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修辭與語言陌生化(湖州師范學院人文學院，浙江湖州313000)修辭是一種語言藝術，其目的就是通過修辭手段的綜合運用，達成最正確的表達效果。修辭講究在語言運用中，變習見為新異，化腐朽為神秘，傳遞鮮活的感受，制造令人恐懼的效果，這是修辭藝術中的普遍現象與根本規律。為了達成預期的修辭效果，人們會使用各種各樣的修辭手段；其實，修辭學中講究的各種修辭手段的運用其本質是語言的目生化。

俄國形式主義學者什克洛夫斯基在論及目生化問題時指出：“藝術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使人恢復對生活的感覺，就是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頭顯出石頭的質感。藝術的目的是要人感覺到事物，而不是僅僅知道事物。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目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長度，由于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務必設法延長。藝術是體驗對象的藝術構成的一種方式，而對象本身并不重要。”

一、語言熟知化與語言目生化

語言是交際工具。日常語言按照商定俗成的規矩組詞成句，其目的是讓受眾輕易了解與采納。《荀子?正名》說：“名無固宜，約之以命，商定俗成謂之宜，異于約那么謂之不宜。”對于商定俗成的語言，人們只能采納它，遵守它，不能肆意地變更它，否那么，就會發生交際混亂。“從認知的角度說，人類知覺的一個特點是，對越是熟諳的事物越是能感知它內部的差異，越輕易將它分出不同的種類來。”由此可以斷定，只有在商定俗成的原那么下，語言的使用才會遵守共同的原那么，發揮溝通交際的功能。

斯金納在《近代政治思想的根基》中說：“我對概念變化的形式有興趣，我已經把這種形式描寫作為修辭的一種特性。這種修辭的目的是奉勸聽眾采納其所使用的詞匯，其實質是讓聽眾采納著他們有爭議的行動。”然而，商定俗成的結果結果會導致語言的熟知化，讀者對熟諳語言的熟視無睹。在對事物經過數次感受后，人們開頭用認知來采納，事物雖然擺在我們面前，我們卻對它視而不見。于是人們會對語言產生麻木，語言的交際效能也因而減弱。

語言目生化正是要不斷破壞人們“自動化”、“機械化”的“常備回響”，使人們從遲鈍麻木中驚醒過來，以一種希奇的眼光，去感受事物的生動性和豐富性。

正如王安憶在《漂泊的語言》中提到的那樣：“所謂目生化，就是對常規常識的偏離，造成語言理解與感受上的目生感。在指稱上，要使那些現實生活中為人們習以為常的東西化為一種具有新的意義、新的生命力的語言感覺；在語言布局上，要使那些日常語言中為人們司空見慣的語法規矩化為一種具有新的形態、新的審美價值的語言藝術。”

語言的熟知化與語言的目生化是相輔相成的兩個方面。在表達過程中，一方面交際者要求語言商定俗成，通過語言的熟知化來達成溝通；另一方面交際者要求語言的目生化，通過語言的創新來提高交際效能。熟知化與目生化是語言交際中的兩個方面，熟知化是語言賴以生存的根基，而目生化那么不斷地鞏固語言的活力，兩者相得益彰，不成或缺。要讓語言目生化，務必廣泛應用修辭手段舉行語言創新。

二、概念認知和修辭認知

語言的目生化賦予了語言更大的模糊性和示意性，開拓了語言的形象空間，豐富了語言的表情達意功能。語言目生化的實質是讓主體從概念認知轉變成修辭認知，自動感知變為審美感知。

譚學純對概念認知和修辭認知作了明確的闡述：“概念認知是一種普遍的把握世界的方式，支持概念認知的是規律語境。進入概念認知的概念以一種被規定的語義，指向事物的共性。概念的組合表達事物的規律關系，這種規律關系是排他的，表達世界的現成秩序，導向熟知化的認知閱歷。”“修辭認知是一種主體化的認知行為，支持修辭認知的是審美語境。修辭認知也借助概念，但進入修辭認知的概念往往偏離了事物的客觀規定性，或者說，解除概念認知的普遍性，激起鮮活的感性閱歷。同時，進入修辭認知的概念解脫了事物的規律關系，重建了一種審美關系，這種審美關系是兼容性的，超越世界的現成秩序，導向目生化的認知閱歷。”

概念認知憑借著習慣化、規矩化的方式，在理性分析和閱歷認定的根基上，使客觀事物與語言在人們的眼里變得熟諳，甚至熟視無睹。這是人們熟悉世界、理解世界的根基。修辭認知具有獨特性，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感受與認知；它還具有敏感性，客觀世界的任何一點細小變化都能被人們體察到，并通過修辭活動在語言上加以表達。正是這種修辭活動，人們才對語言產生了一種目生化的感覺。讓習以為常的語言產生異乎尋常的藝術魅力，在平凡中見神秘。這在文學作品和廣告等藝術語言中尤為如此。語言的發布者為了吸引受眾的留神，必然要抑制語言自動化所帶來的審美疲乏，他們不會得志于選擇群眾化的語言模式，讓自己的作品平淡無奇、索然無味。相反，他們會突破既定的語言模范和標準，通過疏離、變異等“目生化”手段，對傳統語言實行“暴力突破”，化“已知”為“未知”、變“熟諳”為“目生”，讓語言發揮意想不到的魅力，征服受眾。

在藝術作品中，我們時常可以看到“目生化”語言所產生的魅力。李清照詞是語言目生化的典范，如《念奴嬌》：“寵柳嬌花寒食近，種種惱人天氣”中，“寵柳嬌花”一詞用得稀奇，宋人黃升《唐宋諸賢絕妙好詞選》卷十說：“余謂此篇‘寵柳嬌花’之句，亦甚奇俊，前此未有能道之者。”“寵”、“嬌”本是形容人的字眼，詞人不拘舊俗，另辟溪徑，將之分別摹狀柳與花，賦予它們人的情姿意態。這種柳亦可寵，花亦可嬌的不合常情的創新手法與“目生化”使現實事物變形，賦予常見事理以新的不合常理的含義。從而使人轉換角度去接觸或感知事物。

廣告語言也是憑借目生化的語言達成打動用戶的目的。“廣告中運用‘目生化’技巧，就是通過變更日常語言傳播的常規模式或創造出別具一格的新形式來瓦解人們的習慣性回響，用嶄新怪異的語言形式本身來吸引人們的目光，并促使人們進一步探究形式背后所暗藏的廣告內容從而達成廣告傳播商品或服務信息勸導消費的最終目的。”如關于清白霜的廣告：“趁早下‘斑’，請勿‘痘’留。”某網絡公司廣告的廣告：“你來我網，一網情深。”這里的“下斑”、“痘留”和“一網情深”，都是我們從沒見過的目生語言形式，它們在傳統的“下班”、“逗留”和“一往情深”的語言形式上加以變化，不僅緊扣廣告所要傳遞的信息，還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流行歌曲也常采用語言目生化的手段，使語言魅力倍生。流行歌詞的目生化表現為不憑借概括語言中語形與語義之間的商定俗成，甚至特別輕視這種商定。如：

今天的你我怎樣重復昨天的故事

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毛寧《濤聲仍舊》

蒼茫茫的天邊路是你的漂泊

尋尋覓覓常相守是你的腳步

――羅大佐《戀曲1990》

歌詞中的語言雖然都是人們特別熟諳的，沒有更加難懂的詞語，但它們的搭配卻是特別希奇的。“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天邊路是你的漂泊”這些話，從語法上講是文理不通的，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不會使用的，但放在歌詞中，不僅不影響人們的理解。更使歌詞魅力四射。這就是目生化的作用。

三、語言目生化的“度”

語言目生化是語言魅力產生的根源，在文學作品、廣告語言、歌詞等藝術語言中，語言的目生化現象隨處可見。然而，語言目生化并不是肆意所欲地制造人們無法理解的詞匯，它只是利用人熟諳的語言符號，采用一種新的表達形式，給語言以新生命力。語言目生化不成能脫離原有的語言符號，只是對它的表達形式加以變更而已。

尤里?梯尼亞諾夫認為，賦予語詞以嶄新面目的途徑在于更新詞匯布局和功能布局，也即更新語詞的語境。常見的手段就是利用語言組合的超常性。指的是目生化語言因自身的整體性布局，通過語詞的內存和張力，打破一般語言線型排列的組合方式，使語意變得生動生動、豐富多彩。在目生化的壓力下，普遍語言通過語法修辭等手段，被強化、濃縮、扭曲、套疊、拖長、顛倒。語言因此而‘變得疏遠’。從而使熟諳語言突然變得目生。如：

曾經／雨夫人的孩子我是

――余光中《雨季》

鈴聲把碎碎的花香／拋在悸動的花季

――舒婷《路遇》

正常的語序理應是：“我曾經是雨夫人的孩子。”“悸動的鈴聲把碎碎的花香拋在花季。”這里采用語序顛倒的手法，變更了以語言的固定節奏，表達了語言的彈性美，形成了無理而妙的意境，語言的表現力也得以提升。

現在又到了燈亮的時候，／我喝了一口街上的朦朧――卞之琳《記錄》

“朦朧”原為形容詞，在這里活用為名詞，寫出了詩人獨特的感覺。

理應說，全體語法、修辭手段的運用都是語言組合的超常性的一種，其目的是為了顯示語言的目生化。

然而，語言目生化并不是一味追求希奇，致使文章晦澀難懂。目生化也并非是越目生越好，它務必切合確定的語境和采納心理。語言的自動化會讓人產生厭煩心理，致使原本生動的語言變成“陳詞”、“濫調”，流失了可感性，變成干巴巴的記號，導致語言魅力的減弱。因此語言要目生化，恢復語言意象的可感性，重建語言的審美功能。但是語言的過度目生化，會偏離受眾的采納才能，致使語言的被阻隔，同樣會影響語言的交際才能。因此目生化務必有一個度，語言不能無限度的“目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