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色》與《我與地壇》中的“這一個我”一、導入散文研究者劉錫慶說：“散文姓‘散’，名‘文’，字‘自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聚焦散文中的“自我”，就抓住了散文的靈魂。今天讓我們圍繞這個觀察點，通過聯讀，更好地理解《荷塘月色》和《我與地壇（節選）》。二、構建討論話題PPT：作家張煒說，寫散文是情感被逼到盡頭的一次吐露。散文中往往有一個“我”，深深地觸動人的心弦。請分組閱讀《荷塘月色》和《我與地壇（節選）》，在“（）的‘我’”中填寫相應內容，構成討論話題，再圍繞話題設計學習任務，撰寫文學短評。師：這個主任務包括三項內容：構建話題，設計任務，撰寫短評。課前大家完成前兩項內容，我也給各組提了修改意見。現在我們邊交流，邊修改。先來看看大家構建了哪些話題。（學生填寫了苦悶、殘廢、尋找慰藉、痛失母愛、徹悟等詞語。）師：哪些話題符合要求？哪些不太合適？生：“苦悶”“尋找慰藉”，可以作為兩篇散文的聯結點；“殘廢”“痛失母愛”“徹悟”不合適，只適用于《我與地壇（節選）》。師：很好，你關注到兩篇散文的“契合點”，抓住了關鍵。那么，我們可以從哪些角度來構建話題呢？生：從情感和精神狀態的角度，如“苦悶”“頗不寧靜”“尋找慰藉”。生：從作者的身份、愛好與特長等角度構建話題，如“熱愛文學”“不平凡”。生：從思想內涵的角度，如“領悟復雜人生”；或者從寫作特色角度，如“擅長融情于景”。師：有小組原來寫的是“（被深深打動）的‘我’”，合適嗎？生：不合適。任務中說“散文中往往有一個‘我’，深深地觸動了你的心弦”，這個“我”應該指向作者，而不是讀者。師：通過交流，我發現有兩個變化：一是之前很多小組僅從情感與精神狀態的角度思考，現在思路寬了；二是有的小組原來只填了一個詞或短語，修改后結構復雜了，內容也更豐富了，有小組表述為“（從自然中努力尋找精神慰藉）的‘我’”，就很有意思。三、研討任務設計師：每個小組結合剛才的討論再次修改任務設計，然后派代表展示并說明設計意圖，其他同學闡述研讀感悟。任務設計1（獨一無二）的“我”：《荷塘月色》和《我與地壇（節選）》在借景抒情方面為人稱道，但又各具特色：前者具有“陰柔美”，后者具有濃郁的“主觀化”與“陌生化”特色。請細讀兩篇文本，作好批注，再撰寫文學短評。生：我們組設計這個任務的目的，是讓大家關注兩篇散文的個性表達。從情景關系上看，二者都具有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的特點，通過比喻、擬人等修辭手法，借助細膩的聯想、想象，從細節入手生動形象地描摹出景物獨特的情味。但僅僅停留在以上角度來品讀還較膚淺，朱自清與史鐵生在各自文章的景物描寫中又呈現出鮮明的“自我”特色，值得深入玩味。師：能舉些例子充分說說嗎？生：《荷塘月色》的景物描寫具有陰柔美。“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等一批帶有年輕女性特征的語句，表現出或清新或嫵媚或婉約的風致。生：史鐵生用詞陌生化、主觀化。如“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作者用異于常規的組合——“茂盛得自在坦蕩”——來表現野草荒藤的恣意生長，把“到處的”與“野草荒藤”搭配，打破了一般句子的韻律節奏。“露水在草葉上滾動，聚集，壓彎了草葉，轟然墜地，摔開萬道金光”，用“轟然墜地”“摔開萬道金光”表現“露水”雖小卻能映射萬千世界的晶瑩與生動，表現小與大的差異，形態與聲音、顏色的滲透融合，使語言極富張力。生：語序、句式變換也很特別。不說“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剝蝕了”，而寫成“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將不及物動詞“剝蝕”提到前面，乍讀覺得不合理，細想又能體味到地壇被時光、風雨消磨的無奈和滄桑。生：他的想象獨特、細膩又大膽。比如“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我似乎得了一點安慰，睜開眼睛，看見風正從樹林里穿過”等語句，讓人在“看到時間”“看見風”等種種不可能中，體會其意象構成、意境營造的獨到之處。師：你們不僅讀得細，說得也貼切。關于朱自清散文陰柔美這一特色，我曾讓你們探究原因，請說說探究結果。生：我查閱相關文章，朱自清散文形成這種陰柔美，原因有四：一是選擇的描寫對象大多帶有清幽秀麗的特質；二是中國古典文學常借女性形象來描繪美好的事物，他可能受這種審美文化影響；三是他出身江南，性格中包含江南地域文化因素；四是他受政治時局的影響、家庭瑣事的牽累，對生活“誘惑的力量、頹廢的滋味與現代的懊惱”，常常在其“剎那主義”的影響下用柔弱、哀傷的“頹廢”來表現。師：我還注意到，你們在閱讀時做了不少批注，能和大家分享嗎？我拍幾張照片現場展示，再請你們給大家講講做批注的心得。（教師拍照，現場展示閱讀批注。）生：做批注要在閱讀過程中圈圈點點，把感想、疑難問題等寫在空白地方，寫在頁眉處，是“眉批”；寫在書頁側面，是“旁批”，課本專門預留了做旁批的空白；還有“尾批”，寫在一段或全文之后。批注內容與方法有：注釋生詞，賞析寫法，要點概括，生發聯想，批判文本，質疑問難······如果閱讀多次，每次可用不同的筆來寫。師：大家熱烈的掌聲表現了對你們組的肯定。任務設計2（含蓄與外顯）的“我”：仿照《我與地壇》，把《荷塘月色》標題改成《我與荷塘月色》好不好？請分條陳述你的理由，再撰寫文學短評。生：我們組這個任務設計是想引導大家從“隱我”與“顯我”的角度來展開思考。我們討論的結果是，標題不能改。生：《我與地壇（節選）》呈現的是顯性的“我”。“我”對母親的追思與懺悔是坦露出來的，“我”對生存與命運的思考赤裸裸地向讀者坦陳。既是借景抒情，也是物我觀照，兩兩相望。地壇于“我”是“緣分”，是“宿命”，“仿佛這古園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盡滄桑在那兒等待了四百多年”；我無處不在，“地壇的每一棵樹下我都去過，差不多它的每一平米草地上都有過我的車輪印。無論是什么季節，什么天氣，什么時間，我都在這園子里待過”。生：還有，“我”與地壇可以實現心靈的對話，“我”成了地壇的一部分，地壇也成了“我”的一部分，它“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齡忽地殘廢了雙腿”；蜂兒、螞蟻、瓢蟲、落日、雨燕、古柏、落葉，都在地壇留下了生命本真的律動，而“我”時時處處身臨其境，置身在這律動中。師：在《荷塘月色》中“我”也無處不在，“我”帶上門出去，月下荷塘和塘上月色給了“我”暫時的寧靜，朱自清先生把“我”的這一段心理和情感歷程細膩地表現出來了，為什么不能把“我”加到題目中呢？生：《荷塘月色》中呈現的是“若隱若現”的“我”。外顯的是文中表現出來的諸多不和諧共存。如“裊娜”“羞澀”“脈脈”“倩影”等詞語透露出中國古典美學傳統特有的風雅情味，而“剛出浴的美人”“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等短語又表現出西方美學風味；“凝碧的波痕”“籠著輕紗的夢”“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營造出寧靜美妙的意境，而“峭楞楞如鬼一般”又打破了整體意境的圓融，插入不調和因素；“風流”而“有趣”的江南采蓮的舊俗所帶來的“出世”的快樂，很快被“妻已睡熟很久了”的現實的“入世”的寧靜替代······生：這些外顯的不和諧的背后，隱藏著一個嘗試突破中國傳統美學、帶有中西合璧意圖的“我”，一個因理想與現實的矛盾而產生迷惘與掙扎的“我”，一個外表溫和、內心熱烈浪漫的既傳統又叛逆的“我”。荷塘是借由月光偶然打開的另一個世界，“我”隱在月色中，隱在對荷塘、月色的描繪中，隱在對江南舊俗的聯想中。師：這樣看，《我與地壇》這個題目十分貼切，而《我與荷塘月色》過于顯露、直白，不符合全文意境。你們的角度很獨特，很有探討價值。任務設計3（寧靜）的“我”：分析作者情感變化，提煉兩篇文章的情思脈絡，撰寫文學短評。生：這個任務意圖引導大家關注“小我”與“大我”，關注文章思想內涵。生：《荷塘月色》的情思脈絡：頗不寧靜——暫且受用——落寞孤寂（“但熱鬧是它們的，我什么也沒有”）——有趣與可惜（“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們現在早已無福消受了”）——惦念（“這令我到底惦著江南了”）——寧靜而又不寧靜（“輕輕地推門進去，什么聲息也沒有”）。師：《荷塘月色》是雙線結構，明線是作者的游蹤，暗線是作者的情感變化。你抓住了這一點，和文本內容對應得很清晰。生：《我與地壇（節選）》的情思脈絡：痛苦——質疑——深思——皈依——開釋——涅槃——懺悔——寧靜。師：好的。用圖形表現這兩篇散文的情思脈絡，你們覺得什么圖形比較好？生：《荷塘月色》用環形。因為朱自清得到的是暫時寧靜。在1927年大革命失敗，白色恐怖籠罩，他始終在思考“小我”——知識分子的個人命運，更在探尋“大我”——國家民族如何走出生存困境。他因迷惘、矛盾、痛苦而“頗不寧靜”，偶然地走進那個月夜，走近那片荷塘，得到暫時的解脫、暫時的寧靜，之后又回到現實，這段心路歷程形成了閉環。生：《我與地壇（節選）》用波浪線。史鐵生得到的是心靈涅槃后的寧靜，是對個人苦難遭遇的“小我”的思考，更是對人類生存困境與人性的“大我”的徹悟。在殘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