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互聯網時代的漢語教學

1我們人類社會已經從農耕時代，經過工業革命時代，進入互聯網時代；或者說，從農業革命時代、工業革命時代，進入信息革命時代。“海存儲器知己，天涯若比鄰”再不是夸張的浪漫的想象，偌大的地球今天變成了一個村子

地球村。2最近出現了一個新詞：“互聯網+”。2015年12月16日，在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上，習近平主席發表主旨演講，他表示，中國高度重視互聯網發展，“十三五”時期，中國將大力實施網絡強國戰略，國家大資料戰略，“互聯網+”行動計劃。習近平主席的講話里就用了“互聯網+”這個新詞。3“互聯網+”大意是以互聯網為平臺，利用信息通訊技術，把互聯網和包括傳統行業在內的各行各業結合起來。它是一種新的經濟形態。這個詞現在被各界廣泛應用，例如：互聯網+”與青少年關愛計劃，互聯網+”陸陳漢語2016課程發展教研人才培養工作坊。4互聯網時代，信息時代對漢語教學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如何擴充漢語教學中的信息量，令學生熟練運用漢語，跟上互聯網時代的要求。漢語教學內涵豐富，這里只以漢語詞匯教學為例來分析。5主要談三個問題。一、寓詞匯規律于教學實踐二、融古今中外于教學實踐三、會左鄰右舍于教學實踐6一、寓詞匯規律于教學實踐學習一個事物，一種知識，怎樣做到最快？那就是學習它的規律，舉一反三，用規律來擴展知識面。漢語詞匯的建構有自己的規律，教師要將規律爛熟于心，才能在教學實踐中教會學生運用。這看來是老生常談，其實是對老師基本功的要求。7一、寓詞匯規律于教學實踐我們常常看到各種工匠的技術嫻熟，贊嘆他們巧奪天工，殊不知他們下的苦功夫。我覺得教書匠也是一個工種，并不是貶義詞。你如能達到熟練工匠的水平，是件不容易的事。“匠心獨運”雖然多指創造性地運用巧妙的藝術構思，我們也可借用到教學上。8談到漢語詞匯建構的規律，首先要明了漢語語素的特點。漢語語素是神奇的，有它們作為漢語詞語的構件，才有漢語豐富的詞庫。從古至今，漢語單音節語素保持著絕對的優勢，形成漢語詞匯以雙音節詞為多數的特點。到底有多少單音節語素呢？有多少漢字，就有多少單音節語素。92013年中國國務院公布了《通用規范漢字表》，那就是我們的語素庫。總數共計8105字，其中分為三級:“一級字表為常用字集，收字3500個，主要滿足基礎教育和文化普及基本的用字需要。10

二級字表收字3000個，使用度僅次于一級字。

一、二級字表6500字，主要滿足出版印刷、辭書編纂和信息處理等方面的一般用字需要。11三級字表收字1605個，是姓氏人名、地名、科學技術術語和中小學語文教材文言文用字中未進入一二級字表的較通用的字，主要滿足信息化時代與大眾生活密切相關的專門領域的用字需要。”據此可以說，漢語的單音節語素庫，常用的有八千多個。12語素按一定的語法架構組合成詞語，組合十分自由。一個語素可在前，或在后，或在中，與其他語素組合，形成一系列詞語(語素組合沒有任何形態變化的要求)。就這樣形成至少六七萬個詞語，這數量是一部中型詞典所容納的詞語。13《辭源》第三版（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年）收詞九萬多個，數量比較大。漢語的語素庫很好用，就是新事物、新概念要用個新詞語來表現，也難不倒它。如﹕14哪一個詞不是用的語素庫中的存貨呢？15計算機手機視屏網絡上網光纖核彈導彈核潛艇互聯網云計算地球村外星人虛擬市場網絡創客網上醫院智慧旅游一帶一路我們在教學中如何利用語素構詞的特點來擴大學生的詞匯量，是需要用心考慮安排的。以“青”這個語素為例來說，只說它代表的顏色義項。“青”可以代表綠色、藍色、黑色。16代表綠色青菜青果青草青苔青苗青稞青蛙青翠青眼青光眼（綠內障）青銅器青紗帳青紅皂白青山綠水青梅竹馬青黃不接青面獠牙丹青汗青返青踏青萬年青17代表藍色青天青筋青花青花瓷青天白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靛藍18代表黑色青布青線青衿青睞青絲青衣垂青瀝青藏青19這些詞里，有的沉淀著中國的文化。“殺青”“名留青史”“留取丹心照汗青”的“青”，為什么是綠色的，它們都與“綠色的竹子”“竹簡”有關；有些可放在一組詞里教，“青睞”“青眼”“垂青”里的青，都是黑眼珠。20“青眼相看、青眼相待”是指正眼看人，這里“青眼”和“白眼”相對，與“青光眼”沒有關系。我們看，只是代表三種顏色的“青”，已經有這么豐富的構詞了，起碼幾十個，這些還大都在常用詞范圍，沒有太艱澀的詞語。21當然，教“青”時不是把這么多詞一下子教給學生，如何教，教多少，要根據物件決定。但是，關于上述“青”代表不同顏色組詞的知識，教師必須一清二楚。教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總結歸納分析了。詞語積累的越多，學生用推理方法掌握漢語組詞的規律就越快。22再以教方言區的學生為例來說，香港、澳門都屬于粵方言區，在教學詞匯時就有粵普對比的問題。如果外國學生要同時學習粵語，也可注意對比的教法。粵語是現代漢語的地方變體，在構詞上大同多于小異。2324普通話粵語上課上堂皮毛皮草停車泊車圍巾頸巾零錢散紙頸渴口渴臺球桌球碰壁撞板普通話粵語飲水喝水食飯吃飯餐廳飯堂臥室睡房冰箱雪柜下課落堂下雨落雨有空得閑把每組詞對比一下，構詞的規律已經顯現得很清楚。普通話與粵語構詞時，有些選用的語素是意義相同、相近的語素，或者是從不同角度選用語素。方言詞如果不用方言語素的話，像上述的詞語，很容易理解和交流，有的粵語詞已經廣泛運用，進入規范詞庫。不同方言地區的人，還會有不同的說法，但是構詞仍然可以互相對比。25例如：26普通話方言冰棍兒冰棒冰棒雪條霜條雪支小孩兒小童細佬細囡碎娃不管勿管無管唔管由于漢語多方言，教學漢語詞匯，也應該給學生這些知識，令學生體會到，漢語語素的確是很神奇的，掌握語素構詞的規律，自自然然就擴大了詞匯量。27二、融古今中外于教學實踐除了基本詞以外，一般詞匯來自文言詞、方言詞、外來詞、社區詞。這四類詞就體現了古今中外的時空概念。所以我們的詞匯教學一定要有立體感，是3D（三維，長寬高三種度量組成的空間）、4D（四維，空間的三坐標和時間坐標的四維度）的。3D、4D可以叫做數位開頭的字母詞。28先說文言詞。現代漢語是從古代漢語、近代漢語發展變化而來，所以現代漢語詞匯一定會有古代近代漢語的成分，不用說大量的基本詞詞匯，是百年千年不變的，一些文言詞今天仍然在使用，還有不少詞語沉淀著文言的語素意義。29因而重視文言詞教學、重視文言語素在構詞中的作用，十分重要。素聞韓國不少朋友特別是老一代人文言修養深厚，那么在韓國的漢語教學中可以好好利用這個優勢。30我在日本看到柏油馬路的路面上刷有“徐駛”兩個大字，現代漢語多說“慢行”“慢駛”，香港的交通牌也用“慢駛”。“徐”就是“慢”，“行”“駛”本是同義語素。這是文言在日本語中的遺留，懂漢語，一看就會推論。31

方言詞是現代漢語規范詞語的重要來源。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以珠江三角洲為龍頭率先開放，加上香港、澳門的影響力，粵語成為一種強勢方言，滋補了普通話的詞匯。32單以《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來看，有人統計所收粵語詞語有數百之多。上面說的“泊車、桌球、皮草”都進了詞典，還收了“塞車、買單、埋單、手袋、藝員、飲茶、烏龍、烏龍球、煲電話粥”等等。由此看出中國大力推廣普通話，但是絕無消滅方言的意思。普通話還要靠方言繼續不斷地豐富呢！33在語法研究中，呂叔湘先生、朱德熙先生、邢福義先生，都提出有些語法現象要將古代漢語、現代漢語和方言三者放在一起對比研究，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

邢福義先生形象地提出“普-方-古”大三角的研究理論。詞匯研究、詞匯教學一樣可以借鑒這個科學方法。34我以教學中的例子來說。“走”這個語素，可以成為單音節詞，也可作為語素構詞。在古代漢語中，“走”是“跑”的意思，沒有現代漢語的行走義、走路義。這用法至今保留在粵語中。粵語的“走難”是“逃難”的意思，“走”代表“逃、跑”。35不少常用的成語中，“走”也沉淀著“跑”的意思，例如：“飛禽走獸、奔走相告、走馬觀花”等，如果你在教學中忽略了這一點，學生以現代漢語“走”的意思來理解這些成語，就理解不透徹了。36許多成語是有來歷的，有些保留著文言語素，如果不清楚這一點，就會用錯成語，如把“不刊之論”解釋為不能刊登的文章，就是不懂“刊”在這里的意思，這里也還有文化傳承的問題。37粵語的“皮草”中的“草”是怎么來的？我由成語“不毛之地”的“毛”的含義，推理對應出“皮草”的“草”是“毛”的意思。因此，“古—方—普”的理論用于詞匯研究和教學也是行得通的。38再說，外來詞的積累，現代漢語詞匯囿于本身結構的特點，接受外來詞不算多。近一二十年，由於信息量的大量增加，以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簡稱字母詞）越來越多，運用得也很廣泛；

以數位開頭的字母詞數量也有所增長。39這兩類詞的構成有多種樣式，需要在教學中與學生一起研討，歸納總結，令他們恰當運用字母詞，如果在適合的文體中有限度地使用字母詞，可以加強表現力。40舉例來看，近年中國部分地區受到霧霾影響，“PM2.5”成為大家都熟悉的新詞，它指懸浮在空氣中的粒徑小于或等于2.5微米的顆粒物。它的組成既有西文字母，又含有數位，其中PM是英文particulatematter的首字母縮合詞，2.5的意思是所指顆粒物的粒徑為2.5微米。4142那么，它的中文定名以什么為好呢？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與外語中文譯寫規范部際聯席會議專家委員會聯合發布PM2.5的中文定名為“細顆粒物”，向社會各界推薦使用。由此一例可以了解，對于字母詞的構詞，在教學中也要引導學生分析，由此培養學生發現新語言現象的敏銳觸覺，培養學生細致觀察語言現象的好習慣。43社區詞比起文言詞、方言詞、外來詞是個新概念。目前這個概念已經收入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發布的《語言學名詞2011》一書里，在一些大學的現代漢語教材里也有一席之地。教學中應予以一定的重視。例詞可從《全球華語詞典》《兩岸常用詞典》《香港社區詞詞典》《現代漢語學習詞典》（繁體版）里選取。44社區詞可能是中國特色的東西，詞匯教學中要注意這個特性。可能在其他國家語言詞匯中少有這種現象，因而在普通語言學里也沒有提及有關的內容。在一個中國里，有不同的社會區域。45大陸人口多，面積大，實行社會主義制度；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自1997年、1999年分別回歸祖國后，實行“一國兩制”，繼續資本主義制度五十年不變；臺灣也是資本主義制度。46雖然都是實行資本主義制度，香港、澳門、臺灣的現狀和歷史背景又各不相同。正是由于社會制度的不同，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體制的不同，在使用現代漢語的中國的不同社會區域，流通著一部分各自社區的特有詞語。例如﹕4748社區詞大陸三講打老虎三農政策菜籃子工程香港公屋白武士機艙老鼠通天巴士澳門荷官前地人情紙發財巴臺灣陸生拜票掃街走路工社區詞的構詞主要利用通用語素，因而在互聯網發達的今天，很容易在大陸和臺灣之間，在內地和港澳之間流通。近年編纂出版的多本辭書都注意吸收社區詞，就是為不同社區人們互相了解提供了方便。49總的來說，文言詞是從古代漢語、近代漢語傳承而來，方言詞是從不同地域的方言中選擇而來，外來詞是從外族語言中借用而來，社區詞是從各個不同的社會區域吸收而來。這四類詞是現代漢語詞匯的重要來源。時空交錯，所以要有共時和歷時的觀點，缺一不可。50三、會左鄰右舍于教學實踐詞匯教學不是孤立的片面的教學，因為語言的組成有三要素：語音、詞匯、語法。結合漢語的特點，詞匯教學的左鄰右舍起碼包括：語音、語法、修辭、邏輯等方面的教學。形象地說，詞匯教學要眼觀六路（上、下、前、后、左、右），耳聽八方（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51前面說到，語素組合成詞，無論是雙音節詞、三音節詞、四音節詞以及多音節詞，組合時語素之間沒有形態變化的約束，在前，在后，在中間，十分自由。但這并非沒有語法規律。這五種關系基本上就包含了語素組詞的規律。52并列（聯合）偏正（修飾）動賓（述賓）動補（述補）主謂（陳述）組詞辦法中又蘊含著修辭的手法和邏輯的道理。“計算機、飛碟”都是偏正組合，又是運用修辭手法比喻構成的詞。大陸近年反腐倡廉所用的“打老虎”一詞，是動賓組合，也是比喻手法。53再看組詞要符合邏輯﹕“飛禽走獸”的第一層組合是并列，“飛禽”和“走獸”并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