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國大陸關聯企業破產重整案中存在的問題2007年6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以下簡稱“企業破產法”）正式施行。企業破產法與之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試行）相比，最大的亮點之一就是引入了重整制度（reorganization）。在企業破產法施行后的這幾年中，中國大陸地區法院大約受理了150余起重整案件，其中不乏多起關聯企業重整的案例。本文中所稱關聯企業，指企業之間為達到特定經濟目的、通過特定手段而形成的企業聯合，企業之間存在支配與從屬關系。它的基本特征是關聯企業是一個企業聯合體，關聯企業的成員形式上具有獨立法人主體資格，關聯企業之間必須有多種聯系紐帶形成的關聯關系。由于重整制度對

2、于中國大陸地區來講，尚屬于新鮮事物；再加之關聯企業之間存在著通過股權控制、協議控制、人員控制等方式而形成的錯綜復雜的關聯關系，使得法院在受理、審理關聯企業重整案件的不免出現了這樣或那樣的問題。這些問題主要包括：一、企業破產法中無“實質合并”原則的規定，但實踐中法院已經運用“實質合并”原則受理和審理關聯企業重整案件，易造成債權人利益損害。“實質合并”原則是美國破產法中基于案例總結出來的一項衡平法規則，是指在破產程序中將數個同一公司集團中的獨立法律實體的資產合并，用以統一清償債務。但“實質合并”原則在美國破產法實踐當中的運用也是以審慎為前提，蓋因“實質合并”原則是在債務人企業已經陷入破產境地之后對

3、相關因素進行綜合分析、考量后確定的，債權人在事前并不能夠預測；并且公司獨立性這一公司法基本原則也必須得到尊重。在中國大陸地區，法院在受理和審理廣東中谷糖業集團有限公司及其關聯公司、湖南太子奶集團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及其關聯公司等重整案時，已經運用“實質合并”原則，將該些公司及其全部或部分的關聯公司進行合并重整。即將該些公司及其全部或部分的關聯公司資產合并，統一制定重整計劃，該些公司及其關聯公司的債權人就合并后的資產在一個重整程序中統一受償。在實踐案例中，經常出現如下幾個問題：1.法院適用“實質合并”原則時無統一標準，未能體現出“慎用”，反而在無適用標準的情況下有擴大適用的趨勢。“實質合并”原則

4、雖然在處理關聯企業重整問題時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基于對信賴公司獨立性的債權人利益的考慮，“實質合并”原則始終應該被慎用。但由于企業破產法中并無“實質合并”原則的規定，中國大陸地區在運用此原則時，標準并不統一。因此出現了應當適用“實質合并”原則的案件并未適用，而不應當適用此原則的案件反而適用；甚至出現了法院為了方便審理而硬性適用“實質合并”原則的情況。目前，“實質合并”原則在中國大陸地區的關聯企業重整程序中有擴大適用的趨勢，這與“實質合并”原則的初衷相悖。在浙江省富陽市人民法院受理的華倫集團有限公司破產重整案中，法院在審理過程中發現了華倫集團有限公司與其關聯企業浙江華倫通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浙

5、江華倫集團通信設備安裝工程有限公司、富陽市鸛山電纜電線有限公司、杭州王子光纖材料有限公司和浙江萊特通信材料有限公司之間存在著符合適用“實質合并”原則進行重整的前提條件，但礙于企業破產法中并無此規定，法院采取了相應的變通措施，即法院依管理人的申請，裁定將華倫集團有限公司與其上述關聯企業在破產程序中，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相應規定進行吸收合并，之后將吸收合并其上述關聯企業之后的華倫集團有限公司作為一個法人主體繼續后續的破產重整程序。筆者認為，從華倫集團有限公司與其關聯企業之間的現實情況來看，完全可以適用“實質合并”原則，但正是由于法律規定的缺失，使得受理案件的法院不得不采取變通措施才達到“實質

6、合并”的目的。反觀湖南省株洲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的湖南太子奶集團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湖南太子奶集團供銷有限公司和株洲太子奶生物科技發展有限公司重整案，法院在并無充分事實證據證明上述三家公司存在著符合適用“實質合并”原則進行重整的前提條件的情況下，更多的是為了方便審理，即裁定該三家公司合并重整。然而，根據“實質合并”原則的適用標準和條件，僅僅因方便案件審理是遠遠不足以證明實質合并的正當性的。事實上，在該重整案中，與湖南太子奶集團供銷有限公司和株洲太子奶生物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同樣屬于關聯企業的成都太子奶生物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北京太子奶生物科技發展有限責任公司、湖北太子奶生物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昆山太子

7、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法院并未將這些公司合并至破產重整程序中，而這些未予合并的企業恰恰不在湖南省株洲市中級人民法院的管轄地區。這更加印證了法院有關此次適用“實質合并”原則，更多的就是為了方便審理。2.法院適用“實質合并”原則時，多是基于管理人的申請，債權人并無權申請，且在是否合并的問題上，債權人無表達意見的途徑和程序。在中國大陸地區的幾個適用“實質合并”原則的案例中，法院裁定關聯公司合并重整，多是基于法院指定的管理人的申請，而并非是基于債權人的申請；并且法院在裁定關聯公司合并重整前，一般都沒有征詢相關債權人的意見，即在是否合并重整的問題上，債權人無法表達自己的意見；法院裁定合并重整后，債權人也更

8、無復議或提起訴訟的途徑和程序。在廣東中谷糖業集團有限公司及其關聯公司、湖南太子奶集團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及其關聯公司重整案、浙江為爾工貿有限公司及其關聯公司等重整案中，法院在作出合并重整的裁定之前，都沒有征詢相關債權人的意見。企業破產法中無“深石”原則的規定，使得債務人重整過程中，其關聯公司作為債權人，有利用企業破產法目前規定的對重整計劃草案的表決機制，左右債權人會議對重整計劃草案表決結果的可能。“深石”原則，又稱衡平居次原則（EquitableSubordinationRule）,債權居次規則，是英美法中的一條準則。是指為了保障從屬公司債權人的正當利益免受控股公司的不法侵害，法律規定，在從屬

9、公司進行清算、和解和重整等程序中，控股公司對從屬公司的某些債權，不論其有無別除權或優先權，均應次于從屬公司的其他債權受清償。企業破產法中有關針對重整計劃草案的表決機制設置，是將債權人按照其債權性質分組，即同類性質債權的債權人作為一個表決組對重整計劃草案進行表決，每一個表決組中同意重整計劃草案的債權人人數超過二分之一，其所代表的債權金額超過本組債權金額的三分之二，該組債權人即對重整計劃草案表決通過。由于企業破產法沒有類似于“深石”原則的規定，因此債務人的關聯企業如果恰好又是債務人的債權人（此種情況在關聯企業眾多的債務人重整的情況下，十分常見），則該些關聯企業債權人就會與其債權性質相同的債權人同分

10、在一個組別中對重整計劃草案進行表決。在此種情況下，如果關聯企業債權人的人數或者金額能夠達到企業破產法中規定的相應比例，則關聯企業債權人即可左右這一組債權人對重整計劃草案的表決結果。此類情況，在中國大陸地區的公司重整實際案例中已經有所發生，如：某進入重整程序的企業，其控股母公司系其最大的普通債權人，其控股母公司對其享有的債權，比例超過普通債權組債權人所享有債權總額的三分之二，即只要其控股母公司在對重整計劃草案表決時投出反對票，則即使其他所有普通債權人均同意重整計劃草案，普通債權組也無法表決通過。三、企業破產法中未對關聯企業之間行使抵銷權作出特別限制，易損害外部債權人利益。企業破產法中雖然規定了不得行使抵銷權的三種情形，但并未對與破產或重整企業存在關聯關系的債權人行使抵銷權作出特別的限制。在實際案例中，關聯企業中處于從屬地位的公司進入重整程序，關聯企業中處于控制地位的公司對其享有債權，同時又因處于控制地位的公司曾濫用其控制地位而對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