁三、復社和幾社

復社：明末以張溥、張采為首含有政治斗爭色彩文化組織。其宗旨是“興復古學，務為有用”。文學上反對公安派、竟陵派末流空談性靈、不問時事傾向，重新標舉“復古”，為現實斗爭服務。作品多表現時事，富于激情

張溥《五人墓碑記》：記敘蘇州市民同閹黨斗爭，頌揚為正義而獻身“五義士”。文字簡練，感染力強。第29頁幾社：明末以陳子龍、夏完淳為首文社組織。政治態度、文學主張都與復社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