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月第卷第期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喜福會的母女沖突與融合以霍夫斯泰德文化維度理論為視角王維蓉（中山大學外語教學中心，廣東廣州）摘要根據(jù)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維度理論，美籍華裔作家譚恩美的成名作喜福會所描繪的母女之問的沖突和隔閡，源于不同的文化背景；而她們最終的相互理解和融合，說明不同文化亦可以達到理解與和諧。小說傳達出中美兩種異質文化從沖突走向和諧共融的信念，同時也表現(xiàn)了作者自己對待母文化與新文化的態(tài)度。關鍵詞喜福會文化維度理論；文化沖突；融合中圍分類號文獻標識碼文章編號（）一、引言喜福會（）是美籍華裔矛盾和沖突其實就是中美兩種文化的碰撞。起初女兒們不能理解她們的母親及其代表的中國文化，但隨

2、著時間的流逝，女兒們開始理解母親，同情母親的悲慘過去并由衷接受了她們的母親。兩種異質文化在這些特殊的家庭中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融合。本文試圖以跨文化的視角，借助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維度理論解析母女之間的沖突、隔閡以及最終的相互理解和融合。作家譚恩美（）的成名作，曾連續(xù)八個月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該書講述了第一代華裔移民及其子女，即第二代移民之間的感情沖突和愛怨。書中共有四個家庭四對母女：吳素云與女兒吳精美、許安梅與女兒許露絲、龔琳達與女兒薇弗萊龔、顧映映與女兒麗娜圣克萊爾。小說的題目就來自四位母親麻將聚會的吉利稱謂。母親們雖然移居美國已幾十年，卻說漢語、一日三餐吃中國“飯”用中國式的思維方式

3、和行事風格教育子女：牌桌上喋喋不休的是故鄉(xiāng)的事、故鄉(xiāng)的山水人情；期望女兒們“能適應美國的二、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維度理論為了區(qū)分不同國家的文化特征，荷蘭社會學家吉爾特霍夫斯泰德（）從年到年對受雇于大型跨國公司的，來自多個國家的萬余名雇員進行了一項大規(guī)模的文化價值觀調查，并由此開創(chuàng)性地提出了分析不同國家文化差異的四個維度：權力距離（）、環(huán)境卻保留中國的氣質”（）。而女兒們在美國出生長大，“美國社會教會她們美國的生活準則，她們習慣成自然地按照美國準則生活，這些美不確定性規(guī)避（），個體主義一集體主義（）、陽剛氣質一陰柔氣質（）。后來在加籍香港學者彭邁克針對亞洲文化研究的基礎上又補充了第五個維度，即長期導

4、向一短期導向（），形成了國準則，恰恰又是她們的中國母親嗤之以鼻的游戲規(guī)則”。（）她們拒絕說漢語，認為漢語和中國習俗都是落后的、粗鄙的。“除了她的頭發(fā)和皮膚是中國式的外，她的內部。全是美國制造的。州（）母親們內心的中國傳統(tǒng)以及對美國的一知半解，讓女兒們無法理解母親的過往和對女兒的期望，于是母女兩代人之間糾結著太多的誤解、沖突和隔閡。從本質上說，母女兩代人之間的收稿日期五維度的文化理論框架，使得該理論日趨完善，成為跨文化研究的權威觀點。當霍夫斯泰德的重要著作文化與組織：心理軟件的力量（作者簡介王維蓉（一），女，甘肅景泰人，中山大學講師，從事英美文學和跨文化交際研究：）出到英文版愈明顯。（四）不確定

5、性規(guī)避對于不確定性規(guī)避，霍氏將之定義為：“某種第二版時（），已經(jīng)有來自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幾百項研究，重復、擴展或驗證了其中的核心觀點和五維度的國家文化模型。跨文化管理咨詢公司的網(wǎng)站也有相關研究的最新成果發(fā)布。（一）權力距離文化中的成員在面對不確定的或未知的情況時感到威脅的程度。此外，這種感覺經(jīng)常通過緊張感和對可預測性的需求（對成文的和不成文的規(guī)定的需求）表現(xiàn)出來。”。（）避免不確定性的強弱程度由“不確定性規(guī)避指數(shù)”（：霍夫斯泰德在文化與組織：心理軟件的力量一書中把“權力距離”定義為：“在一個國家的機構和組織中，弱勢成員對于權力分配不平等的期待和接納程度。在這里，機構（）是指社會的基本單位，例如家

6、庭、學校、社區(qū)等；組織（）是指人們的工作場所。”（）。權力距離在所有的社會層次諸如家庭、學校、公司，甚至朋友之間都存在。權力距離差異通過“權力距離指數(shù)”（：）來表達。指數(shù)越高，不確定性規(guī)避傾向越強；反之則越弱。（五）長期導向一短期導向“長期導向意味著培育和鼓勵以追求未來回報為導向的品德尤其是堅韌和節(jié)儉。與之相對的另一端，短期導向，意味著培育和鼓勵關于過去和當前的品德尤其是尊重傳統(tǒng)、維護面子，以及履行社會義務。”（）這種長期一短期導向用“長期導向指數(shù)”（：體現(xiàn)，指數(shù)越高權力距離越大。在權力距離較大的社會，人們接受較強的等級制；在權力距離較小的社會，人們接受較弱的等級制。（二）個體主義一集體主義霍

7、氏對于個體主義一集體主義這一維度的定義是：“個體主義（）指的是人與人之間松散聯(lián)系的社會：人們只照顧自己及其核心家庭。相反，集體主義（）指的是這樣的社會：人們從出生起就融入到強大而緊密的內群體當中，這個群體為人們提供終身的保護以換取人們對于該群體的絕對忠誠。”（一）。霍氏用“個體主義指數(shù)”（：）來表示，其數(shù)值越大，說明該社會的長期導向越明顯；相反，數(shù)值越小，說明該社會的短期導向越明顯。三、文化維度理論與喜福會根據(jù)跨文化管理咨詢公司的網(wǎng)站發(fā)布的最新研究成果，我們得到中美兩國文化在上述五個文化維度上的相關數(shù)值，如圖所示。來衡量某個社會的個體主義某集體主義傾向。該指數(shù)越高，社會成員的個體主義傾向越明顯

8、；反之，則社會成員的集體主義傾向越明顯。（三）陽剛氣質一陰柔氣質霍氏認為，不同社會的心理編程在陽剛氣質一陰柔氣質這個維度上的差異不但是社會性的，更是情緒性的。因此，霍氏將這一維度定義為：“當情緒性的性別角色存在明顯不同時：男性被認為是果斷的、堅韌的、重視物質成就的；女性被認為是謙虛的、溫柔的、重視生活質量的，這樣的社會被稱為陽剛氣質的社會。當情緒性的性別角色互相重疊時，即男性和女性都被認為應該謙虛、溫柔和關注生活質量時，這樣的社會被稱為陰柔氣質的社會。”（）這種“陽剛一陰柔”氣質，可用“陽剛氣質指數(shù)”（：）來表達，即：該指數(shù)越高，社會的陽剛氣質愈明顯男性氣質突出；反之，則陽剛氣質不足，社會的陰

9、柔氣質圖：刖一，圓正如霍夫斯泰德所言：“這些得分衡量的是國家文化的差異，而不是絕對意義上的文化。”（）從圖可以看出，中美兩國文化在陽剛氣質一陰柔氣質和不確定性規(guī)避這兩個文化維度上數(shù)值比較接近，換言之，兩國文化在這兩個維度上的差異并不很大；而在權力距離、個體主義一集體主義以及長期導向一短期導向這三個維度上數(shù)值相差很大，即兩國文化在這三個維度上表現(xiàn)出巨大的差異。本文擬從這三個層面分析喜福會中母女間誤解和沖突的深層文化根源。（一）個體主義一集體主義根據(jù)霍夫斯泰德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中國的是，而美國則是。很明顯，中國文化歸于集體主義文化較高，而美國文化歸于個體主義文化較高（實際上，美國的個體主義傾向在所有被調查

10、的國家中是最高的）。霍氏研究認為集體主義和個體主義在一般規(guī)范和家庭層面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為（）集體主義社會個體主義社會孩予們學會從。我們”弦子們學會從“我”的角度來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考慮問題。應該始終維持和諧避直言不諱是為人誠實的表現(xiàn)。免直接沖突。資源歸個人所有，即使孩子也資源應該與親人共事。不與之共享。高語境的溝通方式。低語境的溝通方式。過失會導致自己和群體過失會導致負罪感以及喪失自蒙羞和丟面子。尊。喜福會的母女沖突集中體現(xiàn)在對待個體之問的關系上：母親們自小接受集體主義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她們的人生價值觀，不僅體現(xiàn)在自己的成就上，更體現(xiàn)在扮演自己作為母親的家庭角色上，這就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風。成龍成

11、風，不僅是子女個體的尊榮，更是父母、家族的榮耀。因此，母親的責任和義務是把子女管好，按照她們的意愿行事、成長；而女兒們則從小接受美國文化的教育，崇尚個人奮斗，維護私權、平等。認為父母不可以干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成功與家庭無關。母女之間的矛盾根本是集體主義價值觀和個體主義價值觀的矛盾。這種個體主義對集體主義的對抗，顯現(xiàn)在母親們和女兒們對待成功的態(tài)度上：母親們總以女兒的成功為榮。比如，薇弗萊龔從小喜歡下棋，并且捧回許多獎杯。母親總是在人前炫耀；女貝，認為自己的成功與母親、家庭無關。母親的炫耀，讓她很尷尬，她甚至說：“為什么你非要拿我出風頭？如果你自己想出風頭，那么你為啥不學下棋呢？”（）母女之間因

12、此產(chǎn)生誤會和隔閡。作為個體主義的直接產(chǎn)物隱私權，在個體主義取向的社會中被當作人們的最高需求是合法合理的，得到它就得到了最大的滿足；它受到侵犯，個人就如同受到了侮辱。而這種隱私權卻不被集體主義取向的人們所理解和接受（）。薇弗萊和母親之間就為此產(chǎn)生了隔閡。“還在我上一次結婚時，她常常隨便來訪而不事先給個電話或打個招呼什么的，直到有一次，我實在忍受不了，就向她提議，如果她什么時候想上我家，至少應該事先打個電話。從那以后她再不上我家了，除非我向她作正式的邀請。”¨（）顯然，作為在美國出生和長大的女兒，薇弗萊認為母親的隨意來訪侵犯了自己的隱私權，“實在忍受不了”，直截了當提出建議。而作為來自集

13、體主義文化的母親卻認為女兒的家就是自己的家，不能理解這種對隱私權的需求，因而覺得受到了傷害。一般說來，在個體主義的文化中，低語境的溝通方式居主導地位；在集體主義文化中，高語境的溝通方式居主導地位。秉持中國文化的母親們習慣于高語境文化而自小在美國成長的女兒們習慣于低語境文化。“在高語境文化中，人們在交際時有較多的信息量或者蘊涵在社會文化環(huán)境和情景中，或者內化于交際者的心中明顯的語言代碼則負載較少的信息量。”（）相反，在低語境交際中，“絕大部分的信息由明確編碼的語言來完成，只有少量的信息蘊涵在隱性的環(huán)境中。”（）母親們認為要少說話說話要含蓄，而女兒們則認為彼此的交流應該直截了當而不是晦澀難懂。所以

14、女兒吳精美認為：“我們母女倆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互相了解過，我們只是以自己的理解來彼此揣摩對方的意思；而且往往來自母親的訊息是以減法的形式傳人我耳中，而來自我的訊息則是以加法的形式傳人母親耳中”（）。所以顧映映覺得女兒“似與我隔著一條河，我永遠只能站在對岸看她”（）。（二）權力距離根據(jù)霍夫斯泰德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中國的是，而美國是。相比較而言，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是一個高權力距離（）的文化，美國文化是一個低權力距離（）的文化。霍氏研究認為權力距離在家庭層面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為（）：低權力距離的社會高權力距離的社會人與人之問的不平等應該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是符盡可能降低。合預期、受到歡迎的。父母平等地對待子女。父母教育

15、子女要服從。孩子平等地對待父母與長尊重父母與長輩是基本美輩。德。子女沒有贍養(yǎng)老人的義子女有贍養(yǎng)老人的義務。務。在中國，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強調了等級關系的重要性，指出對于年長的、地位高的和有權勢的人應該表示尊重。此外，中國傳統(tǒng)文化提倡孝，認為晚輩的言行不應該違背父母及長輩的心意。所謂“百善孝為先”反映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于孝的重視。孝一般表現(xiàn)為孝順、孝敬等。孝順指為了回報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順從父母的意志，按照父母的意愿行事。對于中國人而言“這種孝已深深印在骨髓之中。為此而承受的痛苦顯得那般微不足道。”¨（）許安梅的母親受騙做了別人的姨太太后，家族認為她丟盡了臉面而拒絕她登門。然而，當安梅外婆病危

16、時，她仍不顧兄嫂反對趕回來床前盡孝，并毫不猶豫地用中國最古老最徹底的盡孝方式。割肉奉親”來表達自己的孝心，表現(xiàn)了十足的中國文化傳統(tǒng)。安梅的外婆反復告誡她要做一個聽話的孩子，“這就是所謂的沒有腦子，你滿腦袋都是白作主張的念頭，你的腦子，就只能給這樣潑出去了。”】（）龔琳達則是“犧牲了自己的一生。只為履行父母許下的一個諾言”】（），十二歲便嫁給了父母給她定下的娃娃親，并在夫家受盡折磨。在這種文化熏陶下的四位母親，雖身在美國，卻以中國人的方式生活：孝順、守禮、聽話，遵從著儒家的傳統(tǒng)，并以此來教育女兒們。許安梅總是教導女兒：“女孩子就像一棵樹，你必須挺起身子，聽站在你邊上的媽的話，唯有這懶你才能長得挺

17、拔強壯。¨¨（）“彈鋼琴事件”聚焦于吳素云與吳精美母女之間的價值觀、責任和人生觀的不同及“權力距離”上的差異。母親認為再苦再累也要把子女培養(yǎng)好，她用為鐘先生免費打掃房間換來了女兒練習鋼琴的機會，而女兒由于演出挫折拒絕繼續(xù)彈鋼琴。母女產(chǎn)生激烈矛盾，母親沒料到女兒竟敢公然反抗自己，認為女兒的抗爭“大逆不道”：。世上從來只有兩種女兒，聽話的和不聽話的。在我家里，只允許聽話的女兒住進來！”（）背負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母親是不能容忍女兒自作主張的。但在美國出生的女兒習慣成自然地按照美國準則生活，希望能和父母平等地對話，自己主導自己的人生：“我就是我，我不愿讓她來任意改變我。我向自己起誓，我

18、要永遠保持原來的我”。（）“但我打定主意，我再也不聽她擺布了。我不是她的奴隸；這里不是中國。（）當然。女兒們也不是完全沒有中國文化的概念，薇弗萊就非常清楚“你不能對一個中國母親說團嘴。那幾乎與犯謀殺案一樣被視為大逆不道”。¨（）所以面對母親對于她個人生活的干涉，她覺得無奈、無助和痛苦心中充滿了對母親的誤解和怨恨。（）長期導向一短期導向根據(jù)霍夫斯泰德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中國的為（在所有被調查的國家中是最高的），而美國則是，足見中美文化在該維度上的巨大差異。霍氏研究認為短期導向與長期導向在一般規(guī)范上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為（）：短期導向長期導向付出的努力應該速見成堅韌，愿意為長遠日報而效不斷努力。滇費傾向

19、。節(jié)儉，節(jié)約夤濼。尊重傳統(tǒng)。尊重環(huán)境。強調個人的立場堅定。強調個人的適應性。重視社會和身份賦予的愿意為最終目標而奉跌自責任。己。重視面子。知廉恥。“節(jié)儉在長期導向程度高的國家被認為是最重要的品質。”（）母親們來自長期導向程度高的中國，她們無一例外地節(jié)儉。顧映映來到女兒麗娜家，參觀她的房子時就不停地驚嘆：“哎呀，真會花錢，作孽呀！”（）龔琳達批評女兒薇弗萊的男友里奇“不會打算著過日子，飲那么貴的酒。”【（）而當她批評女兒太浪費。要求女兒。把杯里的咖啡喝干凈，不要剩下一點”時，引起了女兒的反感；“叉來了，媽，你別這樣老派”見用，以為是母親不喜歡，而實際上母親是。太喜歡了，舍不得用”。（）而在美國。

20、消費，而不是節(jié)儉，似乎是世紀下半葉的一種美國價值觀。無論是在個人層面還是在政府層面。”為此和母親發(fā)生沖突在所難免。長期導向程度高和低的國家之問差異最顯著的特征是謙卑。在長期導向程度高的文化中，謙卑被國傳統(tǒng)文化中要時時表現(xiàn)出這種謙卑。在一次聚會干，這完全是天生的。”精美聽聞此言。委屈得眼淚口”“（）。聚會結束后母親的一番話表明，那只是中國式的謙虛，母親并不真的認為精美不如別清蒸排骨和腌菜。故意抱怨說：。這菜怕不夠成，淡而無味。簡直做得太糟糕。無法人口。”（）而里奇不懂這只是中國式的謙虛，竟然順手從調味盆里拿出醬油瓶，“在媽的恐怖的注視下，一注黑色【（）。精美五年前送給母親的新餐具一直不（）女兒們出生和成長在提倡消費的美國，認為是一種基本的人類美德¨“（）而且在中上，精美的母親對薇弗萊說“她（精美）就沒你能都快下來了，她沒想到這樣的話“竟是出自我媽的人。薇弗萊的男朋友里奇來訪，母親端上她拿手的液體倒進了排骨。¨（）四、結語喜福會以母女之間的和解結尾。精美終于完成了母親的遺愿，回到中國見到了自己同母異父的雙胞胎姐姐；薇弗萊打算去中國度蜜月，想像著和母親一起，“我們三個不同的人，登上同一架飛機，并排坐著，從西方飛向東方，倒也挺有