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書海泛舟錄之一我不記得自己幾歲能誦。每每讀到一些人的回憶錄，七八十歲了還對幼時往事記憶如新，便自嘲自嘆：天資決定了高度。 我爸是個民辦教師（后來因為不響應計劃生育政策被撤了），在那封閉的小山村里是唯一的能寫會算的讀書人。家里破破爛爛的有幾本書。小孩子的天性是喜歡在家翻箱倒柜。有一回居然翻出十多本很完整的連環畫。是三國演義。看得入了迷。里面的形象至今仍歷歷在目。后來看電視劇三國演義，發現里面的演員都是按那連環畫上的畫像造的型。再后來，知道了畫那些連環畫的竟然全是大家。現在也偶爾翻翻小人書，一點好感也沒有，粗制濫造，美感全無。初中時曾經迷戀畫畫，就照那些連環畫畫。和魯迅上課時蒙古代英雄繡像有些類似

2、。但他是有心人，都保存下來了，我的則早已不知去向。看似小節，實為差距。 家里還有一冊缺頭少尾的三國演義，繁體豎排，字小紙黃。但讀得津津有味。其實有很多字不認識，但絲毫不影響我對它的喜愛，翻得像干菜卷。多年以后，讀到北大才子余杰的文章，他說四大古典名著不宜作為少兒啟蒙讀物，尤其是三國、水滸。三國尚智謀、水滸重殺戮，于少兒心智發育，埋下惡的種子。少兒讀書，應重童話，以導之向善。掩卷反思，沉痛自剖，深以為然。少兒最喜模仿，小小年紀，就以英雄自詡，而這些英雄，多是殺人不眨眼的。我們無法去苛求古人，更不能否認這些名著的價值，但作為現代人，我們確實有必要反思。小學離家遠，山路起伏蜿蜒，上學匆匆，而回家從容

3、。采野果、摘野花、捉魚蝦螃蟹，都是無限童趣。小時候的我內向寡言，不喜與人交。加之小孩不多，年級又不同，放學有先后，故很多時候，是一個人晃蕩在那“斗折蛇行、明滅可見”的山路上。山高路窄，樹大人小。渺小之感，油然而生。我便持一冊書，從學校看起，到家時，也看得大概差不多。有些日子，無書可看，便恓恓惶惶，仿佛心無所依。而路途也顯得異常遙遠，走不到盡頭。 小學語文老師中，有幾個年紀大的，講課生動，常常有些野史趣聞，夾雜于授課之中，聽來趣味盎然。又有一李姓老教師，須發皆白，雙眸明澈、臉膛紅潤。組織學生建立班級圖書館。每人一本，交流閱讀。我記得我發的第一本書是鮑富闖龍潭，講武則天那時候的。這本書我后來再也沒

4、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但那時候剛拿到手時，嶄新嶄新的，愛不釋手。 五年級的時候，六一兒童節，學校組織學生去鎮上看演出。家里給了我一毛錢。我不記得自己以前有沒有去過鎮上，但留在記憶力的，那就是第一次。看完演出后老師不管了，我在街上亂撞，完全辯不清方向。餓了，就買了兩個包子，兩分錢一個。后來撞到新華書店，看中了一本連環畫，上下兩冊，要一毛錢，我只有六分了，就買了上冊。這是我買的第一本書，視若珍寶。看完上冊后，總牽掛著下冊，但一直沒有機會，深以為憾。直到多年以后，終于得了心愿，卻完全沒了當年的閱讀快感。后來在街上遇著一個高年級的鄰居，他帶我去了他的一個親戚家。轉進一條幽深的滿是泥濘的小巷，爬上幾級青

5、石臺階，進了一間閣樓式的房子。里面有很多我從未見過的書，我非常想借來看看，但羞于張口，只能滿懷遺憾地離開了。 六年級的時候，就面臨升學的壓力了。我那時候成績很好，在班上不是一就是二。但初中招生少，競爭也激烈。但我那時完全沒有競爭意識，根本不知道競爭為何物。父母卻有些擔心，強令我少看些雜書。而有幾個和我玩得好的已經升入初中了，他們經常帶回一些長篇小說來。我便去借了看。但時間很緊，往往是傍晚時給我，第二天早上就得還。我就只有挑燈夜讀了。又怕父母看見，只能偷偷摸摸的。甚至先佯睡，等父母睡了，再偷偷爬起來讀。那時沒有電燈，油燈昏黃。冬日冷如冰窖，夏日則蚊蟲如聚。但絲毫不覺艱苦，每有書來，則如盛宴，大快朵頤。討厭的是農村老鼠多，膽子大，在樓上打架，打得塵土飛揚。又不敢大聲吆喝，怕驚醒父母，只能任由它們歡鬧。現在想來，竟有偉人于鬧市讀書的況味。 有兩本書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本是金庸的笑傲江湖第一冊。大16開本，被從中撕開。據說是上課看時被老師發現撕開丟在垃圾簍里，撿回來一張一張粘貼好的。字小、排版密，有些紙張粘貼錯誤，原來給我有兩天時間的，但那情節實在是太精彩了，我一個晚上就讀完了。而且情節印象深刻，一直到現在。讀大學后，才讀了后面的部分，而且讀了好幾遍，但不知道是記憶力衰退還是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