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厙與盛氏

沈春榮（平望）

按照民國年間松陵鎮的地圖所示，從現在的東虹橋西堍往南是航前街，再往前依次是天井街、灣塘里，過泰安橋是盛家厙，而紅橋以南是新盛厙。現在，松陵鎮上的老居民能分清航前街、灣塘里、盛家厙、新盛街四段，而新松陵鎮人只知道東虹橋往南就是盛家厙。20世紀80年代，盛家厙是松陵鎮上與三角井、中山街、北門外并駕齊驅的商業街區，保持典型的江南水鄉古鎮風貌，排門板店肆鱗次櫛比，街路狹窄蜿蜒曲折，竹器、鐵制小農具小家什，凡是大商店買不到的日雜品，這里應有盡有。這里是西南部湖田區農民進城的必由之路，沿著吳家港，小船可直抵長橋頭。清晨，泰安橋頭的菜市場熙熙攘攘，因為貨色新鮮，連城中人都趕往那里去買。90年代，笠澤路開通后，盛家厙的商業一落千丈，重要原因是湖田農村進城不用非經過此地了。

盛家厙名字起于何時，清乾隆年間的縣志都認為無從考證，但與盛氏密切相關是毋容置疑的。明弘治、正德（1488～1521）年間，處士盛燦在盛家厙（舊志作盛家舍）建有柳塘別業，與好友趙宏等觴詠其中。趙宏有《過盛處士燦柳塘別業》詩，“出郊三四里，相覓野人家。斷岸危橋接，衡門古寺遮。地爐煨薯蕷，村釀泛松花。話盡平生抱，回塘日已斜。”弘治元年刊印的《吳江志》中沒有盛家舍、盛舍地名，估計成名應在以后。

據早年盛譜記載，盛氏由汴（即今河南）來到吳江年代久遠。開始時移居儒林里（今七都鎮吳溇一帶），后來才搬至松陵。最早移居儒林里的是第九世盛岫，南宋建炎（1127～1130）初扈蹕南渡，任職平江府（今蘇州）通判，仕至宣議郎文英殿直。晚年定居儒林里，成了吳江縣人。自岫以下，有十世盛公衡、盛公旦（彬），十一世盛來、盛約、盛章、盛致、盛卓、盛阜，十二世盛文韶、盛文昭、盛文燁、盛文炳、盛文蔚，十三世盛天一、盛天澤，十四世盛明遠，十五世盛輿、盛似祖，十六世盛麟、盛逮、盛彰、盛行，十七世盛寅、盛宏，十八世盛偲、盛僎、盛侅、盛倫，十九世盛?、盛皚、盛曠，二十世盛乾，二十一世盛應期、盛應望、盛應陽，二十五世盛王贊等，在吳江的志書中都留有科第、薦辟、才干藝能方面的名字。另有盛汝德正統三年戊午（1438）、六年辛酉（1441）舉人。

但盛氏究竟從誰開始搬離儒林里，譜中沒有記載，只是說十五世盛似祖（號寓翁）元末居吳山之陽，與綺川（今吳中區越溪）朱應辰為同里。吳江立縣時劃入吳山一角，以保證縣有山有水，此為一都。兩地直到1950年1月才因交通不便劃入吳縣。而御醫盛寅在《分俸養親疏》亦自署吳江一都人。由此可以推斷，盛氏搬離儒林里應在盛逮之前。

乾隆《盛湖志（二卷本）》在解釋“盛澤”之名的來歷時說，“宋南渡后，臨安盛章以建都之所第宅叢集一廛，月數十金，遂遷吳江之二十都……土田第宅在在有之。一都為盛莊，二都為盛家舍，四都為盛烏田，十七都為盛墩（今平望勝墩村，弘治志中有盛墩名）。其地若盛家田、盛家廊、盛家匯，不一而足，而二十都其舊居也。東西連大澤，遂名盛澤。市東猶有盛家港、盛家蕩，至今子孫猶居之。”此處所說盛章即盛氏十一世。盛澤的科第中有，盛世臣，字云橋，茅塔人。明嘉靖四十年辛酉（1561）舉人，仕終新昌知縣。盛濟，字語傳，世臣曾孫，清順治十四年丁酉（1657）嘉興籍中舉人。

盛氏在吳江分布多地，在蘇州更是廣受尊寵，歷史上有祭祀盛氏的十賢祠。最早祠在婁門，祀宋文肅公盛度。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巡撫宋犖（1634~1713，字牧仲，號西陂，河南商丘人）重建，增祀晉孝子盛彥、唐行軍總管盛彥師、宋開國伯盛章、明徵士盛逮、御醫盛寅、御史盛?、河督盛應期、嚴州（今浙江建德）知府盛應陽、蘭溪知縣盛王贊。舊各有專祠，康熙三十四年巡撫湯斌（1627~1687，字孔伯，晚號潛庵，河南睢州人）因大部傾圮便建在一起。咸豐十年（1860）毀，同治（1862～1874）中移建曹胡徐巷（今觀前街東口大儒巷北第五條巷）。十賢中，盛章以下都是與吳江有關聯的。而盛度（963~1041）則是前列盛氏十四世盛明遠的十一世祖，字公量，世居應天府（北宋陪都，今河南商丘），后徙杭州馀杭縣。考中端拱二年己丑科（989）陳堯叟榜進士后，歷任濟陰尉、封丘主簿、光祿寺丞、御史臺推勘官、秘書省秘書郎、直史館、三司戶部判官、尚書屯田員外郎等職。奉使陜西，踏勘疆域，考察漢唐故地，繪制西域圖獻上，真宗皇帝稱其博學。景祐二年（1035），以禮部侍郎參知政事。又遷知樞密院事。以資政殿學士知應天府，因病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謚文肅。家居時圖書不離手，敏于為文但不精彩，曾奉詔參編《續通典》《文苑英華》，著有《愚谷集》《銀臺集》《中書集》《樞中集》等。

在吳江歷史上，盛氏以盛章的名聲最大。盛章，字如晦，一字俊卿，盛公旦（彬）子。淳熙十年癸卯（1183）舉人，十四年丁未科王容榜進士。仕至吏部尚書、敷文館學士，封吳江開國伯，食邑八百戶，贈銀青光祿大夫。在吳溇建有尚書第，旁有雙登橋一名尚書橋，又稱盛家橋，界南巨、中巨二圩。但《宋史》對盛章的評價不一。

盛明遠，咸淳六年庚午（1179）舉人，授廣州錄事判官。宋亡隱居，元世祖聽說后召為惠州判官。他以世受宋朝恩蔭，不去上任。迫于詔書的追尋，便隱姓埋名以道士終生。

盛輿，字敬之。曾祖盛文昭，字景龍，嘉定三年庚午（1210）舉人，寶慶二年丙戌科（1226）王會龍榜進士，仕鎮江府通判。元末，輿初為震澤鎮學教諭，升錦州學正。中原發生戰事，他參謀浙省軍政，擢崇德州判官。向郡人龔子敬學習《易經》，好古博識，深入研究醫卜、地理、星數之書，著有《韻書群玉》《滴露齋稿》等。

盛逮（1343~1436），初名棣，字景華，號居密。盛似祖子。父親移居吳山，他卻常住松陵鎮。元末，友人唐自牧欠統治蘇松常的吳王張士誠官租200多石，自忖必死無疑，來向他告辭。他傾全力為之清租。明洪武元年（1368）十一月，應征賢良方正科，受命在兵部試用。因為剛正不阿，受到中書參軍陳寧的白眼，最終沒有授官，便以疾辭歸。四年，陳寧調任蘇州知府，故意讓他督辦吳江歷年的欠賦，他傾囊代民償付，有能力的仕民亦解囊相助。弟盛彰（字景良）仕臺州府督稅，因冒用大同鹽引，被追捕。想到弟弟還沒有兒子，征得父親同意，就代弟去吃官司，發配到寧夏。自己入了軍籍，為了不致連累族人，將戶籍遷離松陵鎮。25年后才回到松陵。故人睢州（今河南睢縣）李幹以翰林待詔致仕，無力回故里，他便延聘在家塾教授子孫。李去世后，他讓受教育的孩子操辦喪事，并在黃山買地安葬。著有《原道集》（詩）。兒子盛寅、盛宏。

盛寅（1373~1441），字啟東，以字行，號退庵。永樂三年（1405），薦授醫學正科。十八年遭連坐，在天壽山（今北京十三陵）工地做書算。碰到曾被他治好臌脹病的太監，推薦他入宮給成祖朱棣診脈，確診皇上得了風濕病，進藥即見效，授御醫。他對上從不阿諛奉承。當朱棣繪聲繪色講述誘捕寧王朱權的白溝河一仗時，他卻冷冷地說，這本是天意，噎得皇上啞口無言。某日，他正與同官在御藥房下棋。皇帝突然來到，兩人伏地謝死罪。皇上命他倆起身繼續，并坐在一旁觀戰。結果他連勝三盤，命賦詩，立刻就得。帝甚喜，賜象牙棋枰并詞一闋。永樂二十二年四月，成祖第五次親征蒙古，他以父親年逾80告假，臨行前勸皇上不宜遠行。七月，成祖在榆木川（今內蒙古烏珠穆沁東南、多倫北）不治而亡。仁宗朱高熾在東宮時，盡管他用破血劑治好了張妃的病，但并沒有消除東宮對他的忌恨。于是，仁宗即位（1425），便請求調南京太醫院。宣宗朱瞻基即位（1426），重新召入京。正統元年（1436），父親去世時他堅持不做佛事。喪服滿，準備赴京突然生病，卒，兩京太醫院都為他舉行祭奠。他樂于解人之難。妹婿、主事顧信卒于廣東，他托人幫忙，終于得到歸葬。在京時，凡有死于監獄、旅舍的家鄉人，他都捐棺入葬。兒子盛僎是太醫院醫士；盛侃、盛俌為蘇州府醫學正科；盛侅，字汝愚，天順四年庚辰科（1460）王一夔榜進士，未仕卒。

盛寅弟盛宏，字叔大，亦為御醫，精于藥論，與兄齊名。景泰（1450～1456）初，視宮妃疾有奇效。推辭提拔升官，只要求家族脫離軍籍，得到允準。不久便致仕。

盛?，字允高。景泰元年庚午（1450）舉人，二年辛未科柯潛榜進士，授監察御史，赴山東清理馬政。當地正遭災荒，他上疏蠲免孽息得到允準。四年，巡按廣東，剛平定黃蕭養叛亂，滿目荒蕪，他更立制度，下令放寬政策、簡化辦事。瀧水發生動亂，他單騎赴盤踞地進行勸降。還朝，彈劾巡撫侍郎揭稽的失職。六年七月時值天災，他聯絡同僚倪敬等，對從族祖盛宏那里聽到的，宮中鋪張建造龍舟燕室事進行勸諫，激怒了皇上，下令一律杖責。他伏身大呼，“陛下聽說過有殺諫臣的事嗎？今天就杖殺臣可以了，與諸臣無關。”皇上無言以對，隔了許久將他們叱出。第二天，這些人都遭貶謫，他被調任（福建）古田縣典史。天順改元（1457）后，遷（四川）羅江知縣。遭遇旱災，禱天果然下了雨，但他認為這不是長久之計，便發動鑿井挖池1250余口，成為當地重要的水利設施。德陽趙鐸自稱趙王，攻城殺官，直指羅江。羅江本無城墻可守，他引水繞城，內外設伏，敞開四門，終于打敗趙兵，保全縣城。七年，升敘州（今宜賓）知府。戎人洪筠、高士佬反叛，征討中前軍失利。他在后軍被矢石擊中兩耳，仍揮軍奮力拼殺，終于擊退對方。朝廷使者將他列入表彰冊，遭到他婉拒，即辭職回鄉。朝廷追理前事，給他送來金幣寶鈔獎勵。羅江縣沒有名宦祠，他離開后，老百姓將他的畫像置于羅真觀。提學胡直檄縣上建名宦祠，并為他立傳。他回來后，在蘇城建房，召弟兄們一起同住，還迎養沒有小輩的姑姊。卒年60歲。

盛曠（1448~1502），字用敬，盛僎子。與兄盛暟（字用美）繼承家族醫學，診治痼疾有特效。某孕婦小產后連病數月，給藥后吐出大半碗痰，不久痊愈。有身孕而患痢疾者，昏迷六日，服藥后痢止而胎動，順利生下孩子。有婦女發病整天若醉夢，手足驚攣，六脈俱脫。他發現有帶孝的站在旁邊，一問知是病婦的女婿，為產后風而亡的妻子帶孝，立刻明白病婦是憂郁所致，遂投以木香疏氣，很快痊愈。道士顧本一發病就失音，其他醫生都以厥陰傷寒治療。他說，內傷外感已沒有辦法，某日出汗，某日死。病情的發展正如他所預料的。常州畫士馬某在他家設館授徒數年，馬某要將女兒給他作側室，遭到斷然拒絕。

盛應期（1474~1535），字斯徵，盛寅四世孫，住松陵鎮華嚴寺前。弘治五年壬子（1493）舉人，六年癸丑科毛澄榜進士，授工部都水司主事。十年，出京執掌濟寧的運河諸閘，規定啟閉時間，對挾帶私貨盤查嚴格。太監李貴的家人販私鹽，聽說后，將鹽悉數傾入河中。正好南京太監秦文誣告他阻攔新辦的貢船，李廣從中運作，將他貶任云南安寧驛丞。不久，遷祿豐知縣。祿豐是古錄琫地，他施與教化，民風大變。歷順慶府通判，武昌、長沙府同知，正德（1506～1521）初遷云南僉事分巡金滄洱諸道，促使聽信讒言而明爭暗斗的景東土著知府父子重歸于好，武定土著知府鳳應的遺孀與兒子改邪歸正。升副使，建議封閉礦山杜絕禍源。因參與制裁搜刮漁肉百姓的鎮守太監梁裕，被下獄。正德九年（1514）正月十六日，皇叔寧王宸濠給愛熱鬧、愛看煙火的皇帝進獻設計精巧、造型奇妙的柱壁宮燈，當場掛當場點，加之周圍儲有大量放煙火的火藥，引發乾清宮大火，皇帝下罪己詔。在諫官們的竭力申訴推薦下，他得以復職。遷河南按察使，歷山東右布政，又陜西左布政，一一修治恣行關中的太監廖鑾的弟兄，盤查廖經手的巨額織罽費用，并威脅說要上報朝廷，使廖不敢輕舉妄動。武宗朱厚照巡幸榆林，有人提出增加賦稅解決接待經費，他堅持以丁糧抵來年的賦稅進行籌措，減輕了百姓的負擔，對扈從太監的額外要求則一概不答應。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四川，平定天全六番招討使高文林及流寇謝文禮叛亂。嘉靖二年（1523）巡撫江西，在彭蠡湖區立團保法，根治盜風；免除雜稅數十萬緡，截留運往南京的米和銀兩用于救濟，還下令各府儲谷備荒。進兵部右侍郎總督兩廣軍務，討平思恩土酋劉召。在征討田州士酋岑猛這件事上，因意見相左遭彈劾，乃以病辭歸。四年后，授右都御史總理河道，督治昭陽湖東漕運新河。定工期六個月，他急于求成，讓民工冒著嚴冬開工，引起許多人的不滿。到四月已完工八九，時值地方發生旱災，他堅持要繼續施工而罷官。七年，官復原職，致仕。弟盛應望，字斯瞻，正德二年丁卯（1507）府學中舉人。

盛王贊（1587~1652），字子裁，盛寅八世孫。曾祖盛應陽，字斯顯，正德十四年己卯（1519）舉人，嘉靖二年癸未科（1523）姚淶榜進士，仕至嚴州（今浙江建德）知府，有清節。

盛王贊少年孤貧，依附外祖父陽澄湖畔張姓，后搬入蘇州居住。崇禎三年庚午（1630）舉人，十年丁丑科劉同升榜進士，授蘭溪知縣。蘭溪每年要為過往官吏征調舟車和給養。他捐俸雇傭上百人，由這些人應差，徹底解脫了當地百姓。鄰縣湯溪發生驟眾騷亂，他單車巡行縣內，向老百姓宣講古今忠義之事，訂立鄉規民約，保障境內秩序井然。十三年，任滿即將進京述職，縣吏把贖罪銀400兩給他作盤纏，他讓用于修葺交通要道兩旁的陂塘。在他督促下，三個月完工，離開時只有衣箱和書簏。進覲后留任蘭溪，發生旱災蝗災，他嚴禁糧食私販出境，穩定了縣內米價。寶應人御史喬圣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